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听到楼下的喧嚣声时梁辞就开始紧张, 但是听着外面越来越热闹,而徐暮现在还没上来,梁辞砰砰乱跳的心就慢慢地平复了下来。甚至还不忘问黄师傅要不要给补个妆。
端正坐着的身板也忍不住悄悄地放松, 想偷懒往后靠,被伯母看到了,大手掌抵在她后背, 低声道:“人快上来了, 好好坐着,待会外面拍照进来不好看。”
梁辞往左右两边看看, 站左边的几个长辈一个比一个紧张,时不时地扯一扯衣服、抓一抓头发, 而在她右边的婷婷和周圆圆则是摩拳擦掌的, 兴奋地等着人来接亲。
楼上楼下来回跑的小侄子再次跑过来, 激动得手舞足蹈道:“小姑丈要上来了。”
“快快快,幺妹。”阿婆都高兴得语无伦次了, 梁辞茫然了好一会儿:这是想说什么?
徐暮的脚步声和别人的不一样, 梁辞就能从众多的脚步声里认出来。
虽然早见过徐暮穿上这一身西装的样子, 但是今天格外的不一样。当他出现在房间门口时, 梁辞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有这个动作。
可能是因为终于看到人出现了, 所以才确定这不是她的美梦一场。
身边长辈念着贺词, 兄弟姐妹们和朋友配合起哄笑着,“百年好合”、“家庭美满”、“白头到老”......一个个美好的祝愿词都在梁辞的耳边反复循环,在门口给屋子里的长辈发红包, 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梁辞和他对上了视线, 俩人都看着对方失了神, 被旁边的人开玩笑道:“怎么回事啊, 新郎的红包还没发完呢,现在就被新娘给迷住了。”
被迷住的何止是只有新郎啊。
梁辞被笑到不好意思只能转移视线,发现徐暮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梁辞小声地提醒:“快去发红包啊。”
比平时说好话时还多带了点娇嗔,声音过到他耳朵里,指尖好像触到了电流。
发完了红包,徐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终于能上前去接梁辞了。不过他们还得喝交杯酒,梁辞坐在凳子上,徐暮就想着单膝跪地下去,而他哥催着他赶紧上前去推了他一下,于是单膝跪地就变成了两个膝盖都跪了下去。
屋子里外突然静了一瞬,很快就一阵爆笑声。
徐朗愧疚地看了眼双腿跪在地上的徐暮,觉得自己这一推太用力了,居然把徐暮冷不防地给推得跪在了地上。
梁辞也是哭笑不得,伸手去拉他,自己也跟着一起站起来。徐暮的脸红了一个度,低垂着眼睛看梁辞时还一个劲地傻笑,但眼眶里红红的,看着就要掉眼泪出来了。
要是再不说点什么,她觉得徐暮可能真的会当场掉眼泪。
好在很快就有人端着两杯酒过来,里面都是度数极低的白酒,梁辞担心地看了眼徐暮,希望他不会一杯倒。
徐暮弯着腰配合她的高度,手掌扶在她腰后帮她撑着。
比这亲近的时候有过很多次,但单是这么靠近着,梁辞都觉得浑身都被火烘烤着。她脸上上着妆,才显得她的脸没徐暮的红。
他们刚喝完,又是一阵阵起哄声。
徐暮朝她伸出手,牢牢地把她的手牵住,带着她往外走。她穿着鞋跟有五厘米高的鞋子,要是自己单独走肯定是不好走,徐暮让她挽住他的手臂,小步小步地带着她往前走。
小院子里的水泥地中间被扫出来一条道,客人吃饭的地方都安排在外面的大棚子里,村子里的人今天都过来喝喜酒,哪怕占了中间的道也没关系,路对面的邻居还从家里拿出来个风扇,坐在离自己家门口最近的那桌,吹着风,悠哉地看热闹。
接亲也就只是徐暮来接她出门口,在外面发了一圈喜糖又绕回来。换了双好走路的鞋子,由着家里长辈带着,一行人纷纷去祠堂上香,回来后才能正式开席。
村子里嫁人了的姑娘都是先去祠堂上香,然后就从家里出嫁,这一路不回头,直接就到了男方家里。也有远嫁的姑娘,家里就亲近的亲戚朋友在家吃个饭,不办酒席,匆匆忙忙地就出门去了。
梁辞知道自己嫁人的流程不一样,也懒得疑惑了,伯母叮嘱她怎么做就怎么做,跟着一起转悠,都把自己转迷糊了,好在身边长辈时刻盯着提醒,所以也都没出错。
从祠堂上香出来,特别安排了去西江边上再拜一次。
沿着水田中间的小道走回来,走到村子了,梁辞回头去看了一眼。
阳光照耀下的西江水波光粼粼,修建水库之后这里再也没有发生过大洪水,从小就听说西江里住了水神。她曾想过很多次,可能是她阿爸阿妈成了新的水神,不然她朝这边许愿就能实现呢。
徐暮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无言的安慰。
梁辞朝他笑笑,回头去大步往家里赶。没办法,忙活一早上,后来为了不蹭掉脸上的妆都没吃多少,她现在已经饿得头重脚轻了。
她的房间暂时被当作了婚房,今早出门前还是之前的样子,现在回来发现屋子好像被全换了一个遍一样,差点就要以为是自己走错房间了。
床单被子和枕头都换成大红色的,门口和镜子、衣柜上都贴了喜字剪纸。
徐暮还得下楼去招待客人,把梁辞送回到房间里,还牵着她的手不放。其他人都识趣地给他们留了单独说话的机会,都说先下去招待客人。
屋子里就剩他们了,梁辞很快就原形毕露,赶忙找出来拖鞋给换上。新鞋磨脚,她的脚后跟被磨得火辣辣地疼,待会再穿还得在脚后跟垫一块布才行。
徐暮让她坐**把脚搭凳子上,看了后,既心疼,又忍不住说她:“早叫你选那双软的,还非要穿这双,看看,都磨成什么样了?”
