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国?”
洞窟内,九夫人眉头微蹙,摇头道:“妖国稀少,大多被邻国排挤,我们何必主动撞上去?”
“邻国必定相争,妖国只是托词而已。”
卢通不太在意,看着桌上的《解神法》,几经斟酌后重新收入囊中。
解神有大风险。
现在虽然需要实力,但是不宜冒险。
九夫人仍旧摇头,道:“不好。天下列国比修士为主,这次呦狐会败,就是因为修士远比济国少。”
“那尚麟国呢?”
九夫人神色一顿,翻了下眼皮,道:“麒麟岂是凡妖可比?”
“天下又不是只有麒麟一家。”
卢通笑了下,取出几摞书本,道:“不日就要立国,官阶、律法、兵甲、山川等必须都有规矩,不能和以前一样随口吩咐。”
九夫人摇了摇头,走过去看着封皮上的字。
“杖法?”
“嗯,杖国的律法,由律法最为森严的兹国太保所立。条目清楚、赏罚得当,你和行儿按照此法立下我们的律法。”
立国之事已经筹备近百年。
典四儿一直在准备,搜集了各大国的官阶、布兵等,加起来足有上百本书册。
九夫人随手翻了两下,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事情,光是我和行儿可做不来。”
“你要谁帮忙?”
“有谁可以帮上忙?”
卢通不禁露出苦笑。
近些年,实力有所长进,不过增涨全部偏向于厮杀。
“各国买来数万人,难道没有一人可用?”
“所有人都在修行妖法,就算里面藏着十个行儿,也全被埋没了。”
“不能这么下去了。”
卢通陷入思索,许久之后,抬指敲了下桌面,道:“设一个‘文擂’,和‘武擂’一样,通过之后重重赏赐。”
“赏什么?钻研人事十分辛苦,他们没有余力学拳、练刀,必须赏赐有用的,而且不能低于武擂。”
“神器如何?”
神器不需要学习法术,可以直接汇聚灵气,化生阴阳、五行。
九夫人缓缓点头,道:“这倒可以。”
“外面事还没有定下,这些交给你和行儿了,不必面面俱到,只要先定下眉目,剩下的以后再慢慢填补。”
“好。”
……
立仙码头,一艘鲸舟常年停在码头上,一尊尊火麟冲天炮正对着旺国方向。
卢通落在甲板上,道:“哪位真人坐镇此地?”
“舍鹿王。”
一个护卫乖乖回应。
“告诉舍鹿王,旺国卢通拜访。”
“是,前辈稍候。”
护卫刚进入船楼,人影还没有消失,里面便传出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
“真人是老相识,何必多礼,快进来。”
卢通抖了下眼角。
祥欢款款走来,带出一股香风,眉眼含笑,道:“刚才还在说起真人,真人这就来了,看来果真有缘。”
卢通气血微微起伏。
祥欢很瘦,颈长、肩薄、腰窄,可是看上去又十分丰盈,像一根结满硕果的细柳。
笑容含蓄,又好像别有意味。
他反复扫了两眼,突然有些明白了。
一切都是有意的。
言语亲近,笑容讨好。
衣服,该松的松、该紧的紧,让人第一眼就看到她想让人看的。
难怪九夫人一直防备祥欢。
“师侄竟然在这里。”
祥欢神色略急,似乎是怕卢通误会,小声道:“我与师尊一起来的。”
“飞冠王也在?”
卢通大步朝楼内走去。
祥欢跟着旁边,道:“呦狐国有异动,国主命师尊过来一起镇守码头,以防出现变故。”
船楼,顶层厅堂。
卢通进入厅堂。
飞冠起身迎接,笑着道:“我一猜便知道,值得欢儿亲自下去迎请,必然是道友亲至。”
话里藏话。
听起来像是二人早就熟识,交情深厚。
“道友说笑了。”
卢通客套了一句,余光朝舍鹿瞥了一眼。
舍鹿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道:“旺国自身难保,道友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要事?”
“四天后,呦狐国攻打旺国。”
卢通走到旁边坐下。
舍鹿、飞冠已经有所猜测,没有太多意外。
舍鹿道:“我与飞冠王会守住立仙码头。”
卢通蹙了下眉头,道:“这是云傲的指令?”
