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8)
杜涛大喜过望,立刻跑到那些工人面前声色俱厉地把顾昔年教给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工人们听。
正如顾昔年预料的那样,那些工人立刻三缄其口,不再关心更不再提及有关建材型号、质量的话题。
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自己不失业拿得到薪水就好。
夏夜那边,为了把继父的公司盘活,他也是蛮拼的,从不求人的少年为了推销什么白眼和冷言冷语都受过,有的客户不进他的货也就算了,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上门乞讨的乞丐似的,就差放狗驱赶他了。
好在夏夜从小性格就淡泊,不易受外界的因素影响情绪,你看得起他,他仍是一脸平静,你鄙视他或不买他的帐,在他脸上也看不到一丝气恼或着焦灼。
他拿出鞋底磨穿、不成功则成仁的毅力,率领他区区十几人的手下跑遍整个江城,总算慢慢地有了订单。
虽然订单都很小,但现在公司里也没几个人,开销也就相对很少,所以赚的钱足以支撑整个公司的营运,不管怎样,总算能振奋人心。
特别是当时公司几乎垮掉还肯留下来帮夏夜的那十几名没什么资历的年轻大学生深受鼓舞,他们本来是抱着倒贴钱与夏夜与公司共存亡的,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公司居然有了起色,这就意味着到了月底他们的付出会有回报,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因而干劲也更足。
夏夜心里也很高兴,公司勉勉强强在正常运转了,并且按订单发出的货已经收到了货款,到月底就可以和员工们一起领薪水了,他可以维持家庭的开销了,唐糖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唯一令他感到心烦的是杨总还没有与他联系,这令他心中充满了不安,看来自己得另想办法了。
他决定不再躲闪,反正手上有杨总的电话。他借用了一个员工的手机直接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告诉他他们公司工地所用的钢条很可能被换了。
短信发出没多久,杨总很快回复了:“见一面吧。”
夏夜心里一阵激动,立刻去了杨总的公司。这一次不论是公司前台还是杨总的秘书都没有像以前一样,跳出来千方百计的阻挠。
他一路绿灯顺利地抵达的杨总的办公室。
杨总听见有人进来,本来背朝着门的方向看着玻璃幕墙外的风景发呆,听到响声,坐在真皮椅子里转过身来。虽然并没有刻意板着脸,却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看着进来的少年,沉声问道:“你就是夏夜?你是老唐的长子?”
夏夜听出他声音里的戒备,心想他还是知道自己理亏的,虽然没有跟叔叔签订纸质合同,但是他辜负了叔叔对他的信任,单方面撕毁口头合约,心里还是挺不安的,怕自己替叔叔找他讨回公道。
想到这里,夏夜不由得咧嘴笑了。
杨总心里却吃了一大惊。他威严天成的气场那么强大,在他周围三米方圆之内的人莫不胆战心惊,这个小子这么轻松,居然敢笑,他在笑什么?
夏夜对杨总礼貌而又随意地点了点头,直接了当地言明:“我是叔叔的继子。”
杨总认真地把夏夜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有钱人家,很少有继子继女坦承自己跟有钱继父的关系,生怕被人看轻,这小子却一点也不在乎。这对他来说不能不又是一个意外!
再看眼前的少年,由内自外散发着一股自信的魅力,仿佛天下没有他搞不定的事。
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夏夜在他对面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这时秘书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杨总一言不发寒彻骨地盯着女秘书,书秘书端着咖啡的两只手抖得厉害,俏丽的小脸吓得面无血色。
夏夜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他的认知里女生都是应该被好好照顾的,当然,除了童话那种恶心的女生。他自己虽然从不对除了唐糖以外的女生献殷勤。但是看见女生很尴尬的时候,他一般会主动伸出援手。
就比如现在,他站起来接住女秘书手里的两杯咖啡,并且冲着她明朗地笑了一下,女秘书紧张的神经因为这春风拂面般的微笑放松了许多。
杨总冷眼看着夏夜,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少年与众不同。
他冷冷地对女秘书说:“没事不要进来,出去!”
女秘书浑身一震,像只惊兔一样落荒而逃。
夏夜不以为意地端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
杨总两眼如炬地看着他:“你说我公司工地的钢材被调包了,你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
夏夜从容地拿出手机,嘴角微微勾起,按下了录音播放键,里面播放的就是那天他到工地时和工人们的对话,虽然里面有杂音,但还是能够听清谈话的内容的。
杨总的脸一点一点黑了下去。
夏夜趁热打铁:“我叔叔跟您是多年的老交情,给的价已经是他们这一行业内最低价了,不可能有比他更低了,非要有就一定有猫腻,不然没人会亏着发货给您的,您大概也心知肚明,就我叔叔给你的价格他还是有赚头的,不过赚得少而已,不然那么大的公司怎样维持?现在给您供货的那家钢材厂总不能一见您的面就想学雷锋,一分钱不赚倒亏钱来帮助你,就算是同行间的恶意竞争,他们那个濒临死亡的小厂也没有这个实力,你觉得他们会发好货给你吗?”
夏夜说到这里并不往下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总。
杨总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他沉吟了一会儿,站起来说:“一起去工地看看吧。”
夏夜微笑着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来到工地,杨总随便抓了一个工人问:“我们这儿用的是哪个型号的钢条?”
