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不是强烈的心动,而是长久的安心。——《对的时间对的人》顾西爵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虞声转身的刹那,小男孩并没有想方设法地绊住她,而是松开了她的手。

不过,为了不因放走了“大鱼”而被人贩子鞭打责骂,小男孩只好假装自己力气太小没拽住虞声,在虞声转身逃跑的同时,他也故意扑倒在了水泥地上。

在逃跑的过程中,虞声顺手将巷子口堆着的杂物推倒在地,给人贩子增加了一些障碍物。

她第一次庆幸自己中考的时候苦练过800米耐力跑,虽然时隔一年,跑起来吃力了些儿,但好在她的方向感不错,很快就沿着进来的路跑到了逐渐熙攘的青石街。

那个剽悍的人贩子见她已经逃到了人多的地方,也不好再追。

虞声在路边叉着腰喘了会儿气,青石街上的叫卖声和人们相互问候声音,才慢慢地将她从恐惧中拽了出来。

待缓了缓,虞声掏出手机,按下三个数字后拨通电话:“喂,您好,请问是公安局吗?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拐卖人口的窝点……”她回忆了一下刚刚那条巷子的名字,提供给了警方,希望警方可以及时救出被人贩子控制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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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观星客栈时,大家都已经等着急了。

祝绮儿把虞声收拾好的行李也一并从房间拎了下来,见虞声回来,忙迎上前去:“声声,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给你发微信也不回,我们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对不起呀,一下子忘了时间,”虞声抿了抿唇,说,“我们先上车吧。”

十几个同学陆陆续续提着行李上了中巴车,祝绮儿和虞声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落座。

听同学们如往日般热闹的嬉笑声,虞声强忍了一路的惊慌和恐惧才如洪水般汹涌而来……

“小企鹅。”虞声声音有点儿哑。

祝绮儿不明所以:“嗯?”

虞声侧过身,把头埋进祝绮儿的颈窝,说:“抱抱。”

话音落下,豆大的泪珠子顿时顺着她的脸颊“滴滴答答”地滚落下来。

感受到肩头的潮湿,祝绮儿当即被吓得不行:“怎么了,声声?你别吓我啊……”

坐在她们后排的田嘉木听到祝绮儿的惊呼,也连忙站起身来,探头去瞧虞声的情况:“虞声,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还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们,我们替你出头!”

见状,附近的几个同学也逐渐停止交谈,凑过去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看大家都围在旁边,虞声纵然再难受也还是感到了不好意思,连忙揉了揉眼睛,说:“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祝绮儿抚着虞声的背脊,冲大家使了下眼色,示意他们别急,让她跟虞声单独谈谈。

同学们会意,纷纷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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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场等候登机时,祝绮儿趁虞声去便利店买东西的空档,才将虞声今天早上的遭遇向大家简要复述了一遍。

大家正说着,田嘉木就突然想起虞声的家人都去日本旅游了,一会儿应该没人来接机。

估摸着今天回到绥城也大概接近黄昏了,虞声现在的情绪,实在不是很令人放心,大家便商量着要不要一起送虞声回家。

戏剧社社长听到他们讨论,忙说自己上次留了虞声哥哥的电话,可以给他打电话说一声。

电话那头,听到虞声差点儿被人贩子抓走的事情,郧渊敛了敛眉,正在往杯子里倒水的手一抖,溅出了一大滩水渍。

社长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以为是信号不好,又叫了他好几次。

末了,郧渊回过神,放下水壶,向社长道了谢,说自己一会儿就去机场接虞声。挂电话前,他又补充道:“胖胖,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一下她,有什么状况随时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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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声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落地的时候还有些惺忪,直到在接机的人群里见到郧渊挺拔的背影,才忽地清醒过来。

“郧渊——”虞声黯淡了一整天的眸子亮了起来。

郧渊应声转过头,就见虞声拉着个行李箱冲他奔了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就已经拱进了他怀里。

