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霞觉得自己不能白吃饭,大冬天的坐在房檐下面给陆奶奶洗衣裳,小云帮着舀水,陆奶奶也没闲着,用大锅烧了热水,兑水洗。

“奶。”

陆奶奶嗔道:“又回来了?”

“看奶奶这话说的,就像多不待见我似的。”

陆安宁把包放在炕上,把里面的白糖、豆腐,还有两根猪大骨拿了出来。

天冷,架上柴火使劲煮,熬出白汤才是大补。

“又花钱,奶奶不差吃的。”

“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没见你爹端一碗水,倒是沾上孙女的光了。”

就凭奶奶跑上去为自己出头,陆安宁就愿意孝敬她。

“奶,我去找我二哥,有人找他打家具,这回打的还不少,可能够他忙到过年了。”

“你二哥能挣钱是好事,等他挣了钱,可不能忘了你。”

“奶,二哥照着我画的样式打,卖给我,我帮着揽生意,我帮着卖,挣的就是我的了。”

“好好好,你们兄妹俩的事我不掺和,不用你去。”陆奶奶挤眉弄眼的,“让小云去,这丫头跑的可快了。”

有个小东西在中间搅和,二孙子没准很快就好事将近了。

陆安宁看透了陆奶奶的小心思,笑着说:“行,让小云去。”

小云听见陆安宁喊她,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扬着小脑袋,“姑姑,你喊我有什么事啊?”

陆安宁摸摸她的短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递给她,“吃吧,可以帮姑姑做件事吗?”

小云小大人一样,“姑姑你说——”

“去把你二伯喊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小云的小短腿倒腾的挺快,很快就跑到门口。

“小云,慢点,不用急。”

刘霞洗床单,太沉太大,拧水拧的很吃力,陆安宁赶紧跑过去帮她。

“妹妹,你别插手,弄的满手都是水。”

陆安宁一边和她拧着来,一边说道:“咱都是农村人,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别把我想的多娇贵。”

刘霞就不说话了,笑着拧干,再晒在晾衣绳上。

“还热乎,不冰手。”

刘霞说:“都是奶奶,还要掺热水,我说大冬天的,谁享过这样的福,我享到了。”

“咱奶一直说,女人身子弱,没有男人皮糙肉厚的,就得小心爱护着。”

陆奶奶没有一直,思想转变也是因为想起了小儿媳,她们这代人有这样的思想境界不容易。

十个里头有九个老嫲嫲没有。

“奶奶确实好,家里有这样的老人有福了。”

两人正说着话,陆安夏气喘吁吁地背着小云回来了,刘霞赶紧上前去,从陆安夏背上接过小云来,气的在小云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你也不怕你二伯累,长着两条腿干嘛的?”

陆安夏赶紧比划着阻止,刘霞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怕她打疼了小云呢!她笑着说:“这孩子皮实,我也没用多大的劲。”

陆安宁见陆安夏回来,就把自己画的家具式样拿给他看,陆安夏拿在手上,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表示非常满意。

陆安夏拍拍陆安宁,又对着奶奶竖大拇指。

“别夸她了,再夸尾巴都翘天上去了。”

小云问陆奶奶,“谁长尾巴了?姑姑吗?”

“对,你姑姑。”

小云到底是孩子,真去找陆安宁的尾巴了。

刘霞拍了女儿一下,把她搂在怀里,“小傻子,奶奶是逗你的。”

小云温顺地窝在妈妈的怀里了。

陆安宁跟二哥讲了交货日期,时间有点紧,要是完不成的话,她拨出去两件也行。

陆安夏拍拍胸脯,到手的肥肉岂能拱手让人?大不了加加班。

这个时候的农村木匠,得自个买树晾干解板,这可是力气活,一个人还干不了。

陆安春家里养着四头猪,加上陆安宁家的两头,天天晚上烀两锅猪食,找他不行。

陆安秋年轻,屋里头也没什么活,就是娶了个媳妇不行,太能计较了,要是找陆安秋帮忙,逞等着打嘴官司吧。

刘霞问陆奶奶,“奶,你看我行不行?”

“你?”陆奶奶直摇头,“你是个女人不行不行,这活男人干都累。”

刘霞见陆奶奶还在犹豫,便挺直了腰杆,脸上带着一丝倔强,“奶,你别看我瘦,但我的力气可不小。以前在婆家,我可是挣过整工分的,地里没活了,婆婆就让我去上夯大坝,跟男人一起干重活。

解大板这活,虽然需要力气,但肯定没夯大坝那么累人。解一天大板,可比夯一天大坝轻松多了。”

都是苦过来的孩子,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

这么一说,陆奶奶更心疼刘霞了,真应了那句话长的好不如嫁的好。

刘霞现在出力挣的,也是以后小家的钱,陆奶奶就点头同意了,比划着让陆安夏照顾着点。

陆安夏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刘霞,直摇头。

刘霞让陆奶奶别管了,等干活的时候她就去,陆安夏还能撵她走不成?

刘霞的小表情又生气又可爱。

这边忙完了,陆安宁要回公社了,刘霞跟她一起出门。

刘霞端着一小盆萝卜丝和黄豆面炒在一起的,要给陆大光和陆安夏送过去。

陆安宁看破不说破,明明刚才可以让陆安夏带过去的。

两人走了一段路就分开了。

二狗妈眼尖,问刘霞,“刚才过去的是安宁是吧?”

刘霞跟她不熟悉,回答的规规矩矩的,“是她。”

“又给你们送了啥好吃的?”

“给奶奶送了肉,送了大骨,挺多的,好几样。”

“那你们能沾上光不?”

这话就不好说了,要说能沾上光,外人得说,陆安宁是个冤大头,养奶奶还得养着她娘俩。

要是说沾不上光,外人又有话说了,奶奶不厚道,干活有她们,吃饭没她们。

刘霞索性低着头想快点离开。

二狗妈一把把她拽了回来,“哎,我跟你说个事,安夏的木匠挣不了几个钱,你看一年到头,有几家打家具的?就是驴屎头子外面光。”

这话刘霞以前或许会信,可现在不信了,有陆安宁呢,那是快刀切豆腐两面光。

二狗妈见刘霞不说话,以为她听进去了,趁热打铁,“就算不考虑这个,安夏是个哑巴,生活不便,买东西不知道价钱,没办法张嘴问,也没办法还价,买东西这件事,你就不能指望他。

哑巴没办法说出自己的想法,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容易吃亏。再一个,要是你受欺负受委屈,一个哑巴啥都不知道,也安慰不了你,有男人和没男人有什么两样?”

刘霞忍着不耐烦问道:“你们不是邻居吗?哪有邻居背后说人坏话的?”

“我是为你好,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瞒你说,我有个娘家弟弟,三十来岁,长的也不赖,个头还挺高,就是十七八岁的时候不懂事,掰了生产队的几个苞米……其实吧,根本不碍事,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