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尽头。
煞气慑服不动,三尊巍峨巨像散发出浓郁法光。
卢通化作一团紫云,云中四尊紫妖起伏不定;
咆川化作一尊狮头巨人,浑身上下数百条河流缠绕;
还有一条雪白大鲵。
倪宣曲,宝国国主,当年宝炼宗的宗主弟子。
卢通侧目看去,道:“倪道友,我们一起诛杀此獠,如何?”
倪宣曲的实力极强,化作的妖兽名为“寐鲵”。
寐鲵,雪白色,形状似葫芦,水火不侵、刀剑难入,一念间可以把白昼化为黑夜。
此妖十分罕见,外界早已绝迹。
宝炼宗常年守护一支寐鲵血脉,借助妖血修行锻体之术,立国之后更是定为国兽。
而倪宣曲,传闻此人修行秘法,把一头元婴大圆满的寐鲵尸首炼成了身外身,玄妙之处不在分身之下。
“哼!”
寐鲵发出清脆的娃娃音,道:“卢国主莫非当我是睁眼瞎?刚才宝国的万条性命,最少一半得算到卢国主的头上!”
卢通毫不在意。
紫云翻滚,四尊分身一起出手汇聚煞气,眨眼间旁边汇聚成三座火山、一团黑雾、几堆闪烁金属光泽的乱石。
“与我何干?宝国的真人、真妖临阵脱逃,道友又贵人多事,难不成让卢某去看护宝国子民?”
交手时,可以赢、可以输,但是唯独不能让人坐享其成。
宝国的算计太过精明。
卢通、咆川没有商议,自然而然地有了同一个念头——把宝国也拉下水。
紫光、蓝光、白光,三色光芒照耀万丈。
咆川最先出手,百条水河卷起各色煞气,朝卢通、寐鲵一起甩去。
“呜~”
方圆数百里突然一暗,一阵冷风吹过,各色煞气接连消散,犹如吹灭蜡烛一般。
卢通心神一凛。
煞气熄灭时,紫龙射出的雷剑也一起泯灭。
“呜、呜……”
寐鲵继续吼叫。
光芒扭曲、错乱,灵气瞬间混乱,卢通、咆川凝聚在身旁的煞气也全部瓦解,发出震天轰鸣。
卢通没有任何防备。
附近的煞气肆虐。
火山喷发射出一头头火兽,大口吞噬紫云;黑雾溃散,裹住半条雷龙,眨眼间紫龙表面出现上百道伤口;金属乱石化作一记记兵刃,四散飞出,接连击中紫龙、铁瘤蛟等。
铁瘤蛟迅速展开身躯,运起法力,铁瘤上光芒大放,盘绕在铁瘤外的紫气漩涡散开,化作一个个覆盖数里的气旋。
四处流窜的煞气陆续被吞入气旋。
咆川却好似早已预料,狮口大张,吐出一张青色水网,把一团团煞气裹住,化作一枚直径数里的大水泡。
“卢通!”
水泡飘过,看似轻盈、缓慢,所过之处却卷起一道狂风。
卢通瞳孔微缩,念头转头,立即运起法力。
“去!”
气旋逆转,汇聚的煞气好似一枚枚巨石,接连飞向水泡。水泡轰然溃散,万千煞气已经化作河流四散奔涌。
“十方传死!”
云、龙、蛟、猴枭、白象分别运出阵法,转眼间布成十方传死阵。
锁链横空,令牌传死。
阵法内外好似两个世界。阵法外煞气奔涌,如火似刀。阵法内灵气柔和,煞气安宁。
另一边,倪宣曲张口一吸。
寐鲵的嘴巴扁长,宽近一百七十丈,没有吸入任何东西,可是咆川化作的巨人却猛然溃散,瞬间少了小半个身躯。
身躯散开的地方一片漆黑,仿佛夜间阴影。
卢通趁机抬手一指。
传死令飞出,接连轰断大河,又毁去狮头巨人一条手臂。
三人互相出手。
一盏茶后,卢通动作一缓,心中涌出一个不妙的念头。
三人中他的法力最低微,继续下去一旦无力支撑,另外两人恐怕会联手,先铲除一个大敌。
“卢道友?”
十分细微的变化,却没有逃过咆川的感知。
咆川探出一条手臂,卷着数十条河流一起砸在阵法上,两枚传死令接连崩溃。
“卢道友,莫非法力快用尽了?”
卢通沉默了半息,收敛阵法、紫云,最后仅占据百丈大小。
“谁来试试?”
咆川道:“倪师侄,我们送卢国主一程,怎么样?”
“好!”
