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辞才去和徐暮转达了她哥的话, 徐暮就看了看时间,就想着下午赶紧去送彩礼。还好理智还在,没真的转身就回去收拾东西叫上他哥去梁家。

第二天一大早, 徐暮就换上了一身新西装,对着镜子理整理头发。徐朗沉着一张脸,时不时地看手表。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到底是谁要去说亲送彩礼?半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现在还在收拾打扮!

“徐暮,我再给你一分钟时间, 赶紧收拾了出来。”

这个声音,听得出来他哥现在已经是在忍着火气了。徐暮对着镜子又看了看, 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了, 慢悠悠地走出来。

房间的两张桌子上都摆着他昨晚连夜整理的东西, 都已经包装好了放着。

“才早上七点,咱们不能去那么早, 现在村子里的人很多还没有起来, 等九点钟了, 请一辆车开到村子里去。这样大家都能看到咱买的东西。”再说了, 去这么早不好,梁辞冬天放假在家总想睡懒觉, 还得给她留点时间打扮一下。

徐朗皱眉, “买这些东西是咱们家的心意,没必要一定要给别人都知道。”

徐暮笑着瞥了他一眼,“哥你不懂, 就是要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知道咱们家的诚意。”还省了阿公阿婆还得去一个个地给别人“宣传”。

嗯, 他不懂。看在今天是个好日子的份上, 徐朗决定今天先不收拾他。

在镇上能找到个开三轮车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徐暮加了钱才能租到车跑一趟。不过看这车子,四面透风,载点什么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正合徐暮的心意。

到了八点半,开三轮车的师傅过来,帮着一起把东西给搬下去。招待所前台的服务员看着他们三个人上上下下地搬东西,还得让他们都打开箱子检查一遍,万一趁机搬走招待所里的东西,到时候还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去。

从头到尾都检查了一遍,服务员越往下检查眼睛瞪得越大,再看徐暮和徐朗,就像看见两个土财主一样。徐暮还从一个大箱子里抓了把糖果给服务员,龇着大白牙笑道:“今天去送彩礼,您也沾沾喜气。”

哦,怪不得买了这么多东西,原来都是娶媳妇买的彩礼。服务员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都说了个遍,乐得徐暮都快找不着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是要去登记结婚。

忙活这一阵,都已经过了九点十分了,徐朗跳上了车子坐好,催促道:“徐暮,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徐暮一看手表,也赶忙跳上车去,拍了拍前面司机师傅的肩膀,“师傅,咱出发吧。”

路过公社还看到了慢悠悠走着的副书记,之前就是他和梁明光一同去京城签的合同,对徐暮肯定是非常熟悉。乍然一看见徐暮,惊喜地招手道:“诶,徐老板,什么时候来的啊,有空一起喝两杯啊。”

徐暮还是咧着嘴笑,摆了摆手,大声道:“下次下次,今天得去送彩礼。”

“哟!恭喜啊!摆酒了得请我去喝两杯啊。”

“那肯定!赶时间,先走了啊!”

挥着手,直到看不见人了徐暮才放下手,克制地抿了抿嘴收住笑,转头一看,发现他哥换了个坐姿,本来是和他面对面坐着的,现在变成了脑袋转向前方,还往前挪了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徐暮还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注意看他哥嫌弃的表情。

到了西塘村,徐朗都差点想把自己给埋起来,他就看着徐暮特意让司机师傅到了村里开慢点,然后遇见一个人就跟人家打招呼,碰到小孩儿了就给抓一把糖果饼干,短短一段路,他的嘴就没停下来过。根本不需要他开口说话,只要保持住礼貌的微笑和人家打招呼就行,反正没有人能比徐暮还会说。

突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梁辞说徐暮摆小摊买衣服时,能把小姑娘到老太太都说得心花怒放,甭管谁来买东西都能把人家夸得天花乱坠。他还真的想见识一下,也好对比是卖衣服时能说,还是现在能说。

等车子停到梁辞家大门前时,几乎是整条村子的人都知道徐暮今天来送彩礼了。

人传人的话就是容易被夸大,明明是一个三轮车能装完的东西,到了村长的耳朵里,就变成了——

“徐老板装了一货车的彩礼送过来,赶紧去看看!”

家里大门前围满了人,阿公阿婆和伯父伯母、叔叔婶婶都笑开花了,忙着去徐朗说话,然后让两个堂哥去把东西给搬下来。而梁明光和梁辞站在一旁,显然对这个情况还有些懵。

“幺妹,愣着干嘛呢。”江小秋拍了下梁辞,然后又拍了下梁明光,瞪了他一眼,“你当哥哥的,赶紧去帮忙啊,傻愣愣的。”

梁明光回过神来,看向梁辞,“不是说了其他东西少买吗?到时候又搬回京城,有得你们折腾!”

