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这是个复杂的世界,忙碌的人没工夫去理解

如果一件苦苦追寻的事,太容易达成,似乎就显得那件事趋于低廉了。一个人如果有点理想和追求,势必要遭遇一些阻挠和困难,否则显得实现理想跟吃喝拉撒睡一样自然。

近期让李晓勉痛苦的,不是她没有追求,也不是她没做好会遭遇反复遭遇变化的心理准备,而是她最不喜欢的帮派斗争出现在了《新闻旬刊》的编辑部里。

为了这本新闻类刊物,李晓勉忍受了很多以前难以忍受的事,在编辑记者刚凑齐备的时候,资方之一却突然撤资了,很多编辑记者不愿意接受降薪的待遇,纷纷撤离,李晓勉坚守着,她认为只要能做出一本好看有趣说真话的新闻刊物来,少拿点薪水不算什么。于是,这本从一开始就多灾多难的杂志继续招聘记者编辑来填空。

没多久,在第二期试刊磨合到关键时刻时,主编因为和管理方有矛盾而离任,编辑部主任宋祁被升为主编,副主编钱海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立刻发起了“政变”,他联合了十几个记者联名要求资方撤除对宋祁的任命,转而任命他为主编,而编辑们都站在宋祁这边,两边形成了对峙,在开会时,两派情绪激动,几乎撕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钱海涛甚至向宋祁投掷了手机,就差人也跳过去扭打。

从《早报》一路跟着钱海涛来到《新闻旬刊》的杜波自然站在了钱这边,杜波想拉李晓勉也加入“倒宋”行列,可李晓勉明确表示,对这类事情她没兴趣,她只是一个普通记者,只想做好记者工作,不参与任何派别斗争。杜波认为李晓勉“忘恩负义”,当初正是通过杜波和钱海涛的引荐,做娱乐的李晓勉才来到这里,而杜波又不忍留李晓勉一个人站在中立立场,于是苦恼不已。

就在杜波左右为难时,“倒宋”派在网上曝露了《新闻旬刊》内讧的消息,并将宋祁的简历放在网上,称其只是做财金杂志出身,根本没做过综合新闻媒体,无法胜任主编一职,而且每次在开选题会时,宋常常说些“外行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还说此人看上去就像个大阿福般搞笑。接着,李晓勉风闻钱海涛早已向每个记者许愿,如果支持他当上主编,他将带给大家什么好处。

在冲突双方的态度中,其中一方的涵养往往于不急不躁的陈述中尽显无遗,看到网上含有恶意人身攻击的帖子,又听到钱海涛的“威逼利诱”,李晓勉对钱海涛一派的行为不能认同,索性加入了“护宋”派,杜波只好和李晓勉在这件事情上,分道扬镳。

夜晚,李晓勉坐在“盛月”等好久没见面的闺蜜们,因为这份忙碌又频频遭遇巨变的工作,她已成了“盛月”的稀客,周维又送给她一客冰激凌,李晓勉冲着他所在的方向点点头,看到周维正和一个气质绝佳的女人聊天,估计那女人就是他传说中的女朋友,看到真人后,李晓勉的心中竟然泛出丝丝的涩味。

密友们终于出现了,谷昕苏姗阿罗,还有姜爱,苏姗说在一个品牌发布上,碰见了姜爱,就一起过来。

见到媒密们,李晓勉便将这段时间以来夹在帮派斗争中的苦水倒出,现在,资方和管理部门正在和宋祁和钱海涛开会,编辑部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今晚就会做出决断,如果钱海涛赢了,李晓勉也将离开,因为她没法认同钱的做法。

苏姗听着,突然想起了一个信息,说:“好像钱海涛是《姣》的编辑部主任丁茜的老公。”

罗津津咧嘴露出充满恶趣味的笑,说:“听说丁茜是个很有手段的精明女人,找的老公也这样,那他们算是精明到一块了,将来看他俩谁能算计过谁,哈,想想都有趣!”