梁辞嘟囔着反驳道:“软的那双和我今天穿的多不配啊,穿上去肯定难看。”
“我下去给你拿吃的和药酒上来。”
“哎,等会儿。”梁辞拉住他的手腕,“我待会也得下去的,不用端上来。没磨破皮没关系的,我垫点东西就好了。”
徐暮还想坚持,梁辞人已经靠到了他的怀里,满足地喟叹道:“今天都没空和你说几句话,总算是结婚了啊。”
她这语气,好像是终于把他娶回了家似的。徐暮觉得好笑又窝心,拍了拍她的后背。
“脚后跟真的没事?待会还要去给客人敬酒......”
梁辞再三保证没关系,徐暮才没有再说话。她就算今天脚后跟都给磨破了,出去见客人时一定要把这双鞋子给焊在脚上,绝对是不可能换上另外一双穿着舒服但是不好看的鞋子的。
婷婷上来喊他们下楼去吃饭,怕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场面,婷婷还没跑到楼梯口就出声了,根本没往梁辞的房间多走一步。
过了一会儿,黄师傅上来给她补妆,徐暮才带着她下楼去。
他们被喊去客厅里吃饭,桌上不少都是梁辞喜欢吃的菜式,但是只来得及地扒拉几口,就被喊出去给客人们敬酒了,而且还得再发一次喜糖。
宋浩是来西省谈生意的,今天也被徐暮喊了过来帮忙挡酒,徐暮这边叫上他哥和宋浩、齐胜,除了宋浩,其他人的酒量也就一般般。
梁辞转身去看自己亲哥和两个堂哥,但是梁明光不在意地摆摆手,让他们放宽心去敬酒,说肯定是没问题的。
梁辞半信半疑地和徐暮出去,发现桌上放的都是饮料和低度数的果酒,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种果酒是我外婆家那边酒厂生产的,以前我跟阿爸阿妈去外婆家就喝过,没有酒味,喝多了也不会醉,很好喝的。”
宋浩和徐朗俩人都是一手拿一个酒杯一手拿一瓶果酒跟着徐暮,齐胜就负责帮忙提着喜糖和几大包烟。
根本用不着梁辞来介绍谁是谁,村里的人都是自己家的人坐一桌,徐暮认得村里的大部分人,有些认不全的但是看看旁边坐着的是谁,大概也能猜出是哪家的。
徐暮熟稔得像是在自己老家办喜酒,要不是大家说话的口音不同,有些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婆不会说普通话,徐暮要是说自己是西塘村本地人都毫无违和感。
梁辞与他并肩站着,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单是听他和村里的长辈们打招呼说话就够了。
村子里的长辈大多是看着她长大的,以前有些病痛都得过她阿爸阿妈帮忙医治,此时对她也只有祝福,大家都盼着她嫁出去了也能过得好。
转着忙了大半天,外面的酒席也慢慢地散了,村子里的人都是坐一起,吃完饭顺手也把桌子和菜盘和碗筷都给清洗了,然后都给规整到一处。
剩下的几桌,都摆在院子中间,晚上他们自己家的人还继续吃一顿。
阿婆和伯母她们在给客人回礼,像她哥以前在镇上的同事过来送的礼多的,就给回一半,再给添些喜糖饼干。
家里的亲戚不少,除了姑姑一家,还有伯母、婶婶娘家的亲戚,堂姐的婆家人,三位嫂子们的娘家也来了人的......
即使都已经吃过了正餐,家里还是那么的热闹。
徐朗悄悄地提醒徐暮道:“你待会记得给小辞的亲戚拿红包,家里亲近的在包里的最里层,其他人的你给最外层。”
徐暮惊奇地问:“哥,你还知道这个呢?”不怪他奇怪,实在是他哥在人情往来上就一根筋,平时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被质疑了的徐朗没生气,坦诚道:“明光和我说的,这是他们这边的习俗了,就意思意思一下,图个吉利。不过小辞家里人的那份我就给装得多点。”亲疏有别,他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还好他哥还提了这一句,不然徐暮还真的不知道。
和梁辞一说,梁辞才恍然想起来,“我都给忘了这件事了。”
家里她这一辈就三个姑娘,堂姐出嫁的时候她那时候在上高中,她也忘了当时堂姐夫有没有给家里长辈封红包了。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晚上梁辞洗漱出来,就被伯母悄悄地喊去了阿婆的房间,婶婶和嫂子们都在,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梁辞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但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大事可能会发生,就问道:“伯母,是什么事啊?”
