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8:以前觉得, 勇敢就是粗暴地面对恐惧。后来发现,温柔也是勇敢。——熊德启】

虞声成功通过了“我在莞博修文物”陶瓷修复培训项目的面试,暑假一到, 就跟绥城文物修复中心的人一道去了莞城。

上一次来莞城还是高一跟郧渊到晚晴居做义工那次,虞声想着已经好久没有探望过张奶奶了, 便打算找时间去一趟晚晴居社区。

培训的开营仪式被安排在星期三的下午。这天一早, 虞声看了眼刚发下来的培训日程表,发现之后这段时间都没什么自由活动的时间, 便临时起意, 打算在开始培训前先看望一下张奶奶。

决定得匆忙, 出门的时候想着郧渊在工作便没告诉他, 只和同宿舍的小婕打了声招呼,就叫了台出租车直奔晚晴居去了。

刚上出租车没多久,天上就下起了暴雨,直到开至晚晴居附近,仍不见雨势减小。前面的路段因为降雨太急的缘故, 已经积了一定深度的水, 旁边的车猛一驶过, 便溅起将近一米高的水花。

出租车师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皱眉道:“咱们这儿很少下这么大的雨啊。姑娘你带伞没?”

虞声点了点头,笑道:“带了, 谢谢师傅。”

**

下了车之后,虞声到晚晴居楼下的菜市场买了些新鲜的水果。提着一袋水果出来的时候, 她就见菜市场门口围了许多人, 其中不乏一些出来买菜的老人家。

站在那里的人们一阵议论纷纷——

“我才进去没多久, 怎么就淹成这样了?”

“这水这么深……怎么走啊?真是为难我们老人家了。”

“趁现在赶紧走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一会儿水涨上来了更难走。”

有几个年轻人卷起了裤腿, 主动说要扶身边的老人回家。见有人开始涉水而行,人群中一些本想待在原地不动的人也开始动摇了。

这时,虞声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张奶奶!”

张奶奶闻声回头,见到虞声的时候愣了半晌,才笑逐颜开道:“小虞?”

虞声赶紧迎上前去,把张奶奶手里拿着的两袋东西也接到手里:“奶奶,我来莞城参加活动,顺道来看望一下您。”

“你来这儿奶奶可太高兴了。”张奶奶看了眼菜市场门口逐渐散去的人群,说,“就是你来得不赶巧。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下这么大的雨。”

“奶奶,我先送您回家吧。”

“好。”张奶奶一手撑着伞,一手挽上虞声的手。

菜市场门口的水已经漫到了小腿的高度,幸好虞声今天穿了一双裸色坡跟绑带凉鞋,倒也不怕沾水。

晚晴居社区离菜市场不远,但纵然她们再小心翼翼,到张奶奶家里的时候也已经被大雨打得浑身湿透了。一进门,张奶奶就忙给虞声递了一条干净的大毛巾:“小虞,快擦擦,别感冒了。”

“没事奶奶,您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暴雨之后天冷凉快了不少,虞声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奶奶又不放心地给虞声找来了一个吹风机,才被她赶去洗澡。

等张奶奶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虞声的衬衫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就是牛仔短裤还有些黏糊糊的。

“小虞,这次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呀?小郧呢?”张奶奶时不时就会收到郧渊寄过来的东西,但算起来也有两年没见过他了。

虞声:“郧渊他最近刚回国,接手了家里的公司,所以忙得有点儿抽不开身。下次等他有空了,我们再一起来看您。”

“好好好,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说罢,张奶奶又邀请虞声中午留下来吃饭。

可惜虞声一点半就要到莞城博物馆集合了,只好跟奶奶约定说过两天再来看她。

窗外漆黑的天空就像被哪个调皮的孩子划出了一道口子,豆大的雨不知疲倦地敲打在窗上,久久不肯停歇,仿佛下一秒要将那玻璃敲出一个洞来。

虞声和张奶奶聊了好一会儿天,窗外的雨势却依旧不见缓。开营仪式不好迟到,虞声只好顶着暴雨出了门。

外面的天黑得跟夜晚似的。虞声站在马路边,一手打着张奶奶给的直骨伞,一手拿着手机准备电召出租车。

一位路人急匆匆地从虞声身后跑向路边的轿车,经过她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手肘。虞声趔趄了一下,沾了雨水的手机从手里滑了出去,“噗通”一声掉到了水里……

