芸娘沉声开口:“车上粮食仅够三日所需,若是我们现在分出去了一部分,且不说我们与娘子要怎么办,其余流民见分不到粮食,难保不会起歹心,成群结队的来抢夺车队钱财。”

“可,可是我们此行带了不少护卫。”青竹听得面色发白,抚了抚心脏。

“是啊,我们是带有护卫,他们是不敢拿我们怎么样。”陆瑾瑜轻笑:“可那些分到我们粮食的其他灾民,必然会成为那些饥肠辘辘之人的眼中钉,届时免不了一场因粮食而生的争斗,因生存而生争斗必然会带来死伤。”

届时救人不成,反倒会酿成灾祸。

何况陆瑾瑜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她不能随意乱发善心反而耽误正事。

探得庭覆下落,从根源上解决襄都水患与疫病,才是最终的目的。

施舍这些路上的灾民无法解决问题,问题的源头在襄都。

青竹愣住,彻底陷入了沉思。

芸娘笑了笑:“娘子年纪轻轻,未曾想却明白这许多事情。”

陆瑾瑜摇头轻笑:“芸娘年纪也不比我大多少,却习得这一身的好武艺。”

“承督主的恩,才得如此。”芸娘轻笑。

马车在商路上走了约莫半日,天色黯淡下来后,便有护卫上前来询问:“小娘子,夜深了,可要休息一夜再走?”

“前方可有驿站?”陆瑾瑜掀开帘子。

“有,再往前走走便是驿站。”那侍卫以为陆瑾瑜要休息了。

陆瑾瑜微微颔首:“去驿站换马,继续驾车走,若有人累了,便叫他们在驿站休息一日,第二日再赶路,我们不必停歇。”

侍卫愣住,马车内的芸娘与青竹也愣住了。

“按我说的话去做。”陆瑾瑜微微摇头:“事态紧急,必须尽快赶到襄都,若是走半日休息半日,何时才能赶到地方?”

何况,若是庭覆真的染了疫病,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庭覆清醒健康时能做到八面玲珑,面对那许多暗杀危险时也能应对自如。

可若是他病了呢。

想杀他的人太多了,想乘他病要他命的人也太多了,单不提他能不能再这场时疫下安然活下去,便是真的能自己挺过疾病,潜藏在暗处的危险也有不少。

他若是真的死了。

陆瑾瑜深吸一口气,将烦闷的心绪略微平复了些许。

在驿站换了马,补充了些粮草,车队便再次上了路,如此日夜兼程下,仅仅三日,她便到了襄都地界。

此行来的路上便遇到了不少流民,而到了襄都后,灾民的数量便急剧增加。

一眼望去,尽是满目疮痍之态,入眼全是叫苦连天的灾民难民。

“娘子。”青竹颤声开口:“咱们,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被一双双无神目光注视着,她便有些怵得慌。

那些灾民久久得不到朝廷来的人,已逐渐有了麻木之态。

“进城,去找襄都刺史,他一定知道庭覆的下落。”陆瑾瑜沉声开口。

刺史便是这里的一州之长,庭覆来此地治理水患,便一定与此地刺史相识。

“是!”领头的护卫是个圆头圆眼睛的青年,庭覆的心腹。

不知是不是得了庭覆吩咐,青年此一路一直都在兢兢业业的保护车队,对陆瑾瑜的命令也无丝毫怨言,很是负责。

马车晃晃悠悠往城里走,门口围了不下数百士卒,都是驻守在城门口阻挡灾民进城的。

数日过去了,朝廷的赈灾粮没来,药没来,官员也没来。

既然没有派人来治理,便只能先用最简单的办法控制疫病扩散传染。

将那些得了病的,咳嗽的,有征兆的百姓都被驱逐出城,任其自生自灭。

毫无人性的处理方式,唯一的用处便是保证城内至少还算是安全,不会被疫病传染。

“你们是何人!?而今城中戒严,只许出不许进!”拿着长枪的兵士高声开口,语带警告:“不许再靠近了,再靠近可就放箭了!”

陆瑾瑜一顿,从帘子缝隙处便可看见周遭倒地的几具百姓的尸体,那些尸体身上插着箭矢,周遭还围着苍蝇盘旋飞舞。

这些百姓并非死于疫病,而是死在这些守城士兵的弓箭之下。”

“告诉他们,我们是东厂的人,再不放行,后果自负。”陆瑾瑜就不信了,东厂的名头还会不好用?

“我呸,莫说是东厂的人,即便你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放行!没有刺史大人的命令,这城门只出不进!”守门侍卫语气高扬,神情戏谑。

“诶我这暴脾气!”圆眼侍卫瞪大了圆眼,东厂的人哪里受过这委屈,跟着庭覆办事的这些侍卫即便会受人忌惮,却也极少被人这般对待。

他当即便要抽刀,却被陆瑾瑜拦住:“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初入陌生之地,暂时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可是......”

“我们先走,探探此地情况,再做打算。”陆瑾瑜皱眉。

看来城中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复杂,莫非庭覆不在里面?否则东厂的威名怎么没能打出去呢?

“等等!你们不能走。”守门侍卫又扬声开口:“人可以走,东西,得给爷几个留下。”

陆瑾瑜皱眉。

那守门侍卫话音刚落,几个痞里痞气的守门侍卫当即上前,将车队团团围住,动作间便要去抢夺马车上的货物。

好在东厂的护卫都不是吃素的,拔刀怒喝下倒是暂时唬住了眼前这些酒囊饭袋。

陆瑾瑜所带的车队分为两拨,载着粮食与药的大车队因着货物太多,车马重路难行,便都走在后面。

她现在所在的车队上只有少量物资。

却没想到还是被人给盯上了,不是被饿红了眼的灾民盯上的,而是被这些吃着官家饭的守城士兵盯上了。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芸娘怒声开口:“我们可是东厂的人,你敢动我们的东西?”

“东厂?切,不过是一群死太监管着的地方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靠着在皇上面前讨巧献殷勤才得了权利的东西罢了,指不定背地里有多脏呢,还在本大爷面前耀武扬威起来了。”那守城士兵口中叼着一颗草,语气极其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