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成海呆了呆。
烂大街？
苏小糖道，“满大街都是一模一样的衣服，还稀罕吗？”
贺成海不理解，可还是说，“稀罕啊。”
“每人一年也就三尺布，三年都做不了一身衣服，怎么会不稀罕？”
“穿绿军装和的确良的人也很多。可…”他们还是觉得很稀罕。所以，贺成海纳闷地看着苏小糖，很不理解。
苏小糖：………
她怎么忘了，七十年代，什么都缺。刚刚改开，大家的思想还没转换过来。
她瞥了贺成海一眼，不肯认错，“我这牛仔裤又不是想卖给你。”
苏小糖下巴微微抬了抬，示意贺成海看屋里的人，“你看屋里的人，你觉得这些阿姨，姐姐们是缺那么一点布料的吗？”
苏小糖看他不说话了，哼了一声，“想做生意，想赚钱，你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你的客户。”
“了解你产品的定位。”
贺成海不理解，但是，谁让苏小糖真的将那些衣服，那些东西都卖了出去。
苏小糖有点点得意，至少，她用自己的能力收服了贺成海。
贺成海其实还是不懂，“可，不是你说的，要走量吗？”
“不是卖得越多越好吗？”
苏小糖瞅了他一眼，“傻不傻？”
“饥饿营销。”
“不是不卖。”
“是限制着卖。”
“要让人有个前后顺序。”
“越是别人穿上了，越是你买不到，你才会更羡慕，更嫉妒，更想买，买到了才更觉得值。”
“咱院里的姐姐们，谁比谁差了？凭什么就只能看着别人穿？”
“她们穿不上？”
“到时候，你还怕她们不买？”
贺成海感觉自己懂了，可还是有些不懂。
苏小糖还觉得自己教会了贺成海，“你要知道，这样一来，他们才知道你的东西好。你的东西紧俏。等到下一次，不仅要找你买，还要抢着买。”
贺成海张了张嘴，他其实想说，如今大家也都是抢着买的。
可是看看站在苏小糖身后的贺叔叔，又闭嘴了。
苏小糖感觉自己更厉害了，下巴微微抬着，叫人，“走！回去。”
眼尾还扫了贺秉川等人。
一炮打响。
看看这一个个都被她震撼到了。
就连贺成江都不老实了，都不呛呛了。
贺成江的确不知道呛呛，只要是他已经呆了。
什么饥饿营销，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贺成江今在平日里的那些嘲讽他，嫌弃他的同学们面前刷了各种存在感，被那一个个儿人喊哥，喊得飘飘然。
最重要的是这一晚上的时间，他似乎赚了以前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数字。
他一开始算出那个数字，就已经有些懵。
这会对苏小糖和贺成海之间的对话，毫无反应。
只呆呆的。
“你干什么呢。”
贺成江还是恍惚的，“我就是觉得，我好像是，不会加减乘除了。”
“好像是……算错账了。”
不然，他怎么可能赚那么大的一笔钱呢。
还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
他表情恍惚，贺成海还被吓了一跳，“什么。”
“什么算错了。”
贺成江还犹犹豫豫的，“你，你进货价格，是不是真的那么便宜？”
“我们之前说好的价格真的没有问题吧？”
贺成海皱眉看他，“你咋了？”
贺成江却还是恍惚，“不，不是啊。”
“我好像是算错了账。不然，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一天时间，就赚这么多钱呢？”
他紧张兮兮的，“要不，你明天再去问问那个猴子哥，看看我们不会要赔钱吧……”
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钱的。
“我，你，你快帮我算一算，看看我是不是算错账了！”
贺成江急切地将手中的账本递过去，“你快在数一数。是不是我数错了，记错了。”
贺成海还真的有点不放心了，“账本呢，给我看看！”
只一眼看过去，那本子上都是和他们商量好，给定金，确定要买牛仔裤的人。
每个人的名字，时间，尺码，甚至是给了多少定金，都被记得非常清楚。
一页两页三页……一行一个名字，代表卖出了一条牛仔裤，代表他们拿到了一份提成。
他虽然知道的，要买牛仔裤的人多。
知道苏小糖厉害。
可这会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是忍不住呼吸急促。
曾经他以为他们被抛弃，以为贺叔叔回不来，以为他只能在码头，赚苦力钱养活弟弟妹妹，每天几毛钱。
贺成江看大哥也不说话，着急道，“大哥！你看到没有。”
“我，我怎么数了一下，一共登记了65条裤子？”
“你说，一条裤子，可以赚6块钱，那，那我们这些是多少钱？”
他咽了咽口水，“我是不是算错账了？是不是记错数了？”
怎么可能，一晚上就能赚四百块，赚贺叔叔半年的工资呢？
贺成海盯着那个账本，不知道啥时候，贺成江已经在每个名字的前面写上了编码，从1到65。
根本不用一个个数。
这就是实打实的，他们今天卖了65条裤子。赚390块钱。
贺成海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往前走了。
贺成江还在絮絮叨叨，“今天，确定了尺码的，都已经有65条。”
“你说，猴子哥说，给我们批发价，一条可以赚至少六块钱。”
“这，这算下来，就是，就是390块？”
最后说出口的时候，贺成江声音也一下子就拔高了。
贺成海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嘴巴里的“390”捂在了嗓子里。
可是，捂着贺成江的手，还是微微在发抖。
贺成江没有算错！
也就是说，他们今天，真的赚了390块钱！
可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忍不住看向苏小糖。
苏小糖看了他一眼，“你们是马上上初中的人了。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两位数乘法都算错吧？”
贺成海还是不相信，又看贺秉川。
贺秉川直接点头。
贺成海还是恍惚，所以，这都是真的？
贺成江看着贺成海，下意识问，“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怕挨饿了？”
390块钱，至少，可以买两千多斤的粮食，有这么多粮食在，至少在他们成年之前，怎么吃都饿不死了。
他眼圈都有点红。
虽然相信贺叔叔，虽然最近的日子特别特别好，可他依旧有种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更怕有一天，这样的好日子，再次消失。
只有这种已经掌握到手里的钱，掌握在心里的赚钱技术，才能让他真正安稳。
贺秉川知道，这和他这次出事也有关系。
他内疚，没有能感谢这三个孩子足够的安全感和安稳生活。
可，他更感激苏小糖，“谢谢你。”
他回来之后，就又单独给了贺成江他们零花钱。
但是，这也给不了他们安全感。
只有他们真正成长，有技术，有本事，他们才最安稳。
苏小糖也听到了，只是被贺秉川看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傲娇地抬了抬下巴，“我可不是真的想帮他们。就是，利用一下免费劳动力。”
“为我自己赚钱。”
贺秉川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眸子里的光，突然觉得心脏跳得有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