梁辞无奈地摊摊手,“不是哥你和徐暮打电话说过了吗?我也说了啊,但他就是不听。”

现在彩礼都送到家了,再说也没什么用了。梁明光深呼一口气,挂起了温和的笑容,去和徐朗说话。事情有两个哥哥来处理,用不到徐暮和梁辞,就渐渐地挪到了人群外边。

梁辞悄悄地掐了一把徐暮的手臂,“不是叫你别买大件的东西吗?还买洗衣机,这么大一件到时候还得费力搬回京城,家里还有一台......”

“不是,这台留着放家里给阿公阿婆用,比京城家里的好用,洗完就自动脱水了。以后阿婆也不用还得费力洗衣服,正好,是不是?”徐暮邀功地看向梁辞,满脸都在说让她快夸他。

刚刚看到洗衣机被扛下来的时候,她其实也有想到徐暮可能是想着把东西留在家里用没打算带走。

他对自己家人从来都是想得周到又细心。

平时直接买过来,阿公阿婆肯定是不肯收,就借着送彩礼的时机买了回来,到时候说不方便带走留在家里以后回来用,也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除了洗衣机,还买了不少的电器,梁辞还是提醒了一句,“阿公阿婆不一定舍得用,买了回来放着也会坏。”老人家省吃俭用了大半辈子,也就是这几年生活才好了起来,叫他们整天用这些电器,他们肯定是不舍得这点电费的。就连家里的冰箱也是,平时都很少用,也就是放寒暑假了,孩子都在家才会用上。

“没事,阿公阿婆不舍得用,让伯父伯母常过来用就好了。”以后都靠着伯父伯母给养老,他们能做的就是在钱和物件上多出一份力。

“幺妹,小徐,快过来。”伯母的喊话打断了他们,跟着进去了堂屋。

里面已经够拥挤了,徐暮送来的彩礼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底下垫着大红步。堂屋外面还有不少人在围着看。

有几盒东西是单独放到了桌子上,看着是已经打开看过了,但此时没有打开盖子,梁辞好奇想看看里面是什么,被伯母拉住了手,小声地让她等别人走了再看。

第109节

不说还好,伯母这么说,反而让梁辞更加想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悄悄地找徐暮问,没得到答案不说,徐暮还一脸神秘地让她自己猜。

家里的人对徐暮都熟得不能再熟了,等着大堂哥出去把村里的算命公请过来,算过之后写下了几个好日子,今年初的一概都不需要考虑,单独把七月和八月的两个好日子挑了出来。

家里肯定是要办喜酒的,京城那边也不能落下,所以就得办两场。阿公阿婆年纪大了,想趁着现在还算硬朗,就也想去京城走一趟。

梁辞就站在旁边听徐暮和长辈们商量,最后定下了七月中旬在家里办一场,八月初在京城再办一场。

定好了日子,彩礼也送了大半,剩下的就是礼金了。

徐朗作为家长,郑重地拿了个存折出来,里面存了两千块钱。梁家的长辈虽然高兴徐暮他们对梁辞的看重,但是这个礼金给得实在是太多了,一个劲地推辞。

两边家长都在说礼金的问题,旁观的人都惊呼着居然给这么多的礼金。

屋子里外都吵吵嚷嚷的,却让梁辞觉得此时内心一片平和。好像是要从此岸到彼岸,以为中途会有曲折,但实际上却是被人稳稳当当地护着过去。

手掌突然被握住,她一抬头,就撞进了徐暮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然后她也弯眉笑了起来。

给来围观的邻居们都分了糖果饼干,小侄女两个口袋装得鼓起来一个圆,一边吃一边凑过来问梁辞:“小姑姑,现在就要跟小姑丈走了吗?”

去年的寒暑假,小侄女和小外甥女把徐暮喊作“小姑丈”、“小姨父”,早就喊顺口了,平时大家也觉得是小孩子还不懂事,喊着也没什么。现在在这个场合喊出来,梁辞就明白了小秋姐结婚那天被她喊“嫂子”时为什么还会害羞。

梁辞脸红得发热,在大家调侃的笑声中拉过小侄女,跟她解释小姑姑现在还不走。

小侄女茫然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口袋,“可是我都收了小姑丈给的糖糖了。”

在小朋友的意识里,发了糖果就是要结婚了,自己家小姑姑也要跟着小姑丈回家了。

童言无忌,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直到饭店,围观的邻居们才各回各家。

家里都剩自家人了,伯母才把桌上最前面的几个盒子打开。泛着金光,差点把梁辞的眼睛给闪着。

把外面那层后面贴上去的大红纸,露出盒子本来的包装,上面的店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就在她哥新婚的第二天,她把在京城买的金链子送给嫂子,那包装和现在桌上这些盒子完全一样。摆出来的金项链金镯子看着也很眼熟,分明就是当时和徐暮逛街时,他让她试过的。

徐暮还得意道:“其他的大件就放在家里用,剩下的这些都给你,想带走也方便。”

家里的长辈刚刚都看过了,知道彩礼里有这么一份贵重的东西。但是现在全都摆了出来,再看也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不过他们都打算好了,这些肯定是要放在梁辞的嫁妆里带走的。只是就没必要给外人知道了。