郧渊的双臂间,有她熟悉的薰衣草味。虞声忐忑了一路的心,出奇地平静下来。

知道虞声今天被吓坏了,郧渊任由她抱了许久也没有松开。

他低下头,瞅见她柔顺的长发懒懒地披在肩上,而后因为看不惯她头顶那两撮不甚乖巧的呆毛,还忍不住伸手理了理。

其他同学见到这样一幅“兄妹情深”的画面,都夸赞起戏剧社社长的英明决断来。

与众人道别之后,郧渊给虞母打了个电话。为免虞母担心,他只字未提虞声今日遇到的事情,只说自己有空,来接虞声去吃饭,顺道送她回家。

虞母听了,笑得合不拢嘴:“阿渊啊?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蹭在手机旁偷听的虞父撇了撇嘴,一脸不乐意。

——他怎么觉得自家闺女都要被她亲娘给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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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机场前,虞声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先是感谢了虞声的热心报案,然后才告诉她,今天她去的巷子里确实有一个贩卖人口的窝点。那里表面上是米线加工厂,实际上藏着好几个被拐来的、从三岁到八岁不等的孩子——其中一个就是虞声今天早上碰到的小男孩。

现在,那些孩子已悉数获救。

据孩子们的口供,他们平时都在工厂里当童工,偶尔还要像今天一样充当“诱饵”,拐些儿像虞声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回来,万一哪次没有拐回来“大鱼”,就会被关进小黑屋,到时候不但要饿肚子,还要挨打。

由于虞声目前已不在云南,情况特殊,公安局并没有要求她到现场做笔录,而是跟她约了个时间,进行线上笔录。

虞声舒了口气,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为着这个好消息,和郧渊吃晚饭的时候,虞声还多吃了半碗米饭。

从餐厅出来之后,郧渊直接驱车送虞声回家。

进了虞家的家门,他刚把虞声的行李箱推至门边的角落放好,就见虞声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副生怕他要离开的样子。

郧渊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放软声音安抚她:“我不走。”于是又在她的注视下,换上了上次来的时候穿过的拖鞋。

虞声终于安下心来,粲然一笑。这下,郧渊才总算看到了她嘴角可爱的梨涡。

郧渊不由得扬起嘴角:“快去洗澡吧,小尾巴。”

“哦,好。”虞声乖乖跑到卧室,把待会儿要穿的小熊睡衣放进浴室,又跑了几步折回来给郧渊打开电视。

待她洗完澡出来,俩人又并肩看了会儿电视,郧渊才赶她进房间睡觉,说是等她睡着了,他就回去。

虽然虞声现在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但她担心郧渊太晚回去不安全,所以还是听话地进了房间。只是她对早上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没敢把灯全熄了,只得在床头留了一盏台灯,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

见虞声房里没关灯,郧渊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虞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嗯?”

郧渊走进去把台灯旋暗了一点儿,说:“开着灯睡觉对眼睛不好。”

听到这句话,虞声又把头探出来一些儿。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只嘟着嘴道:“我还不困。”

郧渊把她的小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可现下只是挑了挑眉,没有拆穿她,见她还一脸委屈,便伸手捣乱了她的刘海,数落道:“坏习惯真多。”

“我在这儿陪你,”郧渊把书桌前的椅子搬到虞声床边,坐下之后,在手机上玩起了华容道,余光发现虞声正望着自己,他头也不抬,语气慵懒道,“快睡。”

虞声抿唇:“……哦。”

过了一会儿,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的虞声睁开眼,满心愧疚:“郧渊,下雨了……”不仅要他待到这么晚,还要他冒着雨回去。

郧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逐渐瓢泼的雨势,那几帧久远而模糊的记忆竟蓦地分花拂柳而来……

上次来虞家的时候他还没有留意,直到现在从虞声房间的窗户望出去,看到那棵茂密葱郁的大榕树,他才发现:这不就是当年他救下那个小女孩儿的地方吗?

