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宁汐觉得意外,乔月容和大哥也吓了一跳。
楚逸轩性子冷,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说话也是恨不得把一个字掰成偏旁部首,言简意赅,从不废话。
怎么突然就对这个小女孩儿好奇起来了?
结果,宁汐却记得方才他那只快速抽回去的手,觉得他应该不喜欢自己,于是,只沉默地摇了摇头。
配上无辜的眼神……
楚逸轩抿了抿嘴,撇开视线看向别处去了。
他的侧脸也比宁汐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虽然只是个小孩,但面部轮廓已经清晰地显现出来了,最让人难忘的是他周身的气度。
——气场这东西很难说,但当楚逸轩沉默着望向别处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如有实质的不悦,连带着说话声音都压低了,生怕惊动了这位小魔王。
就这样沉默了会儿,一家人回到了镇上,直奔这儿的唯一一家招待所。
刚下车,瓢泼的大雨也落了下来。
“哈哈,时来运转呀。”乔月容摸摸老四的头,感叹了一句。
余光瞥见旁边的宁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这小姑娘越顺眼,总觉得遇上她以后,运气都变好了。
“走吧。”她一手牵着老四,一手牵着宁汐,进了招待所。
宁汐的记忆里面,就没有来过这么干净整洁的地方,房顶上吊着电灯,楚叔叔跟柜台的人说了一声,过了会儿就有人送了吃的上来给他们,还有很多热水瓶。
乔月容兑好了一盆热水,要给宁汐洗澡。
试水温的时候乔月容不经意扫了眼她衣服底下的皮肤,当即就给吓得惊叫了一声,脸色剧变!
“你身上这是……”乔月容眼眶都红了,“谁打的呀?”
把衣服和袖子袖子往上卷几圈,更是触目惊心,宁汐的身上青青紫紫,新伤摞旧伤,居然连一块好肉都没有。
这个时候,才想到二儿子刚刚好像提到了什么马婶子,难道是她干的?
怪不得她要大晚上的跑出来,肯定是受到了虐待!
乔月容心疼死了,一边放轻了动作给宁汐洗澡,一边悄悄检查她身上其他的伤处。
越看越心惊,心道这个马婶子真的太不是人了!
宁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见她好像很难受,把自己的小胖手在水里仔仔细细洗干净,转身摸摸乔月容的脸,奶声奶气地哄她:“不疼啦,已经不疼啦。”
她越是乖巧,乔月容越是难受。
她是四个孩子的母亲,最见不得孩子受苦,同时宁汐还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又这么可爱,怎么可能让她不心疼?
哄睡宁汐以后,她去找楚江,将宁汐身上的伤势和他说了,两个人一商量,做了个足够影响他们所有人一生的决定……
第二天,暴雨停了。
两边的村民开始清理路口的泥石流,但因为担心有再次滑坡的风险,所以清理的很慢,一天时间肯定不够,乔月容就带几个孩子在镇上逛了逛,专程给宁汐买了几身衣服。
乔月容总算找到了打扮女儿的感觉,之后又带宁汐去剪了头发。
软软的长头发被剪成了时下流行的学生头,齐刘海刚好遮住眉毛,更显得宁汐白嫩可爱,像个糯米团子。
玩了一整天,山路终于被清理出来,一家人于是重新出发,直奔瓶窑村。
而离村子越近,宁汐就越是害怕。
——马婶子一定会打死她的!还有沈冠军,她咬了他的手,他也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楚江在村口问了路,得知宁汐住在沈家,当即将车子开了过去。
正值饭点,马婶子在厨房里做饭。
之前这些都是宁汐做的,现在宁汐不在家,只能由她来做,所以边做饭边骂骂咧咧,吓得沈慧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刚刚让她帮忙生火,可之前这些都是宁汐做的,她根本不会,娘虽然没有骂她,但看那脸色,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沈慧儿憋屈地往厨房外面看了一眼,羡慕沈冠军是个男孩儿,不用做饭。
沈冠军手上缠了圈纱布,在家门口的桃树杈上面坐着,嘴里叼了根草杆儿,一条腿垂着晃来晃去,没个正形儿。
他爬的高,自然也率先看到了那辆拖拉机,以及暗搓搓跟在后面的村民。
沈冠军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眼睛一亮,动作灵活的从树上滑下来,大步朝人群的方向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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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汐绞着手指,眼里满是恐惧。
楚逸轩坐在她旁边,见状,拧着眉头把她的手拽过来,态度强硬地掰开,不许她再折腾自己的手。
指尖有点红,楚逸轩捏了两下,又给丢开。
怎么……莫名其妙的。
被他这么一打岔,宁汐也顾不上想接下来的事情,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她其实有点怕这个哥哥,但又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马婶子的。
“你做梦的时候说的。”楚逸轩声音凉凉的,眼神也凉凉的,斜睨着她,“怕成这样,至于么?”
至于,很至于!
宁汐下意识地又想抠手,但一想到刚刚楚逸轩强硬的力道,改成了握拳。
楚逸轩看到了,不禁觉得女孩子可真麻烦。
其实她梦里说的是:不要打我,马婶子不要打我……声音软软的,简直要可怜死了。
“我妈最爱多管闲事,”楚逸轩说,“所以你不用怕,从今往后,不会有人打你了。”
前面的乔月容回头,看到二儿子又在跟宁汐说话,不自觉笑了起来,两小孩儿挤在一起这么絮絮叨叨的,真的好可爱!
正觉得新鲜,就见前面跑过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半大少年,对着车里厉声喊道:“宁汐!跑哪儿去了你!”
沈冠军看看楚江驾驶的庞然大物,又看看宁汐旁边的楚逸轩,最后,视线落在大变样的宁汐身上,浓黑的两条眉毛几乎倒竖了起来:“还不快点下来?!”
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宁汐是他们家里养的小宠物。
楚逸轩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隔着人群和车栏,居高临下地望向沈冠军。
那个瞬间,沈冠军竟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明明是初夏正午,他却不可抑制地,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