**

中午,卉璟集团食堂。

悬挂在食堂中央的液晶电视正播报着一则新闻:“今日上午,莞城遭受罕见特大暴雨袭击,一小时降雨量高达198.5毫米。此次暴雨导致莞城多地发生洪涝灾害,地铁2号线多个地铁站出现雨水倒灌情况。莞城轨道交通有限公司下达全线网停运指令,目前已紧急疏散群众500余人,但至今仍有多位乘客被困车厢。据记者了解,地铁车厢积水已经到达胸腔以上,并在不断上升,抢险救援工作仍在加紧推进……”

郧渊想起虞声昨天才跟自己炫耀说“莞城的交通卡好好看”,心里便止不住地发慌。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冰冷的语音提示从电话那头传来,郧渊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攥着手机的手用力得骨节都有些泛白。

郧渊敛了敛神色,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顾宽。”

顾宽是当初军区大院那帮孩子里唯一一个和郧渊相处得不错的,近几年虽然联系不算密切,但也一直有往来。从国防科技大学毕业之后,顾宽当了两年的义务兵,现在是一名消防员。

最近顾宽正值轮休。接到郧渊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归队的路上,等跟兄弟们集合,就要出发到莞城参与救援。

“可以带上我吗?”听了顾宽所说的安排,郧渊哑声问道。

顾宽愣了愣:“我们队里有规定……”

“顾宽,”郧渊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此时声音里有些少有的无措,“拜托。”

最终,顾宽帮郧渊联系到了同学自发组织的救援队,让他们带上郧渊一道前往莞城。

顾宽知道郧渊的性格向来沉稳,但这会儿见他少有的乱了阵脚,也忍不住多叮嘱他一句“切记听从指挥,不可擅自行动”。

**

虞声赶到莞城博物馆的时候,项目负责人正在和馆长开会。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原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台风雨,直到暴雨导致的断电越来越频繁,城市多处出现内涝,馆长才察觉出不对。

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洪涝,开营仪式被迫推迟。两分钟后,馆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号召大家一起去仓库扛些沙包堵在博物馆门口,一旦水高一尺,就再叠一层沙包,以确保馆内文物的安全。

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两点多,大家刚准备歇上一会儿,博物馆馆长就收到了上头的通知——在最新的泄洪方案中,莞城博物馆正处于泄洪区,需要紧急撤离。

馆长当场就急红了眼眶。且不说他们被困博物馆的这一群人,光是馆内一层和二层的400多件文物就够他头疼的了。

但很快,馆长就镇定了下来,迅速将在场的人员分成多支队伍,合力将一二楼的文物转移到四层的库房。

“人在,文物在。”馆长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这是我们的使命。”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在博物馆馆长为首的文物工作者为守护文物而忙碌的同时——多个城市的消防队纷纷驰援莞城;莞城一位开铲车的司机自发用铲车来回运送被困的路人回家,被莞城的人民誉为“硬核救援”;卉璟集团捐赠饮用水、帐篷、手电筒等物资的车也在下午四点到达了莞城……

在跟随救援队的车前往莞城的路上,郧渊锲而不舍地拨打着虞声的电话号码,等来的却依旧是关机的提示音。

望着窗外一刻不停的暴雨,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闷雷,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一般。

——他家小姑娘这么怕打雷,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正捂着耳朵躲在哪个角落哭鼻子呢?

郧渊整个人都紧绷着,太阳穴又涨又疼。他盯着外面一直倒退的景物许久,终是无助地闭上了眼。

**

救援队抵达莞城之后,就收到了泄洪区的求助信息——因为临时发布的泄洪安排,泄洪区急需救援艇协助疏散转移居民。

救援队队长是顾宽的同学,受顾宽所托将郧渊带来莞城,但因为郧渊还未受过专业训练,所以他并不建议他参与救援。

可郧渊却坚持要跟救援队一同前往泄洪区:“队长,我保证不添乱。”

队长叹了口气:“可是……”