“不错。国主说,时机未到,神灵没有退出之前,攻不下呦狐,先防守数年,等以后再另做打算。”
“阙师叔可知道此事?”
“连舟山的事情,与术国无关,道友不如亲自去问。”
“也好。”
卢通看出了舍鹿不愿意配合,没有多说,径直起身,道:“告辞。”
“欢儿,快去送送卢师叔。”
“不必。”
卢通纵身跃出船楼,化作一抹黑光,瞬间遁出数里。
正午时分。
大日高悬,去年冬天的暴雪似乎把所有寒意都耗尽了,导致春天尤其温暖。
阳光下几座天宫犹如白玉。
一抹黑烟遁入莲宫。
卢通恢复人身,看着宫殿深处的云傲,道:“飞冠另有异心,留着只是祸患。”
“什么异心?”
云傲推出一个莲花蒲团。
卢通盘腿坐下,道:“他、祥欢,在故意挑拨舍鹿。”
“还有你。”
“不错。”
云傲道:“我比你更想除掉飞冠,可是一国之事,必须有理有据、遵照国法,谁也不能凭喜好行事。”
卢通轻吐一口气,抛掉杂念,道:“四天后,呦狐攻打旺国。”
“这不正是你的机会?”
“守得住才是机会。以防万一,我还需要几个帮手。”
“飞冠会去助你。”
“不够。”
“阙神蓬也会前去。”
“还需要一支人手,从北方进攻呦狐国,最好破入国内。”
庸慵答应说服角竹筝,可是狐女性情激烈,兴许角竹筝只是一时冲动,对旺国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云傲沉默了一息,道:“舍鹿带领鲸舟,用火麟冲天炮攻打呦狐国。”
“好。”
卢通心神一松。
云傲道:“爵名峰答应让出国主之位了?”
“嗯。”
“很好。趁此机会拖住呦狐国,从今以后术国全力助你,你的人手只会越战越勇。等时机一到,我们一起杀入呦狐国,瓜分国土。”
卢通眨了下眼。
云傲的想法,似乎是旺国出命、术国出钱,一起要呦狐国的命。如果真是如此,呦狐国先且不论,最后旺国即便不死,也必定是一滩烂泥。
“我担心……”
他垂下眼神,道:“我担心角竹筝也请法,旺国一次便覆灭。”
“她不敢。”
云傲眯了下眼,道:“济国大胜,正在虎视眈眈,她敢率先借法,济国、术国必然全力出手,一举灭掉呦狐国。”
“如此最好。请师姐早日通知阙师叔,我还要请教一番《六识神法》,到时抵挡幻术。”
“好。”
“多谢师姐。还有一事,大战将近,我想赊欠些真气,还望……”
……
转眼只剩下两天。
弥河源头,一抹金光落在山巅。
“卢师侄。”
卢通走出洞口,拱手道:“见过师叔!”
二人一起进入洞内。
卢通亲自沏茶。
阙神蓬坐在对面,道:“国主之事,已经敲定了?”
“定了。”
卢通用力点了下头。
阙神蓬的脸上立即绽开一抹笑意,抬手捋过下巴上的短须。
“可喜可贺!旺国虽小,但是足够作为基业,以后阙玉也会全力助你。”
“多谢师叔。”
“不必泡茶了。时间紧迫,‘目神’之法还有什么疑惑,尽管道来。”
卢通动作不停,道:“法门已经小成。”
目神小成后,短短几日不会大涨进。
阙神蓬愣了一下,道:“那云傲为何说……”
卢通摇了摇头,道:“云傲是国主,事事以术国为先,我担心她从中作梗,拖延师叔前来,所以才出此下策,请师叔见谅。”
“哎。”
阙神蓬摇了摇头,道:“不怪你,虑事周全才能在这片险地安身。”
卢通倒出一杯茶,推送过去,道:“不过师叔既然来了,那便辛苦师叔,明天随我出去走一遭。”
“去哪里?”
“墟国。”
“墟国?”
卢通给自己倒了一杯,道:“师叔并非外人,我便坦言相告,我和呦狐国的庸神王做了一笔。”
阙神蓬瞳孔一缩,顾不得喝茶,缓缓放下茶杯。
卢通大致介绍了一番,道:“以后良妖国中,人、神并居。”
“墟国全部给了?”
