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惊得站了起来。

银山道:“你们回来了?”阿步也在一边望着他们。

九蘅扶着门框一把捂住胸口喘息不止,这时才发觉心跳得快要炸裂。这一路飞来,是多么害怕再看到失去同伴的场面。

银山赶紧招呼着说:“你们累坏了吧?快进来。”

阿步则忙前忙后地给他们倒水。忽然记起什么,跑到门口朝外望了一眼,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九蘅。银山也记起来了:“招财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九蘅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涌出。银山手中的茶壶“叭”地一下落地摔碎。

幸好樊池保持着冷静。他一手抚住九蘅的肩,尽量地给她一点安慰,沉声道:“招财遇害了,跟进宝一样。我们……没有抓住凶手。”

阿步如雕塑一般呆立在门边了。

而银山,低声道:“本来想过一会再告诉你们的。”

樊池一愣。九蘅也忽然止了哭泣,抬起发红的眼看着他:“告诉我们什么?”

“我们找到了白玺。”银山神色凝重地说,“他死了。”

室内一时静默。过了一阵,九蘅才喃喃开口:“不可能,白玺是不死之身。”

所有人都可能出事,可是没有想过白玺会出事。

银山带着樊池和九蘅去看了白玺被杀害的现场。

无光塔。

走到无光塔前时九蘅就明白了为什么白玺能被杀死。白泽碎魄赋予白玺死而复生的异能并非没有弱点的,但是在此之前,包括白玺本人都没意识到这个弱点。

他的“复生”,是由自己上一个身体投下的影子化出新的身躯。

影子是由光投下的。

让他不能复生的诀窍就是,把他杀死在没有光的地方。

然而仅仅这样还不够,只要尸体终有一日见了光,投出一片影子,他还是会复生。

所以……

银山推开了无光塔地宫深处的那个暗室的门,露出一地漆黑炽热的沙子。火晶盐。里面的石柱上攀了灼骨藤。上一次樊池来这里时,还是为了解救被藤缚住的银山。

现在……

在樊池放出的萤蝶的照映下,黑色沙子的表面,隐约有个灰白的人形痕迹。

银山低声说:“虽然看不出是他了,但是我觉得那就是他。我察看了地宫的痕迹。地上其实是有拖行的血痕的,但是被掩盖清理过。再加上我们上一次进来找他时,没有想到不死人也能被杀死,根本没有留意察看痕迹。凶手是趁他在塔里整理东西时,打熄了灯火,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下杀了他,将尸体拖到火晶盐上烧化。成了灰就投不出影子,白玺也不能复生了。”

九蘅的喉咙如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白玺……被一场宫变卷入不幸的白玺,穿着囚衣仍像个翩翩公子的白玺,为自己“无用”的异能沮丧的白玺,因为误伤过她总是流露愧疚的白玺,有一手好厨艺的白玺……

失踪时被大家抱怨性格疏离不辞而别的白玺。

从天宝镇到京城,被她怀疑了一路的白玺。

默默地,无声地在黑暗里,等了很多天,等着朋友们来找他。

樊池是最后一个离开无光塔的。记起最后一次见白玺时,白玺邀请他有空时来塔里帮着鉴别没有标识的怪东西。还没来得及帮他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着莹蝶的光,独自把架子上的巫器一样一样看过去,对这个吃尽他冷脸的人心有愧意。

看到某一样东西时,微微一怔。那是个铜扳指,泛绿的铜质,镶嵌一块圆圆的紫色晶石,晶石中间竖了一隙金黄,如一只凶厉的兽眼。旁边搁了一张标签,手写了“无名”二字。白玺理出了这个东西,却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就搁着等樊池来看。

此时樊池的目光落在扳指上,愣了一阵,转身就走。

走到地宫门口又折了回来。伸手,轻声说:“天裂,你原是逆天之物,为什么来到我面前?”

扳指上镶的这块紫晶名叫天裂。很久以前,白泽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曾经详细描述了它的样子,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传说天裂是上古魔族眼瞳所化,戴上它对准别人,念出时间地点,就可以把人送往那时那处,停留一炷香的时间。未来的人回到过去,就有机会改变历史。历史无论怎样波折,也是它应有的轨迹,不论善意或恶意的微小改动,都可能造成翻天覆地的后果。因此天裂被视为禁物,本应销毁,却莫名消失,下落不明。

上界追索多年的禁物,竟出现在这里。

目光沉沉思量许久,似得其解,喃喃自语道:“既是命中注定,便是上天之意,就没有逆天之说。既如此,我便先收下了。”把天裂扳指握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