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杀声阵阵。

呼喊声穿过树林、透入山石,传入一个洞穴中。

洞内。

卢通双目闭合,盘坐在血躯上方,运行《九川炼血功》。

九条血蛇,分别钻入血躯的虎头、虎尾、心口、四肢,以及新长出了的两只巨大翅膀。

“司主,静剑来了。”

洞外传来虹英的声音。

卢通敛起法门,走出洞口,道:“师妹,事情定下了?”

五天了。

那夜袭击了何虚行的道兵,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甘果没有任何回应,他空等了几天,已经开始有些不安心。

静剑取出三个半人高的木桶,道:“师兄久等了。这是三桶色浆,麻烦师兄换个样子,和我一起去见小姐。”

说完打开盖子,露出里面一桶红汁、一桶白膏、一桶绿浆。

卢通打出法力,分别卷起一抹色浆。

阳光下,红汁如火、白膏如纸、绿浆如琉璃。

“掩人耳目,有人找上门了?”

“何师兄来了。不过与那晚无关,有其他事情与师兄商议。”

“什么事?”

静剑微微摇了下头,道:“不便多说,师兄去了自然知晓。见了何师兄,师兄千万不要透露来处。”

卢通心头疑惑,没有再追问,卷起一大团白膏吞入虎口。

法力运起。

一抹雪白色散开,几息间整个头颅变为白色,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背上、胸前、双翅。

片刻间,变成了一头雪白色的插翅巨虎。

“走吧。”

木塔内,甘果盘坐在蒲团上。

下方一个人坐在长几后。

卢通进去扫了一眼,道:“甘道友,有什么事?”

甘果抬手示意了一下。

“这位是书院的何虚行何师兄,他有事与道友商议。”

卢通侧头看去。

何虚行。

相貌一般,脸不方不圆、眼不大不小,这种长相走在街上一眼可以找出十几个。

气质普通,没有锋芒、也没有温润,没有出奇之处。

何虚行没有打招呼,直接道:“听说道友擅长祭炼铠甲,而且据师妹介绍,不比甲象书院的铠甲逊色。”

卢通不知道前后因果,也不知道甘果在算计什么东西,含糊回应了一句。

“抬爱。”

何虚行点了下头,取出一个匣子摆在桌上。

“天外陨金,角芒星金,劳烦道友炼制一百套金行铠甲。最晚明年的今日送至巡天城。”

说完直接起身,拱了下手,道:“有劳!”

再之后直接走出木塔。

卢通心中疑惑,脑海中念头急转。

不比甲象书院逊色、角芒星金、炼制铠甲……又回想起静剑的嘱托,心中渐渐明了。

何虚行在故作糊涂。

第一次见面直接定下炼器之事,并且留下材料,肯定早知道他的来历。所说的“不比甲象书院的铠甲逊色”,指的正是甲象书院。

他想了一通,心中暗道:伪君子一个。

“魏司主,大功已成,何虚行不会再打扰我们的好事。”

甘果嘴角勾起,唇间露出一抹浓绿,看起来神色十分得意。

卢通瞥了一眼,又暗道:

这个是真小人。

他迅速敛去杂念,朝长几走去,口中说道:“道友几次谋划,就是为了拖何虚行下水?”

“不错。何虚行想做众人之首,这次飞焰道兵被折了威风,已经不能服众,只有再拿出一支道兵。若非司主出手太仁慈,此事两天前就可以定下。”

“他知道多少?”

“什么?”

卢通抬起头,沉声道:“贩运禁物,还有和凡间的交易。何虚行知道多少?”

两笔交易:

一笔象山府与重光府之间,还有一笔是地府与凡间之间。

甘果睁了下眼睛,道:“有什么分别?”

卢通瞬间心领神会。

何虚行不知道第二笔交易,或许只以为甘果想贩运禁物铠甲,可惜一旦脏了手便没办法再“主持公道”。

“佩服。”

卢通吹出一道法力,打开长几上的匣子。

一抹星光飘出。

匣子内堆满了“石子”,墨蓝色,其中点缀了许多细小白点。石子大小不一,表面凹凸不平,像几枚枣核揉在一起。

角芒星金,天外陨金。

天外有天,那里的灵气狂暴、精纯。金石坠落时,天外天好似一个先天熔炉,只有最精纯的部分才能保留下来,最终落到地面。

天外陨金,极其稀少,也极难炼制。

卢通看了许久,不禁心头一叹:“关关难过啊,可以祭炼角芒星金的炼器师,单凭斐英粼,恐怕……”

“魏司主?”

甘果挥手取出一口木箱,道:“天外之木,无根须,辛苦炼制十套木行铠甲。”

……

一艘麒麟飞过,拖出百丈长的黄云。

辇上。

卢通踞坐在长塌上,碗口大的虎眼眯成一条细缝,心中盘算眼下的交易。

何虚行,一百套金行铠甲;

甘果,十套木行铠甲;

此外还有卖给凡间的铠甲,除了甲象书院,镜心所在的蒙剑宗、萧木所在的弈法宗也有独门铠甲。

“师兄,你怎么变白了,还多了一对儿翅膀?”

一个娇小女修身上缠了几条绷带,病恹恹地走到长塌旁。

卢通缓缓睁大虎目。

“伤好了?”

活剑。

离开时,甘果派了两个人随行。

一个是静剑,另一个却是活剑。

他与活剑交手过很多次,可是很少说话,除了知道是剑侍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旁边一张椅子上,静剑敛起法力,道:“小活儿,安分一些,不要打扰师兄修行。”

活剑笑了一下,道:“静姐姐,我有正事。”

然后丝毫不忌惮“司主”的身份,取出一个本子,直接坐到长塌上。

“师兄,听说这次要买很多法宝?”

“对。”

“大概要多少银子?”

卢通低下虎头瞥了一眼,只见活剑的本子上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

“不少。”

活剑提笔写下两个字“不少”,笑了下又问道:“那买多少件铠甲?”

“很多。”

活剑又写下“很多”,再次问道:“买什么铠甲?”

卢通没心思再搭理,直接闭起眼睛,刚刚合上,耳边没有响起活剑的问话,却传来一声惊呼。

“司主!小心!”

他睁开双眼。

下一瞬,一抹火焰刺入麒麟辇。

“谁!”

卢通运气法力,卷起静剑、活剑,扇动翅膀,化作一道白光冲上高空。

火焰席卷,辇上阵法接连崩溃,飞出数十丈后,化作一团熊熊火焰坠入荒山。

卢通环顾一周,没有一个人影。

“虹英,哪里来的火焰?”

虹英抬手指向正前方,道:“司主,一条十丈长的火蛇,从正前方飞过来的,一个照面就毁了拉车的麒麟兽。”

火蛇?

卢通眼神微动,心头瞬间浮出一个名字——何虚行。

“师兄。”

他看向静剑。

静剑眼中泛着一抹奇异亮光,缓缓摇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