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知下山是这般困难的,走走停停,衣服底角也被磨破。半山道上多是碎石,一不小心便会割破脚。慕玄走着,不若初时小心翼翼,却也不想停下来
不知是山路故意为难她还是什么,一不小心踩上的碎石松动,开始下滑,毫无征兆的向后仰去,她的反应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意外的是,一双大手有力的从后面托住她,抬首却也是半张面具遮住的脸,那露出来的轮廓却是不可言说的熟悉,兴许她把他想成了他吧!慕玄正欲开口,那人却是冷冷的转身,未说一句话
她笑,这人还真是奇怪,兴许这就是他的性格吧!
“谢谢”
依旧是没有回答,只是一个清冷的背影,慕玄记得他是蝶谷的右尊者。
不知走了多久才回到将军府,盯着那褪了色的牌匾,眼睛忽然间好酸,她想如果一闭眼再也不用醒来也是好的,可是她不能,不能被打倒,不能脆弱,不能失望……
推开门,伸手倒了一杯水,还未入口便被拍翻在地,地上的水杯着刺鼻的味道,泛着青烟。
慕玄抬头,盯着蹙眉的赤炎笑
真的那么多余么???她不解,他们何曾走到了这一步?
赤炎只是盯着她,脸上的笑变得刺眼,像要消失一般,赤炎突然觉得痛了
“别笑了,真丑”赤炎蹙着眉,伸手按住慕玄的头,紧紧的按在胸口,“别勉强自己”
无声的,慕玄没有动,良久才离开。
“去哪里了?”
她可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她一天!
她可知道等不到她的时候他有多担心?
慕玄摇头,抬首冲他一笑,“我想看灯”
他笑,点头伸手携她上了屋顶。晚风如斯,万家灯火,他和她各怀心事!
“赤炎”
“慕玄”
“你先说”
几乎是同时开口,然后两人皆是舒心的笑。相逢一笑泯恩仇,大抵就是如此吧!!
“你现在最想做什么事?”慕玄望着远方,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赤炎盯着她,久久的,没有说话……
像是意料之外,慕玄侧目,却迎上赤炎的目光,那里有一种超越关心的占有欲的赤火在燃烧
“我只想看见你的笑”意识到自己失态,赤炎淡淡一笑。
“赤炎,谢谢你”原来还是有人在意自己!
看惯了红尘浮华,却也喜欢这万家灯火,终是不爱这乱世的,慕玄想,若是有一人愿意抛弃一切,归隐山林,她许是愿意的!
“你可知我想干什么?”
赤眼盯着她,摇了摇头。
“良辰美景……好像少了点什么?“
“酒!”赤炎哈哈大笑,“不想你个弱小女子还能饮酒?”
那一夜,从屋顶上抛下来的酒壶摔了满地,这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任性,他没有管她,直到她迷糊的靠在自己肩头睡着……
夏日气息正浓,午后小憩成了慕玄每日最爱做的事情。
贵妃榻上,梦至正酣,忽然腹部一阵抽痛,她从梦中呻吟出声,头上虚汗涔涔,连翻身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滚下贵妃榻,在地上艰难的挪着,她想叫他,可是除了漫天的痛,她只有一种几乎快要离开的感觉
远远的,赤炎扔下手中的包裹,半蹲着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怎么了?慕玄,你哪里不舒服?”
慕玄只是捂着胸口,其实她自己也不知哪里更痛,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
感觉到她微弱的气思,他打横将她抱起,放在**
她伸手在腰间摸索着什么,直至一块羊脂白玉佩抛在床畔
他拿起,上面刻着一个“宣”字,宣王步绝尘!他点头,示意他已明白。
直至门被小心翼翼的带上,匆忙的脚步声渐远,她才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减轻身上的疼痛,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吧!
亦不知过了多久,慕玄才悠悠转醒,她好像只记得噬骨的疼痛叫她失去了意识
脉上搭着一只温润的手,耳旁传来的是步绝尘沐风般的声音:“醒了?感觉怎么样?”
意识渐渐清晰,刚刚潮涌版的疼痛渐渐退去,窗前一站一坐的两个人面上都是凝重的表情,若是他知晓,可否有半点担心?