谷昕对阿罗的白开心忽略不计,问李晓勉:“你原来《今娱乐》的上司呢,那家伙挺逗,每隔一段时间听不到他的轶事,还挺想念。”

李晓勉突然笑喷了,说道:“他前一阵给我发来他的结婚照,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们共享,不过他现在都贴在他博客上了,这里面有趣极了。”说着拿出电脑,打开,找到一个页面,展示给大家。

只见这博客叫做——文化名人贾明博的博客。看到这,谷昕忍不住笑了。接着大家看到了他的婚纱照和婚礼照。

婚纱照那篇的题目是——郎情妾意天下无双。里面全是新郎新娘穿不同风格服饰,摆出各种造型的照片,分为楚汉恋曲、大唐风韵、满清时代、民国风尚、革命也流行、文学情缘、民族风俗等几个部分。许是谭贝贝的父母都是军人的缘故,这两人还拍了一系列仿佛“**燃烧的岁月”般的摆拍照。

最逗的是那个文学情缘,所拍的照片有八戒背小媳妇、朱丽叶与罗密欧他爸,最令人绝倒的是那副宝黛读西厢,看上去像是贾赦戏鸳鸯。

婚礼照那篇的标题是——史上最高规格婚礼。后面一行小字,创意来自于某工作室。附注:参加婚礼者须穿军装,没军装的,穿民兵服也可。于是婚宴的照片中呈现出奇特现象,可以看到各个时代不同军队的服装,看上去就像鸠山在和胡传奎碰杯,红军、八路军和解放军在一处吃饭,感觉很穿越。

看后姜爱说:“创意还凑合,可就是这新娘怎么找了个看起来比她爸还老的男人,更奇的是,这家父母还同意了。”

李晓勉耸耸肩,她也不理解那对父母,就算对女儿没辙,也不能眼瞅着她自虐吧。李晓勉和姜爱聊天的机会不算多,但看出她是有点想法的人,便问姜爱要不要做记者,社里缺文化记者,正让她推荐呢。

谁知姜爱听后,直摇头,表示她宁可像现在这样当边缘人,也不要成为完全的媒体人。四位混迹于媒体的人反而奇了,连问何故。

姜爱摇头晃脑地说出了她的媒体观,虽然这些年来,和传统媒体相比,新媒体势力发展势头很好,但总让人觉得那是表面现象,锐不可当的同时又充满了不安定因素,既浮躁又易变,现在,媒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像是一个“高危”职业,容易就业又容易失业,还危及生命。

媒体是战场,更是名利场,每个编辑部看上去人员构成简单,也就记者编辑领导这几层,但实际上复杂多变,凡是职场斗争必备的,媒体圈一个也没少,还有可能更激烈。可以说,媒体基本上涵盖了职场中最激烈的竞争和最复杂的人际关系,外界有的,媒体圈肯定有,媒体圈有的,外界不见得知道。

而且这个行业工作时间没数,一忙起来,就没个休息点,属于“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驴使”的行业,最近过劳死的大多是媒体从业者,前不久一位时尚杂志的女编辑、一位电视台的编导,得的都是癌症,一查都是晚期,还医治无效,英年早逝。

听到这里,谷昕和苏姗都点点头。姜爱还继续强调,她宁愿做媒体边缘人的最主要原因是,这一行有很多的麻烦事——男主编好色,女主编变态。不如她现在这样帮一些媒体外采,而且可以同时接很多家的活,一次采完,套写完事,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抓拍到媒体没拍到的精彩瞬间,卖个好价钱。

再者,她现在28岁了,在媒体行业不算年轻了,而媒体圈是一个人员流动迅速的行业,一个个新主编粉墨登场,一批批文艺青年在这个圈里摸爬滚打,新人踩老人,老人捏鼓新人,一旦进入这个圈,就会成为新人,接着成为老人,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算计遭暗箭,如果够幸运被器重的话,又会累得死去活来……总之一句话,站在这个圈的边缘比在里面好。

四人听着这个28岁女孩的媒体论,不由得表示赞同,的确说的有点道理,不过基本上还是属于悲观论者,媒体还是有积极一面的,比如做的选题或报道真的帮助到人的时候,就会有一种由衷的自豪感和成就感。

