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进入这家饭馆时,卢通就有些怀疑。

贼头住的地方这么偏僻,什么人会把饭馆开在这里。

尝过里面的面条,他更加怀疑。

这么难吃的东西,不管开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经营下去。

最后结账时,看见掌柜的右手才终于确定了猜测。

这家饭馆一定和贼头有关系。

符箓激发出来,滚滚黑烟朝对面涌去。

这本书里夹的虽然不是宝符宗的符箓,但也全是少见的偏门符箓。

火烟符,黑烟看起来不起眼,其实内部温度极高。

中年男人面对黑烟竟然不闪不避,浑身肥肉充气般鼓起来,眨眼功夫就变成了一个高近七尺的肥胖巨汉。

“滚!”

巨汉伸出手掌,五根粗壮手指朝下方按下。

上方随之出现一枚丈大的掌印,瞬间落下把滚滚黑烟击溃。

大片火星从黑烟里喷出来,射向四面八方。

卢通又激发第二张符箓——吞天符。

一张巨口凭空出现在前方,吞下大片火星后,继续朝巨汉吞去。

旁边,穿云钻到桌子下面躲过漫天火星。

接着像条游鱼般绕过桌子腿,两步窜到巨汉裤裆下,举起飞云剑朝上方刺去。

巨汉瞪眼扫过周围,双掌用力合十。

浑身肥肉水波般起伏不定,一股气浪从诸多气窍中喷出,在窄小的饭馆里掀起急风。

穿云距离极近,第一时间直面气浪的攻击,飞云剑被气浪吹得左右偏移。

他双脚蹬地,直接从裤裆下钻过去。

脱身时手腕翻转,锋锐的剑锋划过巨汉的膝盖窝,带出一片血花。

卢通释放出的吞天巨口也被气浪撕碎。

急风扑面刮来,他止不住连退几步,最后凭借拐杖稳住身体。

风中裹着无数气针,扎得手、脸生疼。

巨汉一连拍了三巴掌,三阵急风吹得饭馆内一片狼藉。

卢通、穿云被逼出饭馆,一前一后把巨汉夹在中间。

巨汉身上挂着残破的长衫,冷冷道:“一个矮子、一个瘸子,也敢来我这里找麻烦!”

卢通眼皮一跳,问道:“你是这伙贼的贼头?”

巨汉的大脸上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

“你放屁!”

穿云撑着长剑,眉毛上下跳动,叫道:“这里的贼头明明是个胖老头!”

“胖老头?是不是他啊?”

巨汉脸上的皮肉向中间堆积,很快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凑在一起,聚成一个有些憨厚的老头脸。

庞大的身躯顶着一张小脸,小脸后面还是个大脑袋。

看起来极丑。

穿云被戏弄了一番,心里十分恼火,举起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长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

“行了。”

卢通打断他道:“有话等打完再说!”

他直接从书里抽出五张符箓,同时激发出去。

五团乳白色水雾扩散开,瞬间把巨汉、卢通、穿云,连同整个饭馆都包起来。

水雾异常湿润,卢通仅仅走出两步,浑身上下都挂满了水珠。

等走进饭馆内,全湿透的衣服已经接近百斤重。

棉水符,释放出大量棉水水雾。

棉水像牛奶,分量十分重。

极容易附着在温度高的物体上。

茶馆里,除了灶台外。

只剩下他们三个温度最高。

“啪!”

又是一声双掌合十的声音响起。

只不过这次声音远不如之前浑厚,也没有掀起气浪。

卢通两步冲到之前巨汉站立的地方,对准前方的白色水雾一拳砸下去。

“咚!”

铜锣声响起。

全力一拳没有砸中血肉,而是撞到一块冰冷、坚硬金属。

一击失手,手腕几乎撞断。

卢通没有后退,咬牙抬起蹄子,全力蹬踹出去。

“咚!”

又一声铜锣声。

卢通大吼道:“穿云,我前你后!”

说完,他不理会穿云什么时候行动,对准前方打出一连串小碎拳。

一窝蜂!

拳速快而短促,正打硬冲。

一记记快拳,像雨打芭蕉,噼里啪啦地砸出铜锣声。

几十声之后。

拳头突然落空,卢通心里猛得一突,直接朝旁边翻滚躲避。

刹那之间,一个骷髅牛头冲开棉水,顶着牛角从卢通原本站立的地方冲出去。

一头撞塌饭馆的墙壁。

“咳,咳!”

有些虚弱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

卢通抬起头,透过稀薄的棉水雾,看见贼头正瘫坐在不到一丈外。

他已经从巨汉模样,变回了胖嘟嘟的中年人。

被棉水沾湿的破烂长衣扔在脚边,光着膀子露出大块赘肉。

一人、一半妖全都瞪大了眼睛。

贼头立马抬起左手,摇晃手里的白骨短棒。

卢通从地上一跃而起,两个蹄子用尽全力蹬踹地面,连扑带爬的朝贼头冲过去。

一头撞上贼头的面门,卢通顾不得疼痛,抡起拳头一拳拳的砸下去。

两扇门、撒手拳、一窝蜂……

十几拳落下,贼头的肥脸上到处渗血,把卢通的拳头染得通红。

“啊……停……饶命……”

贼头抬起右手,无力地拍打着卢通的左臂。

卢通又砸了几拳,坐在贼头胸口上,气喘吁吁道:“你的人,偷了我的刀。把,把刀交出来!”

浑身沾满棉水,仅仅出手盏茶时间,比练一晚上拳都辛苦。

“好,好……什么刀……”

卢通喘着粗气道:“三把刀。一把,尖的。一把,厚……”

声音戛然而止。

鲜红血柱从下面窜上来,喷了卢通满满一脸。

卢通楞楞地看着贼头被割开的喉咙,连呼吸都忘了。

几息后,他大声喝道:“你为什么杀他!”

穿云站在旁边,用法力擦拭掉飞云剑上的血迹,道:“贼头都该死。”

卢通本来十分愤怒。

不过看清穿云的表情后,迅速冷静下来。

穿云死死盯着贼头的尸体,眼神里没有斩杀仇人的畅快,仍然充满仇恨。

“到底怎么回事?”

卢通从贼头的尸体上爬起来,脱掉身上被棉水、血液染湿的袍子。

穿云坐在一块断木板上,小声道:“我是被贼头养大的。”

卢通顿了顿,叹了口气。

贼头可不是好心人,也不养吃白饭的。

跟着贼头长大,肯定吃了很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苦头。

他找到水桶,冲洗掉粘在身上的棉水,换上一件靛蓝布袍。

然后拉起穿云道:“走,去找一页宗自首。以后记住,杀人这种事要偷摸着做。”

穿云甩开他的手,闷声道:“用不着你教!一页宗才不管这个地方。”

“什么意思?”

“这些人偷东西,一页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就算被杀上门,也不追究。”

“还有这种规矩?”

“嗯,云英城里的贼都知道。偷到的东西是自己的,挨打也是自己的。”

卢通这才放下心来,蹲在贼头的尸体旁边摸索。

“你干什么?”

卢通摸索时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

穿云瞧了两眼,下意识露出犯恶心的眼神。

卢通摇了摇头,仍掉手里的破布,把贼头的下体盖上,疑惑道:“怎么没有储物法器?”

穿云噗嗤一笑,长长的湿眉毛在嘴角摇晃。

“长老不许贼头用储物法器,云英城里的贼都知道!”

差不多白打一场。

卢通心情有些郁闷,捡起贼头用过的白骨棒,又走到旁边捡起骷髅牛头、残破铜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