巨人挥河、白倪吞光,又是两枚传死令崩溃。
卢通紧守心神。
又挨了几击重击,最后一枚传死令轰然散开。
紫云中升起一抹火焰,化作一对百丈紫翅,双翅一展,朝狮首巨人杀去。
紫翅如刀,所过之处河流纷纷断开。
“倪道友!”
寐鲵张口一吸,巨人狮首上流出的七条大河同时断流。
卢通迅速靠近。
龙、蛟、猴枭、白象一起杀去,撞入狮首巨人的怀里,一件件法宝落下,漫天水花中巨人迅速缩小。
“好胆!”
咆川怒吼一声,巨人轰然散开,仅剩下一条磅礴青河。
万丈青河冲天而起,最前方化作一个百丈狮口,一口便把火翅紫云、四头妖兽全部吞入口中。
“破!”
卢通挥出紫翅,接连斩开青河,可是河流似乎没有尽头,迟迟无法遁出。
盏茶之后,法力仅剩一成。
卢通轻叹一口气,仰头道:“请祖师赐法!”
三次请法,每次祖师的出手多少、出手实力,没有限制,只要可以承受,甚至可以一直维持请法。
不过没有元婴真人可以一直承受大能的法力。
一束暖流透过青河落下。
卢通感觉浑身一痛,心底深处传出一股极度虚弱的感觉,接着法力开始恢复,同时涌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尽快了断,免得透支太多。”
一气真君的声音传入脑海。
卢通心头一紧,顺着暖流落下的方向,斩出一翅,同时吐出轻纱、碎花,瞬间前进十余丈,继续斩出一翅。
一连三十余翅后,终于遁出青河。
四周已经是一片煞气湖泊,湖中有金山、银树、火苗、冰河……
咆川、倪宣曲正在河中厮杀。
卢通突然遁出,二人同时停手。
咆川道:“卢通,你可知道强行借法是在燃烧神魂?”
“哼!”
卢通毫不停歇,径直杀向咆川,道:“卢某最擅长的就是命多!倪宣曲,我们一起瓜分血炼!”
“好!”
卢通吐出轻纱、碎花,裹向咆川。
咆川挥出青河。
河水蒸腾,化作一捧浓郁水雾,雾气升起,竟然推开轻纱、碎花。
“呜!”
倪宣曲吼了一声。
青雾溃散,轻纱迅速落下,把咆川罩在纱下。
卢通眼睛一亮,道:“倪道友,速速出手,一起斩杀此獠!”
轻纱飘向倪宣曲。
倪宣曲却迅速退后,避开层层轻纱。
卢通心头一沉。
麻烦了。
打不过、拖不起、走不脱,彻底陷入了泥沼。
几息后,咆川挣脱轻纱,道:“好法宝!”
卢通沉默不语。
咆川扫了二人一眼,笑着道:“卢通,助我诛杀倪宣曲,我把赤水山以西全部送你。”
倪宣曲飞身退后。
卢通纹丝不动,看向倪宣曲,道:“倪道友,你应该知道,良妖正国不是宝国的敌人。”
说完又补充道:“起码现在不是。”
“那又如何?”
“所以我不会对道友出手。你我合力,彻底了断咆川,之后我们各凭本事,一起瓜分血炼国。”
倪宣曲不相信咆川,同样也不相信卢通,左右看了几眼,缓缓退向远处。
卢通心头一叹。
咆川是生死大敌。倪宣曲又太过惜身,只想渔翁得利。
咆川看了几息,咧开嘴角,道:“卢道友,再来?”
“罢了!”
卢通叹了口气,扇动凤翅,转身朝下方遁去。
“哪里逃!”
咆川立即追赶,倪宣曲也紧随其后。
“师妹!”
万丈高空,卢通摸出一枚银灿灿的鸣螺。
几息后一朵巨大莲花升起。
玉潮踩在莲中,化作一个白玉包裹的百丈玉人,四条手臂分别握着剑、盾、鞭、锤,扫出一片片玉光。
“师兄!”
卢通回身一起出手。
“哈哈哈……”
咆川大笑着祭出青河,挡下一道道攻击,纵身朝血炼国内遁去。
“想逃?”
卢通咬紧牙关,紫云翻滚,龙、蛟、枭、象一起杀出。
“呜~”
倪宣曲却突然出手,毁去众多雷剑,退向宝国方向,道:“卢道友,就此罢手如何?”
“你要帮他?”
“你们二人初入元婴,继续斗下去也是两败俱伤,难道让倪某坐享其成?”
倪宣曲一边说着,一边远去。
“师兄?”