饭后李晓勉接到宋祁的电话,说马上要开编辑部特别会议,听到是宋祁召集会议,李晓勉断定这场帮派斗争,宋祁赢了。

在李晓勉和谷昕表示有事必须先行告退后,苏姗阿罗和姜爱相约去“飒飒”酒吧玩,五个人一起起身往外走,突然阿罗道:“那不是陶青吗?”李晓勉看过去,原来那个和周维聊天的气质女人是陶青,听阿罗说陶青的老公是苟鹏,可现在看上去陶青和周维的关系不简单……李晓勉甩甩短发,打算把心中的那点涩味抛开,这是个复杂的世界,忙碌的人没工夫去理解。

走进“飒飒”,阿罗一眼就看见梁郁在座,正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派头对一位明显有求于她的人说:“不就是在RP网发一篇宣传稿吗?至于那么低贱吗?我帮忙就是了,我有事走了,你买单。”说着,梁郁起身,看见阿罗,就兴奋地走来,低胸的衣服完全遮不住春光,阿罗看着直晕,心道又不是竞选奶妈,至于穿成这样吗?

梁郁和阿罗打了招呼,就得意洋洋地离开,看见苏姗和姜爱也不打招呼,害得苏姗举起来的手只好尴尬地放回去。姜爱只叹:“你看看,做媒体把人都祸害成什么样儿了!”

三人要了喝的,玩着猜片名游戏,轮到苏姗比划,姜爱猜,苏姗做了个数字六的手势,又比划了个人字型,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做着走路的姿势,姜爱眼睛一亮:“六人行!”苏姗点头,又说:“这个游戏要人多一些才好玩。”

有个穿着艳红色吊带上衣的女人从和苏姗背靠着背的座位站了起来,端着红色的“血腥玛丽”走过来,眼神挑衅地看着苏姗,嘴角露出等看好戏的笑,说道:“那我加入如何?苏姗!”

看到这个女人,苏姗大惊失色,就在阿罗和姜爱还没有所反应的时候,苏姗起身跑去洗手间,像要躲瘟疫一般,那个艳红吊带似乎有话要说,也跟着,连酒杯都没放下来。

姜爱问阿罗:“什么情况?”罗津津摇头,表示不知,也不用担心,继续和姜爱玩游戏,不一会儿看到艳红吊带返回,可苏姗没回来,姜爱又问:“需要去看看吗?”罗津津表示不急,苏姗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过去半小时后,苏姗还没回来,罗津津终于坐不住了,和姜爱去洗手间找,见里面没人,罗津津便拨了苏姗的手机,无人接听,姜爱提醒她,苏姗没带包,手机应该在包里,于是两人返回座位,果然在苏姗的包里找到了手机。

罗津津有点急了,正要拨打李晓勉的电话,突然想起前一阵子收到苏元发的短信,留给她一个号码,说苏姗遇到大麻烦就打这个电话找方先生。这条短信,谷昕和李晓勉也都收到了,那时,她们才知道苏元出国了,为了自己爱的女人。号称对男人已经彻底失望的罗津津不禁啧啧称奇,赞苏元是绝种好男人。

现在阿罗找出那条储存短信,火速输入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怕对方以为她是推销员或保险员,阿罗立刻说:“方先生,我是苏姗的朋友罗津津,苏姗出了点大事,您的号码是苏元留下的,说苏姗遇到麻烦时可以找您……”

手机里传来对方懒懒的声音:“苏姗她怎么了?”

罗津津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解释,一直在贴着耳朵听的姜爱一把抓过手机说:“遇到个奇怪的女人后,就失踪了,包和手机都没带!”

对方沉默片刻,问了姜爱所在的位置,说马上赶到。

方忱走下车,站在“飒飒”门口的罗津津和姜爱立刻认出,来者是慈善拍卖会那天和苏姗共舞的男人,看来和苏姗关系不一般。姜爱立刻迎上去问,他是否是苏姗的男友,方忱不屑地反问:“你看像吗?”