还有剩下几个盒子,看着不像是从外面商场里买的,盒子上的花纹繁琐,她也猜不出来装的是什么东西。

最后是徐暮自己打开给她一一介绍的,里面都是玉镯和玉佩,据徐暮所说,这些都是他父母留下的,本来就是早早给他们兄弟俩准备以后娶媳妇儿用的。

其中有个翡翠手镯,徐暮打开后就给拿起来戴到了梁辞手上,“家里的传家宝之一,另一件是给未来大嫂留着的,这件就是你的了。”

本来他哥还说把他的那份也给梁辞的,肯定地说自己大概率要打一辈子光棍了。被徐暮给拒绝了,并且拿梁辞她哥做了例子,“梁辞她哥之前也经常和梁辞说要打一辈子光棍,现在人家还不是结婚了?哥你年纪也不算太大,咱们家的条件也还可以......”最后在他哥冷冰冰的眼神中闭上了嘴。

梁辞戴上手镯后,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梁辞只看了一会儿,根本看不出来这些镯子玉佩的好坏来,赶忙把镯子又放回盒子里,“还是收起来吧,带着容易磕磕碰碰。”

这可是传家宝,一不小心磕坏了可没得补,还是好好放着吧。

留着放家里,阿婆也不放心,总担心有人爬进来偷了都不知道。想来想去,还是让徐暮带回家放着。

兜转一圈还是回到了自己家里,这不是白带过来一趟了么。

不等他还想别的法子来反驳,梁辞立刻就拍板决定道:“听阿婆的,你把东西带回家里放着,比较安全。”

于是最贵重的这一份彩礼又得带回家去。

家里忙着准备好酒好菜,梁辞带着徐暮去西江边走走。怕被村子里的婶婶阿婆们拉着问彩礼的事情,梁辞特意带他绕后山的小路走。

从西江吹来的风带着一股湿气,扑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还有一部分彩礼,等你回京城有时间了,再去公司给你。”

徐暮突如其来的话让梁辞有些怔愣,皱着眉头问:“家里那些还不是全部的彩礼?”

得到了徐暮肯定的点头,梁辞暗暗吸了一口气,“你这是要你的家产都给送我啊?”

她就是那么一说,但是徐暮还真的点头了,“是啊,我两个公司的股份都分一半给你,以后分红都直接打进你的账户里面。”

她呆愣的样子憨憨的,像突然得到一大袋小鱼干的喵喵,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徐暮笑着捏捏她的脸,发现她这个寒假脸又肉了一点,道:“不过你没做生意的头脑,等你开了账户,到时候钱还放我这儿,保准好好用这笔钱来发财,让你做个富婆。”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

梁辞连忙摆手道:“不行,公司的股份怎么能给我......”

“我给我未来媳妇儿的,怎么就不能了?之前我和你说过的不记得了?别信那些爱不爱的,把钱拽手里最实在,哪天我要是......啊呸,我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反正给你就拿着,看人不能看他说什么,得看他给了什么。知道吧?”

道理还挺多,但是他什么时候和她说过这些了?

“就这么定了,我和大哥都商量好了的。反正这些东西以后都是给咱们孩子的,你先拿着还是我先拿着,都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梁辞道:“那还是你先拿着,以后有......”怎么突然就说到了孩子的问题了。

顿了下,继续道:“等以后有孩子了你再给他们不就好了。”

“这些都是形式,咱们家的大钱都归在我这儿管着,我的股份分了一半给你也没什么影响。”徐暮故意问:“你该不会拿这些股份坑我吧?”

梁辞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当然不会啊!”

“嗯,那不就行了?!”

徐暮说完就往江边走,捡起岸边的小石子打水漂,结果全都是一个“咕咚”直接沉了水。嘴里嘟囔着这边的石子不好,都打不起水漂来。

瞥了他一眼,梁辞随手捡起了一块扁平些的,斜着身子扔出去。

“一、二、三、四......七、八!”徐暮数着数,转头惊讶地对梁辞道:“足足有八个!”

梁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一点都不谦虚道:“还是太久没打过了,我小时候可以一次打十二个,整条村没有人比我打得多的了。”

徐暮笑着揉了揉她脑袋,看见江面上有条小船,突然笑了下,道:“我想过要不要雇条船来送彩礼,不过想想要是一下船就晕吐了,可能不太好。”

难得他这么实诚地承认了自己晕船,梁辞哈哈笑着,不过看着西江水时眼神温柔,好像是在和谁对视。

这一段西江水,曾载着她走出西塘村,如今有了宽敞的大路替代,它仍这么安静祥和地缓缓流淌着。

直到大堂哥出来喊他们回家吃饭,徐暮才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码能打出两个水漂了。

“走了,回家吃饭。”徐暮非常自然地去牵梁辞的手。

“徐暮。”

“嗯?嘶......”

梁辞停止掐他的手背,突发感慨道:“没想到我出来走一圈,我就变得这么富有了。”

“有钱了可不能学坏!”徐暮警告道。

梁辞坏笑道:“那就不一定了,你看你还敢把股份转给我?”

徐暮:“......”

呵,别想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