那个工人并不认识杨总,即使认识,前面杜涛已经交代过不能和人谈起关于建材的话题,于是他装聋作哑道:“我没留意到钢条的型号,我只知道干活。”
夏夜愣了一下,觉得工人的态度跟那一天完全不同,变得守口如瓶。好像很怕提起关于这方面的话题,心下不禁疑惑,深深地怀疑,有人事先做了手脚。
杨总面对工人的回答不置可否。夏夜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杨总对跟在身边的助手说:“你去把杜涛给我找来。”
助手忙拨通了杜涛的电话,催他快来,老总正在工地等着他咧!
杜涛一听,急急忙忙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一脸的慌张无法掩饰。惊恐不安的问:“杨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总轻描淡写道:“我就是想看看我们进的钢条型号是否对头。”
杜涛一听,冷汗直冒,警惕地瞥了一眼站在杨总身边的夏夜,小心翼翼地问道:“杨总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你照着做就行了,干嘛这么多废话?”杨总显得很不耐烦。
杜涛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把杨总和夏夜带到事先准备好的那堆合格的钢条跟前,擦着冷汗说:“全在这儿了。”
杨总看了看钢条的型号,一丝疑惑划过他的眼眸:“我们一直用这种型号的钢条吗?”
杜涛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啊是啊!”
夏夜对钢条的型号并不熟悉,随口问道:“你们用的是哪个型号的钢条?”
杜涛这时已经认出他来。他就是顾昔年手机里照片上的那个人,他斜睨着他,带点小得意:“当然是二十型号的钢条咯!”
夏夜眉头微蹙,此刻他已经敢肯定,果然有人是先做了安排,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顾昔年,他不禁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心机狗果然有心计,一切都掩饰得滴水不漏。
杨总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站了一会儿,他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夏夜暗暗担心,一直跟在他身后。
杨总找到自己的车跟前。回头对他说:“你怎么还不走?”
“就这么完了吗,就这么过去了吗?”夏夜算问道。
“真相已经了然于我的眼前,我还需要调查什么?”
“你是认为我无中生有咯?那我手机里的录音又该怎么解释呢?”夏夜咄咄逼问道。
杨总冷笑:“给几个钱,找几个人,演一出戏,录一段音。也不是很困难的事。”
夏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怀疑他故意做假,栽赃陷害,挑拨离间,好使他终止与童话大伯家的生意往来,重新与他叔叔的公司合作。
夏夜明白,现在自己说一千道一万也没有用,只会越描越黑,弄巧成拙,于是以退为进,微笑着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我只是有些担心,万一真的用的是不合格的钢条,以后出了事,谁最难逃脱责任?”
说完,他并不看一眼怔在车门边的杨总扬长而去。
但是夏夜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吸取先前的教训,觉得不能再守株待兔了,于是他请人私底下调查了一下已与杨总在建的那个楼盘签订购房合同的购房者,并且给他们中的几个工薪阶级的购房者打了匿名电话,告之他们现在他们购买的那个楼盘存在着质量问题。
夏夜之所以选这样几个购房者是有原因的,因为工薪阶级买房一般是倾尽所有,所以房屋质量的好坏他们格外重视,但同时他们又不是那种特别会闹事的人,就算他们去杨总公司质问,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得失控的地步。
这一着有点兵行险路,夏夜其实也手里捏着两把汗。
果然,那几个购房者接到匿名电话后全都显得很慌乱,虽然他们也考虑过有可能是谁恶作剧,可他们宁可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
万一匿名电话说的都是真的呢?那他们的血汗钱不是打了水漂吗?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于是他们跑到杨总在建的那个楼盘找相关的负责人求真相。
那个负责人亲自带他们看了那堆做样品的二十型号钢铁,释疑道:“许多楼盘质量不过关主要是偷工减料,最明显的表现在钢条上,你们在报纸上看到的楼房垮塌事件,有的水泥板里一根细铁丝也没有。我们的楼盘不仅有钢条,并且钢条的型号完全符合国家标准,所以绝对不可能出现你们担忧的问题,敬请放心好了。”
那几个购房者见负责人说的言辞恳切,也就暂时把心放进肚子里离开了。
负责人等他们一走,立刻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向杨总汇报。
杨总多精明的人呀,马上明白这一切是夏夜搞的鬼,他气急败坏一个电话打过去:“你小子什么意思?是不是没跟你叔叔合作你故意整我?”
夏夜在电话里笑出了声,改口叫杨叔叔道:“没想到杨叔叔的脑洞这么强大。如果我真的想整杨叔叔就不会只联系这几个老实八交的购房者了,而是把真像告诉所有的购房者,杨叔叔你早就焦头烂额了,哪还有闲情逸致给我打电话?”
“那我还得谢谢你高抬贵手咯!”杨总讽刺道。
“杨叔叔,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会话。”夏夜显得极有耐心:“您难道心里真的那么笃定自己的楼盘质量是过硬的吗?我猜不是吧。你是怕万一真的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楼盘有问题,就得纠正,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房子出现过质量问题,从而影响到房屋销售。
其实这种状况不会发生,如果叔叔知错能改去弥补,那些想买房子的潜在客户反而会认为叔叔是个负责的人,更加信赖叔叔,他们如果想买房肯定第一考虑的就是叔叔的楼盘。”
电话那头杨总一阵沉默,夏夜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担心的就是这,所以明明也觉得自己的楼盘有质量隐患,他却抱有侥幸心理期盼着躲过一劫。
可现在听了夏夜的话,他觉得很有道埋……
夏夜知道他犹豫不绝,陈述厉害道:“叔叔自己好好想想,万一几年后楼盘真的出现了问题,所有人都可以推脱责任,唯有叔叔您逃避不了,如果闹出人命,叔叔会不会有牢狱之灾呢?”
夏夜一席话说得杨总心惊肉跳,他故作镇定地问夏夜:“依你说该怎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