阙神蓬神色复杂,有意外、不舍,也有佩服。
卢通笑了下,道:“师叔忘了‘万绳神墟’?”
“那里几乎是绝地。”
“对人是如此,对妖却未必。国中百姓修行《非人非妖经》,只要法门恰当,反而是上好的修行之地。”
万绳神墟,占据墟国一半,几乎相当于两个旺国。
当年天地生变时,神墟深处埋藏的“记忆”被释放,神墟陷入一片混乱。后来又流入煞气,人、鬼交战。
神墟至今一片混乱,偶尔流传出一些风闻。
卢通端起茶杯,缓缓饮下。
只要找到合适的法门,或许和旺国相比,神墟才是他真正的崛起之地。
阙神蓬思忖许久,缓缓点头,道:“另辟蹊径,此路若是走通,有旺国、神灵、神墟,只需积蓄百年,你的实力未必比呦狐国逊色。”
“只求如此。”
卢通仰头看向上方。
法门难求,正好适用神墟内的更是难得一见,只能寄托于天外天的一气真君。
……
黄昏时,水草上方,一道直径百丈的庞大阵法放出五色光芒。
五气升血阵内。
一条铁瘤蛟盘在中央,张口吞入五色真气,身躯上的巨大铁瘤上开始浮出纹路,好似一枚枚瞳仁。
“吼!”
随着一声嘶吼,铁瘤蛟仰头长吸,把残阵吞入口内。
卢通耸身而起,抬起鹰爪。
三趾勾爪,大如巨殿。爪心有一个铁瘤,运出法力,铁瘤放出晶亮黑光,仿佛一枚庞大的黑珍珠。
夕阳穿过,经过黑光时,仿佛变成了丝带,在爪中微微抖动。
他尝试了几下,张爪抓向下方。
一束黑光落下。
大片草皮、湖水、泥土翻涌而起,旋转着落入爪心,化作一团直径丈许的土球。
摄取神通?
卢通继续运出法力,浑身上下几十枚铁瘤,全部放出黑光。
光芒摇曳。
地面抖动。
“老爷!”
一只六青鸟正从上方飞过,仿佛落入了网中,不受控制地朝卢通坠去。
卢通立即收敛法力。
六青鸟急扇几下翅膀,稳住身体,道:“老爷这是什么神通,好像卷入了漩涡。”
“不清楚。”
卢通摇了摇头。
“蛟域,源自于真龙。”
阙神蓬从旁边走来,抚平草皮、土壤,道:“龙禀纯阳而生,万物有阴有阳,因此龙天生可以掌控万物,好似自带一域。”
卢通抬爪看向爪心。
阙神蓬继续道:“此类神通可遇不可求,潜力无穷,千万好生祭炼。”
“明白。”
卢通心中一喜,直接遁上高空,又熟悉了一炷香,直到法力耗尽才返回洞内。
蛟域极其耗费法力。
神通运起后,每个铁瘤都好似一张大口,大肆吞噬法力。
洞内。
九夫人坐在椅子上,看见卢通,立即起身道:“你看这个如何?”
“什么?”
九夫人递过一张纸,纸上只有四个字。
卢通扫了一眼,道:“良妖正国,什么意思?”
“很简单。正国,正良之国,绝非是妖国。这是行儿的主意,我觉得十分妥当。”
“本来问心无愧,贴着‘正’字反而显得心虚。”
他随手还回纸张,倒了一杯茶饮下。
九夫人拿着纸,立马有些不悦,道:“既然问心无愧,不如把‘良’字也拿走,干脆叫妖国算了。”
卢通哑然失笑,放下茶杯,瞥了九夫人一眼。
“怎么了?犯不上因为一个字烦心。”
九夫人脸色冷淡,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对,这是你和典四儿的‘良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犯不上烦心。”
九夫人丢下纸,转身便走。
卢通眼神微动。
人心,坚硬如铁,又柔软如丝,有时候一个不留意就会伤到。
他追出一步,一把抓住九夫人的手臂。
“依你。”
“不必了,我可不愿意强人所难。”
九夫人挣了下手臂。
卢通又走出一步,从后面搂入怀里,道:“不勉强,其实我一早就觉得不妥。良妖,邪气太重,有了‘正’字刚刚好。”
“真的?”
“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