“泄洪区里有对我来说特别重要的人,如果见不到她,我是不会离开的。”郧渊眉头紧蹙,眸光深邃如墨,眼神坚定。

“好吧。”队长彻底没辙了,“一切行动听指挥。”

救援队首先支援的,是处在泄洪区边缘的低层居民住宅区。这些楼房大都楼龄很高,受洪水浸泡之后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所以这部分楼房里被困居民的转移工作也是最为迫切的。

虽然担心虞声,但郧渊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救援队,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力的工作。他只盼着自己多出一份力,救援速度快一点儿,就能早些找到虞声。

直至傍晚,救援队一共往返住宅区50多次,成功救出泄洪区居民140多人。

他们的下一项救援任务,是位于泄洪区中心的莞城博物馆。

第48节

现下,前往莞城博物馆的道路已经被洪水淹没,消防车辆亦无法通行,救援队只能借助冲锋舟和橡皮艇靠近莞博,以尽快展开营救。

莞博附近的水深已超过两米,博物馆里的人都被困在二楼以上。

郧渊在橡皮艇上凝神翘首博物馆,一眼就瞧见了趴在二楼窗台上等待救援的虞声。

虞声趴在窗台上,奋力地挥舞着手里嫩黄色的毛巾,向楼下的救援人员示意。

因为停电,博物馆里十分闷热,再加上来回爬楼梯护送文物,虞声此时已是汗流浃背,微湿的乌发贴在脸颊上,衬得她肤色更如白瓷一般。

不过,和郧渊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虞声的眼中丝毫没有惧色,看样子也并没有哭过鼻子。

如今的虞声,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小哭包了。

看着逐渐向他们靠近的救援艇,虞声轻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身旁小婕的背,说:“不怕不怕,有人来救我们了……”话没说完,就瞥见救援艇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的目光猛地顿住。

——郧渊?!

郧渊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凝睇着她,目光紧得仿佛只要他稍一眨眼虞声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还没等她想明白郧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郧渊所坐的橡皮艇就已经来到了他们的窗台下方。

橡皮艇跟二楼窗台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救援人员将绳梯扔到窗台上,让虞声按照他们所说的方法将绳梯固定好。

小婕往下看了一眼,扯着虞声的衣袖,问:“虞声,你先下去行吗?我有点畏高,想缓一缓。”

虞声点点头:“好,那我在下面等你。”

橡皮艇上的一名救援人员拿起一旁的救生衣,刚打算踩绳梯上去递给虞声,就被郧渊拦住了。

郧渊抓住了他手里的救生衣,说:“我来吧。”

知道郧渊并不是救援队的人,救援人员有些犹豫。

“她是我未婚妻。”虽然还没求婚,但郧渊还是大言不惭。

救援人员利落地撒了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无缘无故要吃这份狗粮。

郧渊将救生衣勾在手臂上,动作干脆地踩着绳梯爬到了二楼窗台上。

经历了长时间的救援工作,郧渊的手已经被水泡得发白起皱了。虞声凑近一看,心像被针扎似的疼了一阵,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郧渊……”

她无法想象,在联系不到她的这几个小时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郧渊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一边仔细地替她穿上救生衣,一边轻声问她:“怕不怕?”

“你来了,就不怕了。”虞声嘴角梨涡一深。

俩人从绳梯上下来,把虞声稳稳当当地接到怀里,郧渊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郧渊低头看了眼窝在自己胸前的小姑娘,见虞声一直搂着他的腰不肯放手,突然就想起小时候爬树救她下来的那一幕。

郧渊勾了勾唇,调侃道:“我忽然想起十几年前,有个小哭包也是这样被我从树上抱下来的。”

“什么小哭包,”回想起自己当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虞声很不想承认,“我不记得了。”

“哭湿了我的衣服,还骗走了我的纸包蛋糕和铃铛……虞声,你想赖账?”

虞声默了默。

——她不仅不想赖账,还想以身相许。

但这句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毕竟她在郧渊的心目中已经够“流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看到河南暴雨之后 无数文物工作者舍命守护文物的故事 内心很受触动

想来虞声选择了这个专业 便也肩负着这样的使命吧

#致敬这些可爱的人们!

——

本文参加了晋江的征文活动,小天使们如果有营养液阔以给我浇一下QAQ地雷就不用破费啦,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