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歆悦重新给她包扎了一下伤口，楚樾全程淡定。
包扎完，楚歆悦起身，过膝的长裙摇曳着，她年近五十，却仍保持着风韵。
很多次，楚樾对着她的背影，想叫一声妈，但那个字就像一个禁忌，她怎么也叫不出来。
楚歆悦说：“你这样一直帮老爷子也不是办法，樾樾，你也得为自己打算起来了。”
楚樾单手脱下体恤，腰间没有一丝赘肉，紧致又健美的身材暴露在楚歆悦的眼中。
而她的目光只能落到楚樾身上受伤的地方。
“樾樾？”
楚樾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说：“可是现在这个阶段，我们没有办法，我们没有靠山，爷爷愿意用我，有他在，就还能护您跟姐姐。”
楚歆悦冷下脸，“如果是以你给他卖命的代价求来的庇护，我宁愿不要。”
楚樾笑笑，“别说傻话了。”
过了会儿，她又说：“妈，我会保护您跟姐姐的。”
楚歆悦心疼地看着她，“前两天你二爷家的孙女，比你小一岁，家里已经开始给她张罗相亲了。”
“按理说也应该先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但我看老爷子没有那个意思。樾樾，你跟你姐姐是我以私生女的名义带进来的，虽然你们的父亲临走前交代要陆家善待我们。但结婚这事，我瞧着，也没人帮咱们，还是得我们自己做打算。”
楚樾毫不犹豫地回：“我不需要结婚。”
楚歆悦知道她会这么说，倾身往前坐了一点儿。
“樾樾，话不能这么说，结婚有结婚的好处，你找个好人家，我们在陆家的日子也能轻松一点。”
楚樾没说话。
楚歆悦又抓着她的手，“樾樾，我们绝对不能一辈子被陆家人踩在脚下！你是陆家的孩子，你姐姐也是！凭什么他们可以嫁入豪门，你就要一辈子给他们卖命？”
好半晌，楚樾才说服自己，干涩地回了个好字。
楚歆悦眉开眼笑，说自己早就给她留意了好几个人选。
楚樾累得不想谈，让她自己看着办。
翌日，她还在上课，就被楚歆悦一个电话叫回家。
家里来了好几个人，楚歆悦拿出主人家的款，邀请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大的男生留下来吃饭。
楚樾大抵猜得出来楚歆悦的意思，没心思应付，但也没有力气拒绝。
吃饭的时候，男生的父母一直在打量她。
说她长得漂亮，身段好，楚歆悦又赶紧说她成绩好，性格好，像推销商品一样。
那个男生则无心长辈们的对话，全程旁若无人地盯着她看。
“我觉得你挺眼熟的，以前我们见过吗？”
楚樾微顿，抬眸，看着这张年轻俊秀的脸，无比陌生。
她大学里因为篮球打得好，跟同类型的男生接触多了，就看谁都那样。
男生自我介绍，说自己叫路飞。
“大一的时候，我们学校和你们学校打过一场友谊赛，你冒了我。”
他笑得很温暖，是甘心的，是欣赏的。
楚樾打过的比赛太多了，既然他说她冒了他，那就当她冒了他吧。
“我记不清了。”
“但我记得很清楚，篮球打得好的女生很少，打得好又长得漂亮的就更少。你从小就学？”
楚樾摇摇头，“没有。”
路飞还想再多了解她一下，但见她没什么兴趣说话的样子，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吃完饭，长辈们有意给他们独处的时间，楚樾就跟路飞坐在客厅看电视。
他偶尔主动问几句，楚樾虽然一一回答，但都不是很热情。路飞一时也拿不准她是性格使然还是对他没什么想法。但如果没什么想法的话，又何必坐在这里？
这时，陆宥鸣进门，楚樾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陆宥鸣走过来的时候看了路飞一眼。
“来客人了？”
楚樾站起来点点头，路飞也不明所以地跟着站起来。
“嗯，我朋友，路飞，这是我四叔。”
路飞没想到这个楚樾称之为四叔的男人这么年轻，懵懵懂懂地跟着喊了一声。
“四叔好。”
陆宥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迈着长腿上了二楼。
楚樾收回视线，长辈们也从外面进来，路飞母亲说该回家了。
楚樾和楚歆悦在门口目送他们。
二楼的窗户里，陆宥鸣和陆老爷子静静看着这一幕。
“我这个大嫂这么急着给楚樾相亲？”
陆老爷子冷哼，拄着拐杖离开了窗户边。
“只有你大哥才会把你大嫂当成没有心机的。你大嫂是眼看着楚茜醒不来，开始打楚樾的主意呢。你等着瞧吧，等楚樾真的嫁入豪门了，她第一时间就是跟你二哥三哥那两家显摆。”
楚茜就是楚樾的姐姐，一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成了植物人，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陆宥鸣始终注视着那抹清瘦的身影，安安静静站在楚歆悦一旁。
哪怕她逆来顺受，哪怕她毫无怨言，可眼里总是藏着一分倔强。
“这话说的。”他懒懒坐在皮革椅上，长腿放肆地翘着，“您要是看不惯，就自己帮楚樾张罗呗。”
陆老爷子回瞪着他，“我张罗她？你我还没张罗清楚呢。连楚樾都开始相亲了，你这个当叔的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丢不丢人？我问你，那个网红你又藏到哪里去了？”
陆宥鸣：“我能告诉您？”
陆老爷子气得捶了好几下桌子，但也知道跟陆宥鸣来硬的不行。
几秒后，他特意坐下来，没什么脾气地看着他。
“你就说吧，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
陆宥鸣还真认真想了想，最后说：“我妈那样的。”
陆老爷子脸色登时一变，“别提她！”
陆宥鸣冷冷地勾唇，瞬间也没什么聊下去的欲望。
刚起身，陆老爷子幽幽开口：“你妈压根就没有真心对过我，生下你以后就带着你跟外人私奔，她跟她男人死了也是活该！”
往事陆宥鸣已经不想再提，他不是一个喜欢论过去是非的人，过去的人都没弄清楚的事情，他没必要浪费时间纠结这些。
只是下楼的时候，再次和楚樾撞上。
撞入她眼里的清冷，陆宥鸣有片刻的失神。
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见过一双这么无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