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注意段绍桉在附近。
段绍桉不同情沈涵，只是纪昀舟的处理方式，她不敢苟同。
可她不会蠢到去让纪昀舟放他一马，既然纪昀舟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最好。
只是一转身，她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封雪婷。
她嘴角噙着笑，却是悲凉的那种笑。
段绍桉几乎一下子就注意到她和自己一样打着石膏的右腿，并且伤在了同一个位置，总不能是巧合吧。
“你注意到了。”封雪婷一开口，仍是岁月静好那般娴静，“是纪昀舟找人干的，因为沈涵敲断了你的腿，他就找人敲断了我的。”
段绍桉心头一惊，面色无异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相信纪昀舟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一个人。
封雪婷摇摇头，似乎不想再多说。
她摇着轮椅，经过段绍桉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沈玲已经到了极限，如果纪昀舟再不肯放人，沈玲会和所有人同归于尽。枪支走私，故意伤害，要么纪昀舟坐牢，要么沈玲和沈涵一起死，你很清楚真正对不起你的是谁，沈玲是无辜的，你也不想看见纪昀舟手上沾着两条人命吧？”
段绍桉侧头，她不是很明白封雪婷跟她说这些话的意义，但还没问出口，封雪婷已经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沈玲亲眼看着我砍断了阿成的手，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被牵连。绍桉，在沈玲把我们所有人拖下水之前，劝纪昀舟收手吧。”
段绍桉满脑子都是"纪昀舟坐牢"这五个字。
沈涵死有余辜，段绍桉尚且能说服自己接受。可沈玲呢？如果她真的死在了纪昀舟手上，那纪昀舟手上就会有两条人命，段绍桉从小受到的教育，怎么都无法接受。
摊开手掌，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铺在手心，这是刚才封雪婷走之前偷偷塞给她的。
【沈玲在小南楼，负一层。】
她趁纪昀舟下午不在医院，偷偷打车去了小南楼，沈玲的状态她还是想亲眼看一看。
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凄厉的惨叫。
“别碰我！呜呜呜，救命啊！”
段绍桉怔住，她看向守在门口的保镖，保镖眼神闪躲，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段绍桉不顾阻拦，拄着拐，加速冲到地下室，七八个光着下半身的男人正嬉笑着围着沈玲。
众人看见她突然闯进来，纷纷拿起衣物遮蔽。一丝不挂，被折磨得毫无尊严的沈玲，四肢都被绑在椅子上的沈玲，就这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人的三观是不断刷新的，段绍桉这一瞬，仿佛只能看见受屈辱的女性。她活了二十六年，这一幕，是她见到过的最不堪入目的画面。
沈玲已经中年，肚子上是刨腹产留下的疤印，她的胸部不再饱满，甚至下垂，醒目的白头发在灯下泛着光泽。可禽兽和她是否年轻貌美有关系吗？她受了一辈子的苦，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她只想保护唯一的弟弟，却要受到这种待遇！
“段小姐，我先送你出去，别脏了你的眼睛。”
保镖的这句话就更加讽刺。
她又尊贵到哪里去，沈玲又低贱到哪里去。
“滚。”
段绍桉强忍着生理不适，“都给我滚出去！”
男人们穿上裤子离开，段绍桉一瘸一拐朝沈玲走去，沈玲仰面看着天花板，连哭都哭不出来。
“玲姐……”段绍桉哽咽着给她解开绳子，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住。
这时，沈涵跌跌撞撞冲进来，面色苍白地看着眼前一幕：“姐……”
纪昀舟紧随其后，他知道段绍桉过来了，第一反应是寻找段绍桉的身影，却对上她冷漠的视线。
沈涵一激动，中枪的地方又开始渗出来血，他愤怒地抓着纪昀舟的衣领。
“为什么？为什么！有什么你冲我来！你为什么要找这么多人羞辱我姐！纪昀舟，你还是人吗！！！”
纪昀舟蹙眉，自己最烦别人碰他。
他一脚踹开沈涵，轻睨着沈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当初你联合项远的时候呢？你把桉桉的腿敲断的时候呢？沈涵，这就是报应。”
“我跟你拼了！”沈涵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纪昀舟，但和飞蛾扑火没什么两样。
纪昀舟不出三招就将他打倒在地，沈涵胸腔起伏，吐了一嘴的血。
“沈涵！”
沈玲瞬间回过神来，连跑带爬地抱起沈涵。
纪昀舟没心思看这姐弟俩惺惺相惜的画面，他眼里只有段绍桉，段绍桉看见了那么不堪的一幕，此时也一定在强撑。
“我们走吧，事情已经结束了。”
段绍桉冷冷回视着他：“是你让他们羞辱沈玲的？”
纪昀舟一眨不眨，“这是沈涵的报应，桉桉，你不用自责。跟你没关系。”
这样的答复，更加证实了段绍桉心中所想。
纪昀舟本来就喜欢连坐，项远一个人犯错，他把项远所有家人抓了一遍，沈涵的错，他就敲断封雪婷的腿，现在还找人轮番羞辱沈玲。
他在段绍桉面前是个温柔似水，言行一致，从无半分不妥的好男人，可在外，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她不敢相信纪昀舟是这样的人，他的好，他的体贴，他的霸道，段绍桉历历在目。
可沈玲的惨状，也让她濒临崩溃。
看她即将站不稳，纪昀舟伸出手想要扶她，段绍桉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让我觉得害怕，纪昀舟。”
纪昀舟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为什么？”
下一秒，他目光一闪，沈玲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把匕首，满脸怨恨地朝着段绍桉刺去。
纪昀舟下意识去捞段绍桉，可段绍桉看见他的手，继续后退。
“桉桉！”
纪昀舟大步上前把她拉到怀里，将自己的背对着沈玲。
可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传来，只传来沈涵缓缓倒地的声音。
“姐，不要……伤害……绍桉，都是……我，的，错。”
他倒在血泊中，用最后的力气，想要回头看一眼段绍桉。
生命弥留之际，耳边回放他来之前和纪昀舟的对话。
“我不想杀了你，因为你死了，桉桉还得一辈子记着你。从今以后你跟你姐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出现在桉桉身边，如果你再出现一次，我一定会悄无声息地做了你。到时候你死了，而桉桉也已经把你忘了。”
沈涵含笑闭上眼。
看，最终还是他赢了，他死了，而且以这种方式，段绍桉会记他一辈子。
沈玲捂着头尖叫：“沈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