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宝镇从此没落。

人们只叹息着天赐气数有耗尽的一天,事情的真相,却唯有五个寻参人心知肚明。他们把做过的恶事守口如瓶,也害怕参神报复,起初过得胆战心惊,然而数年过去,什么祸事也没发生。令五个人暗暗惊喜的是,他们自身仿佛摆脱了岁月的拖累,从不生病,衰老得很慢,看上去比同龄人年青许多。

不由暗暗窃喜,难道是要长生不老了吗?那一夜手上沾了人命的心惊胆战,总算是没白干!

听安蒲讲到到这里时九蘅心中颇是硌应,出声道:“纵有今日报应,那些年他们享的福也便宜他们了。”

安蒲道:“确实如此。可是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小小参精,除了毁了神像表达愤怒,断了他们的生计,别的法子也使不了。”

九蘅同情地看他一眼。当年的安蒲虽是精怪,也是个精怪中的弱质书生。

安蒲的目光转到常老大变形的脸上,森然一笑:“不过,他们活得久一点也可以,老死了,就等不到我今日的回归了。”

五十年后的安蒲回到镇子上时,并没有第一时间露面,而是在深夜时先后显形在五个寻参人家里。昔日的寻参人的年龄都在百岁左右了,虽然高寿,但还是日渐老态龙钟。他们还是时不时惋惜着当年没有捉住参神。仅分食了一个服过参种的人就得长寿,若真抓住参神本尊,肯定能长生不老!每每想起,顿足懊恼不已。

然而那天深夜,他们在各自的家中惊醒,隐约看到屋子里有一个绿衣少年,头上生着五粒红珠。老家伙呆怔之后,突然醒悟了过来。参神!参神显形了!

他们的老胳膊老腿分外矫健,从**跳起来朝少年扑去。绿衣少年轻巧地躲避几下,遁土消失。

他们失望之后,又迎来惊喜——地上掉落了一粒红莹莹的参种!服了这粒参种,必会再增几百年的寿命吧!

五个老家伙虽不在一处,行动和表神却如出一辙。他们喜出望外,却拼命把笑声压住,脸因为兴奋和贪婪而扭曲,把参种抓在手里,鬼鬼祟祟侧耳听一听,生怕家人听到了来抢他的。夜长梦多事不宜迟,一口吞进肚里,放心了,保险了。

安蒲的嘴角弯起嘲讽的笑,对九蘅和樊池道:“二位,就是这样,是他们来抢我的参种的,不是我硬塞给他们的。”

安蒲说的没错。九蘅默然一下,道:“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你的参种与五十年前不一样了,是吗?”

“对。”安蒲说,“正是因为我学来了本事,有能力给他们安排一个合适的归宿了,所以才回来的。在他们开始病变后,我又显形告诉了这五人长生不死的办法。”他的目光冷漠地落在常老大身上,“二位请看,常老大把自己的参种送与儿孙,终于求得一个长生不死,他一定,开心得很。”

常老大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破裂的嘴部发出模糊的呜呜声,好像并没有很开心。

安蒲呵呵笑起来,笑声低沉凄凉。

九蘅悲悯地想,做到这一步,大仇得报,安蒲也没有很开心。

她终于将憋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安蒲,这五个老畜生,给他们何种悲惨的下场都不为过。可是,其他人……”她的眼中忽然闪起希冀:“你其实并不想害其他人吧?”

安蒲纤眉一挑,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其他人与我何干?我只赐了这五人参种,被连累的其他人,其命债要算在这五个人头上!”

九蘅心中一急,道:“安蒲,你明明知道五个老畜生有多贪婪,明明知道对着亲人下手这种事一定做的出来,你是利用了他们……”一边说着,着急地朝他走近了一步。看到安蒲警惕地脸色一变,忙道:“先别走!你知道东街口的那家客栈吗?那里有个孩子叫阿梁,他的父母为了救他,把阿梁的参种想喂给我们吃,被阿梁阻止了。被连累的人里,有许多是阿梁这样善良的啊……”

“东街口客栈?”安蒲笑了,“那家人是姓胡吧?阿梁有个爷爷吧?那个老家伙便是五人之中的胡老五啊。”

九蘅滞了一下,艰难地道:“胡老五该死,可是阿梁……”

安蒲森然道:“阿梁也该死。谁让他错投成胡老五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