问了苏姗失踪的过程之后,方忱和阿罗姜爱进了酒吧,却没找到那个穿着艳红吊带的女人。

方忱看着阿罗和姜爱,这两位显然毫无头绪。方忱想了想,往洗手间走去,敲了敲女洗手间的门,就走了进去,阿罗和姜爱面面相觑,跟着进去。

洗手间里只有两个隔间,最里面的那个门是关着的,方忱仔细听听,依稀听到里面有压抑的嘤嘤声,便对阿罗和姜爱示意,到外面看着,别让人进来,阿罗问:“要是有人要上洗手间呢?”方忱不耐烦地说:“让她去男洗手间,这还需要我教你?”阿罗和姜爱只好出去。

方忱拍拍关着门的隔间门,说道:“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怎么吃坏肚子了,里面没纸了?”里面的人并不答话,隐约透出压抑的哽噎声,方忱继续道:“要是没事,就出来吧,这里不好闻。”

见苏姗还不出来,方忱拍拍门说:“再不出来,我踹门了,伤着你,我可不管。”

门闩被拉开了,方忱看到了眼睛哭得通红的苏姗,衣服上还有酒渍,方忱猜到酒渍是别人的杰作,便故意说:“就算喝多了,弄脏了衣服,也没必要躲在里面不出来。”

听到这话,苏姗忙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弄的。“那是谁?”方忱快没耐心了,恨不得扒开苏姗的脑子看一下刚才的事件回放。半晌,苏姗终于说了一个名字——钟晓燕。并且一说出这个名字,更多的眼泪就稀里哗啦地流出来。

方忱简直是服了这个人,眼泪比话多,他忍耐着,拖着苏姗出了洗手间,直接往外走,给洗手间“门神”阿罗和姜爱留下一句——我送她回家。

要说这个钟晓燕,还真是苏姗的克星,苏姗8岁时,历维坤把V·K从武汉迁到北京,苏姗转学到北京某小学读书,恰好是钟晓燕当班长的那个班。

钟晓燕不喜欢苏姗,因为苏姗每天都穿得很漂亮,而且每天都换新衣服,男生女生都喜欢漂亮的苏姗,而没妈的钟晓燕有时候一件衣服要穿两个星期。当学校要求必须穿校服时,心情刚好一点的钟晓燕又发现苏姗每天发辫上的饰品都不一样,都很好看,于是在一次手工课上,钟晓燕非说苏姗头发上有虫子,两剪刀就剪掉了苏姗的辫子。可此后留着童花头的苏姗,脑门上的发卡就漂亮得再次引起全班的热捧。一次秋游,钟晓燕把苏姗推进了湖里,目击的同学虽然敢在苏姗面前说是钟晓燕推的,可在老师面前,碍于钟晓燕的威慑,不敢说实话。此后,钟晓燕还威胁同学们一致孤立苏姗。

苏元知道后,修理了钟晓燕,钟晓燕虽然怀恨在心,但也不敢再欺负苏姗,小学毕业后,苏姗本以为这辈子再也遇不到这个可怕的人,可高中时代,两人又遇到了。钟晓燕依旧处处欺负苏姗,帮老师填成绩单时,故意填错两个,给苏姗两个不及格,等苏姗被看到成绩单的老妈修理时,觉得委屈,拿出试卷来对,才免了一顿训。

要说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事,不值得耿耿于怀,但小不惩戒,便招致大恶。上游泳课换衣服时,钟晓燕偷拍了苏姗的照片,并扬言苏姗要是每天不请她吃饭、不给她零用钱、不给她当丫头使的话,她就把照片公布,苏姗吓坏了,只好任其宰割。苏元得知后,从钟晓燕手里要回了照片和底片,并修理了钟晓燕,然后给苏珊转了学……

苏姗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噩梦钟晓燕了,可今晚她还是遇到了,钟晓燕肆无忌惮地把“血腥玛丽”浇在苏姗身上,告诉她,当年拍的游泳萝莉更衣照,她手头还存有几张,鉴于苏姗现在这么有名,常常在电视上露面,她认为有必要在网上公布一下。

想到这里,苏姗打着寒战,她该怎么办?哥哥不在身边,这种事情没法和老妈说。她只能恐慌又愤怒着。

方忱把车开到苏姗家门口,问:“还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那我没耐心等了,你进去吧!”

苏姗下了车,看着方忱倒车,突然她扑到车窗边,方忱停车,放下窗,听到苏姗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苏家二楼的书房里,历维坤拉开窗帘一角,看到苏姗从一辆车上下来,便打电话给小玉阿姨,让她火速去门外看看,是什么样的人送苏姗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