蝶谷的大厅内,青衣男子淡淡的叙述着这件事情
塌座之上的玄衣男子薄唇紧抿,手不自觉的有了些力道,青筋毕现
青衣男子只是呵呵一笑:“尊主,切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他伸手震碎了桌上上好的瓷器杯盏
门外,一声的娇呼不合时宜的传进耳朵,盟莼薏推门而入,看着漫了一地的茶水和两个沉默的男子
“我先走”他向来不爱言语。
手指摩挲过桌角,左脚却是淡淡的略带轻蔑的笑,盟莼薏蹙眉,他这样笑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准备什么时候回南盟?”
“越快越好!”
涟酒抬首,嘴角那一抹笑意多了几层意思:“好”
这个女子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有心机,不过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向来不拒绝
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星夜,相府内独有一处还亮着灯火,戚夜昭覆手而站,若明若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胤儿,最近你的行踪越来越飘忽不定了,连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父亲还请放心,时机成熟之时孩儿会告诉父亲的,胤儿没忘父亲的教诲”
“哦,对了,最近离恩律对步绝尘越来越信任,你清楚他的底细么?看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若不能为我们所用,定要早早除掉”
伏离没有说话,显然步绝尘不简单,一个不简单的人物是不愿意被人摆布的
他想,他是不愿意与他为敌的!
外面一片漆黑,只余聒噪的蝉鸣蛙叫。待到夜深人静才起身离开
夏日消暑,府内的丫鬟闲来无事,寻着阴凉的地方讨论着自家王爷带回来的女子,那个曾经被称为东离第一才女子的女子,那个之前还被贴在城墙头搜捕的侵犯
虽是炎炎夏暑,慕玄却还盖着一方小小的丝被!穿着短衫的藕臂露在外面
自那日体内毒发,步绝尘执意带她回了新王府
门应声而开,步绝尘仍是一身白衣悄然而至,身后跟着端着汤药的小婢。闻到这药味,不自觉的秀眉便蹙了起来,诚然是不喜欢的
步绝尘却仍是端着放了水晶枣子的盘子,笑着把药递给慕玄。
端着药,她第一次没有听话喝下去。
“怎么了?嫌苦么?”
“不是”她忽然抬首盯着他,水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他看不懂的深意
她翻身下床,端着药尽数倒进了案上的花盆里:“也许对它们有用,况且我也不喜欢这股味!”
他眉头深锁,这是第一次见他锁眉
她知这药是没用的!!
步绝尘转身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她手中的碗,吩咐他们拿了下去
慕玄知,他每日送来的要不过是补身子,看过这么多医书,也许可以理解成此毒无解!显然这些毒药成分聚少成多!
她那时还在为玄锦回来而高兴,她是不愿意相信她会对她下毒的,从家破人亡到一无所有,她都经历了。
看着她愁眉不展,他伸手抚平眉间的忧愁:“慕玄,你一个人背负的太多了,既然不开心就要说出来!”
她点点头:“好”
刚刚宫里传来圣旨,下月初六,皇帝六十大寿,邀文武百官前去,与民同乐
兴许可以带她出去散散心
“下月初六,当今圣上六十大寿,到时我携你一同前往,你看可好?”
屋内帘幔高悬,熏着香的瑞铙燃尽最后一抹余香,慕玄伸手拨弄:“好”
天外风起,卷着乌云裹在屋檐上,似乎夏雨将至,空气也闷乏了些。风急,云重,从窗外直直撞了进来……
门外的小婢自行进屋关了窗!
本就不喜欢夏雨,总觉得缺了些美感,不若春雨让人觉得舒服
雨幕千叠,落在眼前!兴许这离氏王朝已在风雨中
慕玄推开门,嗅着雨里泥土的气息,那是新生的味道!她不愿在接受命运的安排!
步绝尘从后面走向前,与她并肩而站,在她心底一定有一偏芳菲正在滋生
她说,下雨了,真好!像是说给他听,又似乎不是!
他想不管以后何种暴风雨,他都要护着她,为他除尽一切尘埃,她本该就是纯白的,如同一朵初绽的栀子花
夏日的雨,总是下的没有来由,十丈软红,庄生小梦,不知几处闲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