那是一个台风天,市里挂起了台风蓝色预警信号,幼儿园和小学一二年级在中午就提前放了学。

郧渊那会儿是三年级,等到下午三点多,市里转挂黄色预警信号,学校才让他们放学回家。

因为天色还很亮,提早放学的郧渊兴致勃勃地到面包店买了两个纸包蛋糕,打算带回家给弟弟。

第12节

从面包店里出来的时候,风势渐大,还下起了毛毛细雨,但这并不妨碍郧渊的好心情。他一路上东张西望的,经过那棵大榕树时,便一眼瞧见了那个抱着树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

他恻隐之心一动,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挽起校服袖子就往树上爬,准备把小哭包从树上抱下来。

郧渊小时候其实没少跟着小伙伴一块儿爬树,只不过每次他都会赶在郧母回来前把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洗干净,也就没被郧母发现。

爬这么一棵大榕树,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小姑娘早就脚软得不行,见他来接,便温顺地趴进他怀里,满是泪痕的小脸下意识地往他的胸口上蹭了蹭,蹭干净了,又转而搁在他肩头,似乎对他有着天然的信赖。

她一路打着哭嗝,连话都说不完整,还没到地上呢,就已经哭湿了他一边的肩膀。

郧渊问她怎么在树上,小姑娘还是抽抽搭搭的,说家里进小偷了,她害怕,就爬树出来了,结果趴在树上却不知道怎么下去。

听她说完,郧渊被吓得不轻——这棵榕树和居民楼的确挨得近,甚至还蹭坏了部分墙身,但窗户距离地面毕竟有一层楼高,她这小身板竟也敢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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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忆里抽身,郧渊忽然有点感慨:虞声这个从小缺根筋儿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平安长到这么大的?

这样想着,他就更加放心不下了。

郧渊把窗帘拢了拢,转身问虞声:“如果我今晚不回去,把你们家沙发借我睡一晚,行么?”毕竟是女孩儿的房间,郧渊不好在里面过夜,也唯有到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了。

这有些出乎虞声的意料。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问:“你今晚不回家了?”

“嗯。”郧渊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那我去给你拿床被子……”虞声话没说完,就翻身坐起,趿拉着人字拖去找被子了。

“别折腾了,我不冷,”郧渊叫住她,拽了拽自己身上的风衣,说,“我盖这个就好。”

“哦……”虞声又溜回来,把闲置在床边的毯子递给他,才重新把自己卷进被窝里。

不知道是今天早上的事情让虞声有些心神不宁,还是郧渊在身边让她感到了莫名的雀跃,虞声在**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愣是没有睡着。

郧渊坐在椅子上陪她,虽然阖了目,但也只是闭目养神。他听了她的动静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问她:“怎么了,睡不着?”

虞声被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我、我平时没有这么早睡。”

郧渊注视着虞声无比清醒的星眸,少顷,他想起些什么,嘴角下意识地一弯:“你小时候……咳,你小时候睡不着的话,阿姨会给你讲故事吗?”

其实,他原本想说的是——“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好哄多了”。

“有时候会吧,一般是老爸给我讲。”虞声没留意到郧渊句中的停顿,只是把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认真思考起他的问题,一副要与他促膝长谈的样子。

郧渊挑了挑眉,大概是无法想象渔洋集团的虞总倚在床头给女儿讲童话故事的样子。

半晌,他起身,将虞声放在书桌上的英语课本拿了过来。

虞声把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撑起身,有些兴奋:“郧渊,你要给我讲故事吗?”

“故事不太会讲。”郧渊难得实诚地摸了摸鼻子,下一秒又转而揶揄道,“不过,你上次不是说,英语课比较催眠?”

“唔。”虞声闷闷地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躺回去。

郧渊清了清嗓子,就着微弱的灯光,开始给虞声读课文。

他的英语发音很纯正,是地道的牛津腔。

虞声第一次发现,她从小就喜欢不起来的英语,原来可以这么好听。

她闭上眼睛,听着耳边低缓而清冽的嗓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郧渊抬头看了眼虞声,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刚准备把虞声的课本放回去,就留意到她用铅笔在书上画了一只小猫——好像是那天在时间咖啡店里,她喂的那只苏格兰折耳猫。

对于虞声上课开小差这件事,他并不意外。

郧渊又饶有兴味地翻了几页,却听到睡梦中的虞声忽然呜咽了一声。

他翻页的手一顿,当即放下课本,隔着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虞声的背脊,像是当年安慰那个小姑娘一样,嘴里温声念着:“不怕了,虞声不怕……”

过了好一会儿,虞声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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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郧渊:媳妇儿太蠢了,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