卢通死死盯着二人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缓缓咽下去,道:“算计再多,最后终究还是得凭借实力。”
……
天上,一艘云辇飘在天上。
卢通、玉潮坐在辇内,下方良妖正国的修士已经杀入血炼国,正在争夺山川、河流、城池。
卢通神色萎靡,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玉潮坐在对面递过一杯丹汁,请教道:“师兄,昨日为何不去追杀咆川?”
卢通苦笑了一下。
“为兄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追上也杀不死咆川,继续斗下去大概率是两败俱伤,只会便宜宝国。”
玉潮十分意外,道:“倪宣曲说的是真的?我还以为他故意唬我们。”
卢通接过丹汁一口饮下。
“宝国,不愧是宗主之后,以前低估他们了。此番争斗,宝国只是顺势而行,白捡了一大块国土。”
宝国有很多次出手的机会,可是一直没有出手。
本以为是畏缩不敢前,如今看来分明是极有耐心,一直在等候最安全、又获利最大的时机。
玉潮思索了一番,道:“那,咆川怎么也走了?”
“和我们一样,再打下去也杀不了我们,只会便宜宝国。”
卢通看向辇下,道:“况且,静王死了,血炼国内出了一堆麻烦,再不回去血炼国就真的亡了。”
玉潮也看向下方,道:“我们可以占多少国土?”
“一直占到打不下去为止。”
三天后。
紫气殿内,卢通坐在榻上。
章桥进入殿内,道:“国主,申家被抄家了,申长老逃到了水室城。”
卢通眨了下眼。
“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前,申长老想投靠我们。”
卢通沉默了一会儿,道:“申家逃了多少人?”
“除了本就在水室城的十余子弟外,申长老只带了三人,剩下的全部被咆川带走了。”
“申家还有什么?”
“很有钱,还有几道家传的法门。”
卢通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道:“还有一个,申家还是我们的债主。”
章桥眼神瞬变。
卢通抬起眼皮,道:“我们答应申家的三宝之气,除了申长老还有多少人知道?”
章桥嘴唇动了几下,用力咽了下喉咙,道:“事情隐秘,还没有外人知道。至于申家人,目前还不知道。”
“立了字据?”
“立了。”
章桥神色为难,犹豫了一番,道:“国主,水室城是法外之地,我们……”
卢通摆了下手。
章桥立即停口。
卢通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走到章桥对面,道:“章殿主,你可知道,这一次我们险些功亏一篑。”
“国主,此话怎讲?”
“最近几十年的三宝之气,七成给了爵家,我的修为几乎毫无寸近。而咆川早年成婴,实力极强,我在天外天时险些被此人困死。”
章桥瞪大双眼。
卢通看着章桥,道:“良妖正国养得起一个爵家,但是不能再养一个申家。此举大不义,但是不得不为,殿主是否明白?”
他想杀申长老,但是十分担心引起章桥的不满。
章桥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慢慢低下头,道:“其余的申家子弟呢?”
“不能留。”
“哎。”
章桥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卢通,道:“有朝一日,国主是不是也会对爵家下手?”
“不会。”
卢通摇了摇头,道:“殿主可以从旁监督,我若伤及爵家,殿主随时可以另择他主。”
二人对视片刻。
章桥缓缓点头,道:“需要我做什么?”
“安排一次会面。”
……
夜晚。
截水湖内,章桥带着一人身着锦袍的粗眉老人落向一艘小船。
“申长老,国主就在船内。”
“章殿主,卢国主到底有什么要事?”
“与血炼国有关,长老去了便知。”
“好吧。”
粗眉老人落在船上,钻入船舱的瞬间,几层轻纱当头落下。
乌蓬小船猛烈摇晃。
几息后,船舱破开,一团血云覆盖方圆数里,云层猛烈翻滚,偶尔传出一声轻吼。
盏茶之后,血云逐渐收拢,从中遁出几个人影。
徐陵神色冷漠。
爵天牛脸色煞白,脸上止不住地渗出豆大汗珠。
血云化作卢通的模样。
爵天牛用余光扫了一眼,立即躲开视线,躬身行礼,道:“国主,我有要事商议。”
卢通摆了下手。
“去找章殿主商议。”
申长老有重宝护身,动手时费了些手脚,途中申长老叫破了卢通的心思。
卢通并不在意。
爵天牛却吓破了胆子,申家只拿五成,爵家可是拿了七成。
“国主,的确有要紧的大事,请国主忙中抽闲,给爵家一个机会。”
“行了。”
卢通纵身飞走,道:“章殿主,交给你了,务必了却爵殿主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