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坊,最内层。
一片空旷水域,水面铺满各色水草。
中央一座白色的小木楼。
水域入口处。
一个白衣小道童,见到来客,招呼道:“卢掌柜,您来了?”
卢通一袭黑袍,虎爪赤足,笑道:“小芙草,今天友老讲什么?”
进入仙船,已经一个多月。
卢通转遍了五老坊。
这里的确物产丰富,而且远比云英城便宜。
各种灵草、珊瑚、矿石、水妖……
除此之外,五老中的友老,每隔五日讲法一次。
卢通听闻后如获至宝。
友老讲得并非多么高深的法门,而且经常东讲一句、西说一嘴。
但是奈何卢通的根基,实在薄弱。
不管友老讲得什么,他都能有所收获。
一个多月来每次必到,已经和门口的小道童混了个脸熟。
“说是讲静坐,不过等讲开了,可说不好。”
卢通摇了摇头,取出十两银子递过。
小芙草收起银子,朝手中玉符灌入法力。
附近的各色水草伸出,表面水珠滑落,彼此攀爬、缠绕、重叠,很快织成一个水草蒲团。
卢通盘膝坐到蒲团上。
水草分开一条水路。
一根水草拉着蒲团,迅速接近白色木楼。
修士、妖兽陆续赶至。
一声清脆鸟鸣声叫过,木楼前出现一个白衣、白发、白眉毛的老太婆。
老太婆刚一出现,立即开口道:
“今日讲静坐。”
“我曾游历北境,偶遇一位专修‘逍遥道’的修士。”
“此人,不着衣、不入屋、不与人言,身无长物、茹毛饮血。”
“我跟随此人三个月,略有感悟。”
“静坐,即养神除欲。”
“……心孤多感思,心烦怒多起……”
“说到杂念啊,我们这里以西三百多里外……”
半个时辰后,鸟叫声又响起。
友老立即停口,随后闪身离去。
卢通坐在蒲团上,回味了片刻才站起来。
其余修士、妖兽已经离开。
入口处,卢通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小芙草,道:“小芙草,我修行上有些疑惑,麻烦替我转给友老。”
纸条与“三气尸烟”有关。
小芙草稍作犹豫后,还是收起纸条,道:“我只保证交给友老,友老看不看就不知道了。”
“好,多谢。”
……
丁字木道上。
很远就能看见,一根白色布幡迎风飘**。
布上五个大字“良妖茶酒馆”。
一丈多长的布幡下,另挂了一块小木牌。
木牌上写了两列小字,凑近了才能看清,上面写着:
“高价收购,大角玉鲵独角”
五天前。
百鲤商会的主家——百里家,专门派人送来镜心的回信。
信中,内容极短。
仅五个字:
“角,大角玉鲵。”
卢通瞬间领会了,镜心指得是白石。
毕竟,信中除了一大堆废话外,唯一的问题就是询问白石是什么,以及一些白石碎渣。
走到幡下。
原本光秃秃的甲板,彻底变了模样。
四角,各有一根两丈高的水竹。
一张米白色篷布,四角绑在水竹上,悬在半空形成一个略显怪异的茶棚。
看上去像一大张蛛网。
茶棚下,摆着十二套水竹打成的桌椅。
三桌客人正饮茶闲聊。
“头儿,回来了。”
大憨坐在柜台后面,瞪着猪眼,修行生鳞术。
卢通翻开账本。
生意不好,聊胜于无。
苦美芹不在附近,没有免费的药渣可用,只能买新鲜草药。
本钱变高了。
没有了老熟人支撑,来往人流也不算密集。
客人变少了。
一来一去,再算上大憨、二虎的工钱,入不敷出。
卢通摇了摇头。
一边想着附近有什么来钱的路子,一边走进船舱。
船舱很大,一部分在甲板下面。
二虎躺在一张空床板上,怀里抱着本子,右手拿着毛笔。
耳朵边放了一个白色水螺。
船舱顶部,贴着一个同样的水螺。
“怎么样?”
二虎猛得窜起来,坐正道:“头儿,啥时候下来的?”
卢通没有搭理他,一把拿过本子。
上面乱七八糟的写满了字。
看了两眼,一大半认识不出来。
他叹了口气,把本子扔回去,问道:“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啥有用的,都是在吹牛!不是赚了银子、就是杀了妖兽。还有一桌小声嘀咕,想用假的大角玉鲵,骗我们。”
这世道,偷奸耍滑的家伙,简直是无孔不入。
幸好二虎在偷听。
卢通心里记下此事,摆手道:“回去躺着吧。”
……
夜幕渐临,茶酒馆迎来一波满客。
卢通盘坐在大殿内,看着下方客人,口中吐出滚滚红烟。
红烟在口鼻、双手之间,来回盘绕。
半个时辰后,卢通收起法门。
典四儿立马递过一尊小鼎。
鼎内,炖了几株水草,和一只拳头大的粉色水母。
桃花水母羹,卖相不好。
但是补充血气的效果,比八宝丹好很多。
一口灌入腹中,滚滚热气涌到喉间。
卢通屏住呼吸,强压一口气下去,许久后长吐一口浊气。
典四儿接过小鼎,道:“老爷,我又学会了一道菜,明天做给你吃。”
卢通脸色变了变,沉吟片刻后,摇头道:“不急,先喝水母羹。”
打鱼船没有卖银子,而且换了一本食谱。
桃花水母羹,正是其中一道。
典四儿为了掌握这道菜,学了半个多月,炖坏了上百只桃花水母。
卢通也吃遍了,酸、麻、苦、焦、粘等,各种口味的水母羹。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入口了。
下一道菜,不急。
客人陆续离开,最后剩下一个客人迟迟不走。
一只大蜘蛛,顺着篷布爬上水竹。
又通过蛛网,钻进大殿,冲着典四儿叫嚷。
片刻后,典四儿道:“老爷,那个客人要见你。”
卢通没有理会下面,道:“四儿,今晚把学舌法术传给老大她们。”
“可是,劳管事说了,丫鬟们嘴巴多了不好,有我转告就够了。”
“什么狗屁劳管事。”
卢通摆了摆手,起身道:“这里,老爷说了算。”
……
甲板上。
一个披着水蓝色长袍的修士,独自坐在桌边。
桌上放了一壶酒,还要一个长盒子。
卢通过去坐下,问道:“道友怎么称呼?”
“侯澈。”
侯澈眼神没有闪躲,开口也没有犹豫。
不像来找事的。
卢通又问:“侯道友找我,什么事?”
侯澈伸手打开长盒子,笑着道:“请看。”
一尺长的雪白长角。
角上没有一丝瑕疵,隐隐散出一股奶香味。
卢通心头一跳。
大角玉鲵?
他想起二虎偷听到的话,不禁眼神一闪。
太巧了。
八成是假的,两成是真的。
“多少钱?”
“不要钱。”
卢通心头又是一跳。
真的假的,不重要了。
“好。”
卢通伸手去拿盒子。
侯澈脸上的淡然终于消散,匆忙伸手挡住,道:“不要银子,但是需要掌柜的帮一个小忙。”
又是一个偷奸耍滑的家伙。
卢通笑了笑,摇头道:“说吧。”
“我想在掌柜的这里,卖一种药酒。”
卢通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认真问道:“什么药酒?”
“金胎药酒。”
卢通猛得起身,大声道:“大憨,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