突然又想到一个关键的事情,可不会是要给她讲结婚后的那点事情吧?她一个学医的人,虽然学的是中医药学,但是对于人体构造和身体情况那点事情还是很了解的。而且,就算要说,也不至于全家的女长辈都来给她传授经验吧?
阿婆开口道:“小徐给家里亲戚的红包里放多少你知道不?”
“啊?我不知道啊。”梁辞一脸茫然,她当时也没想着要问徐暮这件事情,“红包是徐暮他哥准备的,我也没问给多少。”
一听是徐朗给准备的,大家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没那么严肃了。
伯母拆开了她的那个,露出来五张十元钱。其他人的也都是这样,除了阿公阿婆的都是一百元。
梁辞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严肃,以为是她和徐暮年轻不懂事,大手大脚地挥霍钱。但既然是徐朗给准备的,在这件事情上,她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说小徐现在的生意做得大,能挣钱够给你们挥霍的,但你们自己小两口过日子,也得心里有成算才行,该花钱的就花钱,不该花钱的就别乱花。你们结了婚,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得好好商量着来。他生意忙,你学习也忙,但是再忙也能抽出时间来说说话......”
阿婆一念叨起来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想着把这一辈子的经验都传授给她。虽然梁辞想说自己和徐暮不会不商量,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算了,认认真真地听长辈们教导,她没有必要去争辩这几句话。
伯母看墙上的大钟都已经九点多了快十点了,连忙喊停了阿婆,好笑道:“幺妹嫁人了又不是现在就要离开家里,等咱们都去坐上火车了,听说是哪都去不了,就只能在车上待着,您说上两天都行。”
阿婆这时也反应过来今晚是新婚夜,留着梁辞在这儿说话算什么事啊,装作不耐烦地对她摆摆手,“我懒得说你了,快走快走。”
梁辞差点乐笑出声来,正转身要回房间去,伯母又跟了上来,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跺了跺脚,硬着头皮问梁辞:“那个事,你自己心里有数不?”
哪个事啊?梁辞正要问,发现伯母的脸红通通的,瞬间就懂得了她的未尽之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两声,丢下句“我学医的”就跑了。
伯母站在原地许久才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懊恼地拍了下自己脑门,自言自语道:“怎么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梁辞几乎是奔跑着冲回了自己房间,徐暮也跟着上来,身上还带着水汽,头发在滴着水。没顾上找干毛巾擦头发,而是走到坐在桌前的梁辞身后,捏了捏她发红的耳朵,笑道:“我又跑不掉,你着急跑什么?”
梁辞轻哼了声,没告诉他真实缘由,对着镜子看看脸上的妆是不是真的卸干净了,今天抹的东西太多了,她觉得自己脸上还贴着一层面具。
直到身后的房门被咔哒一声锁上,梁辞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好像是到了要睡觉的时间,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她专业知识学得再好,那也只是理论知识,只敢嘴硬地硬逞几句,但是真的要身体力行地实践了,她还是有点害怕的。
目睹她这一系列小变化的徐暮抿着嘴偷笑,看她什么时候能照完镜子回头看他,自己慢悠悠地从柜子里拿毛巾出来擦头发。
第117节
这么安静地过了十分钟,徐暮两只手抓了抓头发,都干了,径直半躺在床外侧,眼睛盯着梁辞的背影,“梁辞,现在还不准备睡觉吗?”
梁辞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慢吞吞地起身,根本不敢和徐暮的眼神对上,她觉得她现在已经是被狼叼回老巢的小白兔了,肯定难逃一劫。
刚想从徐暮身上跨过去,冷不防地就被徐暮握住手臂往他怀里拉,于是她整个人就砸到了他身上,她的额头撞到了他下巴,听到徐暮“嘶”了一声,梁辞仰头去帮他揉了揉,然后就被徐暮抓住手腕给按到堆在最里面的被子上。
都亲得晕晕乎乎的,上衣都不知道被扯到哪里去了,随后徐暮平躺到**把她牢牢按在自己胸膛上,徐暮还在急促地平复呼吸,梁辞也慢慢地找回了自己因呼吸不畅而跑掉的意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正想要抬头去问他,就被徐暮大手掌按住后脑勺。
“不准动了。”徐暮的声音喑哑,这个样子的他,她不是没见过,但是她想提醒他们现在是结了婚,不至于啊......
猜到了梁辞的想法,徐暮隐忍而克制地亲了下她的发顶,“家里的房间隔音不好,去洗澡也不方便。”
秒懂的梁辞立刻主动把脸埋在他胸口,决定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徐暮扯过一旁的薄被子盖到梁辞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轻拍后背,看她鸵鸟一样不说话,轻笑出声,“咱们不着急,等回了京城还办一场呢。”
梁辞不说话,但是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