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被拧着耳朵进了房。

房门关上后我终于知道什么是身陷地狱。用狰狞形容自己老妈真是不够孝顺,但我此刻只觉得用狰狞已经不能确切地形容老妈的表情。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老妈生气的时候会提高八度音调,当她生气而音调不但没有提高反而下沉八度的时候,就是死期到了―――我的死期。

我步步后退,又被老妈一把拽着耳朵抓回去:“妈!妈!你放手,我耳朵要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

罪证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瞄见上面的彩色图片就头昏眼花,连忙把视线转到一旁。

“我也不知道。”虽然说的是实话,但一定没有人肯信。我苦涩着脸,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

“你……”老妈脸色一阵发青,猛然扬手,对着我劈头就挥。

“呜呜……”我唯有抱头鼠窜。

这个该死的永祺啊,我恨死他了。

幸亏小阿姨冲出来,把我护在身后,拦住老妈的可怕金钢掌:“姐,你别激动。姐,你听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老妈青面獠牙地要继续**我,被小阿姨拦了一阵,忽然露出失望神色:“如今还有什么好说?他……他居然看那些东西!我还有什么话说?”老妈一屁股坐在床边,在床单上连拍数下,居然哭了起来:“电视上说同性恋什么的,我都不觉得怎样。可如今倒好,我自己的儿子居然是……是……是……”她说了好几个是,都没有接下去,眼泪流了一脸。

小阿姨看看老妈,又转头看看我。

“瞳瞳,你怎么……怎么就染上这个毛病了?”小阿姨责怪地说了一句,举手摸摸我被老妈打青的左脸:“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不是小阿姨歧视啊什么的,同性恋那都有病,会死的,你知道吗?”

同性恋都有病?

小阿姨,这个你就缺乏常识了。

“小阿姨,其实”我清清嗓子刚要反驳,幸亏及时想起现在是风头火势,连忙转口:“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迫不得已?”

一提迫不得已四字,在大学里的种种悲惨历目而过,我不由悲从中来。正要揉揉眼睛把因为永祺而遭受的苦难一字不漏地倒出来,忽然醒悟起站在面前的正是永祺的老妈。

这个……不太好吧。我开始犹豫。

小阿姨还是慈爱地看着我:“瞳瞳,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吧。唉,永祺也是的,他怎么就不劝导劝导?你这事,永祺知道么?”

小阿姨如果知道永祺的真面目,一定会很伤心的,八成比老妈还伤心,说不定会郁闷成疾。

老妈这么可怕,我不要温柔美丽的小阿姨也受伤。

反射性的,我摇头。

“永祺不知道?”小阿姨叹气:“瞳瞳,你们表兄弟一起读书,有什么事就说啊,不敢和长辈说,也和表哥说说,排解排解。”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投到我脸上的目光暖暖的。我刚刚被老妈拽耳朵都没有哭,被小阿姨拍拍肩膀摸摸脑袋,鼻子居然酸起来。

“小阿姨,我……我……是我不好。”我说了这句话后,又开始一个劲地纳闷,为什么是我不好?

都是永祺不好才对。

小阿姨轻轻说:“你心里不好受,小阿姨知道。”她转身,走到从大哭变成小哭的老妈身边,劝着说:“姐,你别只顾伤心。瞳瞳有这毛病,他压力也不小,你再打他骂他,万一把他逼绝了……”

不不,小阿姨你又弄错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毛病。

老妈听小阿姨一说,似乎吃了一惊,转头看着我。她八成这时候才想起过度的虐打往往导致家庭惨剧。

“姐,你看,瞳瞳被你打成什么样子?”小阿姨缓缓说:“你还是老模样,一生气下手就没轻没重。我家永祺,我可一只手指都没碰过他。现在的孩子娇贵,受不住你这样拳打脚踢的。再说,你打他,他就能恢复正常?”

我再不娇贵也受不住老妈的拳打脚踢,小阿姨说得太好了。我站在一边,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过了半晌才想起来,小阿姨的话最后似乎还有一句……我脸色一变,那岂不是表错态?

“对啊,这样的事,打能打回头?”老妈终于抹抹眼泪开始发言。

糟糕,果然表错态。我暗暗叫苦。

“妹子,你说如今我该拿他怎么办?打也打不得,扔又扔不得……”

天啊老妈,你居然想扔了我?我瞪大眼睛,就算我真是同性恋,你也不用这样抛弃我吧?

“先别说什么,帮瞳瞳请假,接他回家。”小阿姨边思考边说:“等到了家,咱们平心静气地处理问题。姐,总有办法可以解决的。”

“嗯。”

敲门声忽然传来。

“瞳瞳,我回来了!快开门,你这会可输给我了。”是永祺兴高采烈的声音。

他兴奋的欢呼持续到小阿姨开门,然后遏然而止。

“妈?你怎么来了?”永祺有点扫兴,进了房间看见脸色不对劲的老妈和我脸上的青肿,才警觉起来:“发生什么事?”问题未完,眼睛扫到**的他给我的书上,顿时脸色一变,询问地看着我。

我狠瞪他一眼。你看我干嘛?都是你害的,算我有义气,没有出卖你,自己背黑锅。

“永祺,不要问了。”小阿姨大概想帮我留点面子,不着痕迹地把书收进提包里:“你们两立即告假,跟我们回家。”

“告假?为什么?”

“你少问,反正回家有事。”

要把永祺也带到家里去?我斜他一眼,我才不要,他只会害我。

幸亏老妈开口:“妹子,我看永祺还是留在这吧。瞳瞳的事,不要误了永祺的学业。我们把瞳瞳带走就好。”

永祺似乎总算把事情弄明白过来,猛然拔高声调:“怎么能单独带走瞳瞳?我是表哥又是同学,有什么事我要负责。”

我看着他忽然露出慷慨激昂的面目,把胸膛一挺,对老妈大喊:“姨妈,我会一直陪着瞳瞳的。我现在就去告假。”只想大哭出来。

永祺出马,告假一点也不难。

我们四人匆匆出发,无言地踏上归途。

一到家,我就被老妈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