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贵走走停停，在路上，他还摔了一跤，摔在路边的排水沟里，棉袄也打湿了，冷得人刺骨。

他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也是摔在了村头的堰塘里，浑身湿透，是麻姑生了一堆火给他把棉袄一点点烤干。

然后抱着他说。

“弟弟别怕，有姐在呢，只要有姐的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了，冻着了。”

姜长贵从排水沟里爬了起来，如今，再也没有姐姐护着他了。

麻姑干了几十年人贩子，从她手里卖出去的孩子，可能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有多少。

姜长贵即使是个法盲，也知道麻姑这样的情况，只能是枪毙，不可能还有别的活路。

人生好像一下就没了盼头，活着都是受罪。

他浑身湿透，就那样坐在路边的草地上嚎啕大哭。

不知道是哭自己的命还是哭麻姑的命，这辈子，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哭着哭着，姜长贵就像是疯了一般往前跑，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当他跑回红柳村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整个村子都处在一片静谧之中。

18年了，他在这里待了整整18年，可如果没有了马兰花，他就只是个外乡人。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老赵头的家，把门拍得啪啪响。

“老赵头，你给我开门。”

老赵头还在吃早饭呢，这大过年的，到底是哪个瘟神跑来这样敲门，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姜长贵。

面前的姜长贵把他吓了一大跳，那件他宝贝得不行的新棉袄上全都是稀泥，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狼狈。

老赵头心头一咯噔，第一反应就是关门。

他已经听说了，马兰花又吐又拉的，已经拉血吐血了，这样子肯定没多少好活的了，这姜长贵现在跑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你干嘛，我这马上要走亲戚，没时间陪你打牌啊。”

姜长贵疯了，从衣兜里拿出老赵头上次抵扣给他的那块玉佩，说得咬牙切齿。

“你这破玩意儿，是假的，连石头都不是，就是塑料的，你还我钱，把钱还给我。”

老赵头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姜长贵，你这是想钱想疯了吧，这牌桌子上的交易，买定离手的道理都不懂？不管是不是真的，当时你认定了那就不带反悔的。”

姜长贵气得浑身发抖，果然，这老赵头就是坑他不懂，一直知道他这是冒牌货。

这些年来，他和马兰花都喜欢打牌，在牌桌子上，不知道输了多少钱出去，大部分都被这老赵头赢了去。

现在的姜长贵被逼急了，转头，还看到大早上的，老赵头的桌子上摆着烧鸡在啃。

而他呢，就只啃了几个别人赏给他的包子。

他一下卡着老赵头的脖子。

“把这些年赢我们的钱全还给我，不然我要你的命。”

老赵头也不是吃素的，岂会被人威胁啊，他一脚踢在姜长贵的腿上。

“你他.妈的是想钱想疯了吧，凭什么还你，你不是有一个在军区当官的女婿吗，你不是有一个嫁得很好的女儿吗，你找他们去要啊。”

他不提卫东明和姜雪还好，一提起他们，姜长贵更是心头抓狂得厉害。

他冲过去就把老赵头扑在地上，掐着他脖子。

“我让你骗我，让你骗我钱，今天你必须得把钱还给我。”

老赵头被卡着脖子，眼看着已经在翻白眼了，他开始求饶。

“姜长贵，你他.妈疯了吗，你先放了我，放了我有话好好说，成不。”

但是，姜长贵已经疯了。

想起马上就要被枪毙的麻姑，想起躺在病**等钱治病的马兰花，想着自己拐卖过来的那个孩子，以前天天叫着自己爸爸的，现在也不认他，也不管他。

搞不好，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人贩子了，才会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自己不管不顾。

姜长贵一下觉得，自己也没了活着的希望了。

他看旁边的灶台上放着一把菜刀，直接抓过菜刀，骑在老赵头身上，然后用菜刀抵着他脖子。

“把你所有的钱都给我，不然我直接要了你的命。”

老赵头被姜长贵压在地上，连喘气都困难，他不断干咳，但是嘴上还是不示弱。

“姜长贵，现在是新社会了，你知不知道，杀人要偿命的，你别冲动，咱有话好好说。”

但是，在说这个话的时候，老赵头已经开始反击了，他先是用力撞翻了旁边的一张桌子，把上边的锅碗瓢盏全都打翻了，东西摔碎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姜长贵死死压着他。

“老赵头，你别给老子耍花招，你今天必须得把赢我们的那些钱给吐出来。”

他的刀再次抵在老赵头脖子上。

不过这响声也把老赵头睡懒觉那傻儿子给惊醒了。

老赵头这儿子已经20岁了，但是小时候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智商一直停留在三四岁的样子，平时天天跟在老赵头身后爸爸爸爸的叫着。

可是他人傻吧，但是力气还挺大，干活的时候也是一把好手，这老赵头有赌运，天天在村子里找人打牌，就为了攒钱给这傻儿子娶一个媳妇。

马兰花和姜长贵前段时间有钱，嘚瑟得慌，天天都想赌，奈何他们没那手气，经常是输的时候多。

可是他也像马兰花一样，有钱喜欢装没钱，是个标准的守财奴，平时都喜欢装穷。

不然也不会拿假玉佩来抵扣赌资了。

所以姜长贵想要抢他的钱，他怎么可能给啊，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想把那傻儿子吵醒，果然，没一会，傻儿子从**爬了起来，揉着眼睛。

“爸爸，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看着地上的老赵头和姜长贵，他还觉得好玩。

“爸爸，你们在玩什么游戏，我也要玩，我和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老赵头挣扎着推开姜长贵，好不容易把刀口避开了，然后大吼。

“儿子，帮我揍这老不死的东西，把他揍趴下了，爹给你买烧鸡，想买多少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