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他去哪里了?”她叫道。

樊池拔出插入土中的无意剑,捡起那段白生生的参须:“土遁了。是我大意了。怨不得这屋子地面不铺青砖,原来是便于逃跑。人参嘛,见了泥土就像鱼遇到水,他能钻进去,你我钻不进去。”

“哎,还没逼问出如何能救发病的人呢。好不容易逮住真凶又落了个一场空,可惜可惜。”九蘅扼腕叹息,“这下子我们该去哪里找他?”

“他逃命的本事这么大,想抓住很难。我们先不急着追他,先参悟一下他话里的玄机。”

“什么玄机?”九蘅一愣,旋即记了起来,“对,他说什么‘五个老不死’。就是他最先加害的五个人呗。”

樊池点点头:“为什么偏偏是那五个人,需要调查一下。”一边说着,目光在这间一派清贫气息的屋子里扫过,最后落在墙上的一幅画上。

画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纸面微微泛黄,以生动简洁的笔锋勾勒了一幅安然清雅的画面。画中有一棵梧桐树,树下有个书生。书生手中拿着书却没有在读,视线落在旁边的一个盆栽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个花盆里种着的植物生着一朵四瓣红花,花朵的嫣红是以朱砂点上去的,是这幅画中唯一的色彩,虽然小却嫣然夺目。

九蘅跟着樊池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这幅画,打量着道:“梧桐树。哦!难道就是院子里那棵吗?”

画中梧桐阔叶疏离,院子里的已落光了叶子。画中梧桐树身纤细,院中那棵已很高大。如果是同一棵树,那画中大概是它还小的时候的样子。树下站着的书生是安蒲的自画像吗?

一样的儒衫方巾,一样的清雅风流。眉眼画得简约,说不出像还是不像。可是……九藜摇了摇头。总觉得不是同一人,又抓不住哪里有问题。

……对了。是气质。画中书生喜乐欣然,整个人仿佛带了一圈温暖的光晕,让人看着画就跟着他微笑起来。安蒲虽也儒雅有礼,却总透着一股阴郁疏离之气。

樊池伸手指了指画:“还没找着吗?安蒲在这里呢。”

九蘅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一看,恍然大悟。那个盆栽!仔细看才能看出那个“四瓣红花”其实是四豆参种,而细笔勾画的叶子和根茎可不就是棵山参的模样!

九蘅激动得捏起了拳头,破解谜题的瘾被激发:“如果这棵人参是安蒲,那么这个跟他穿得很像的书生是谁?”

“安复容。”樊池平平答道。

“噫?”九蘅刚刚鼓起的**被一下戳破,“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印章。”他拿下巴示意了一下,忍着笑睨她一眼,果然,画的左上角盖了一枚红印,可不清清楚楚地是“安复容印”四个篆字。智商被碾压的九蘅恼羞成怒,动手把画从墙上摘下,细细卷起收入怀中,“没收了,参精不来就不还他!”

“走,我们出去转转,看还能打听到些什么。”樊池拉着灵宠出了小院。

一出大门,就看到街对面站了一个人。确切地说,已不太能称得上是个人了。或者称他为一棵没有扎根进泥土的参树更为贴切。那人的头、颈、身体已没有明显的分界,手脚都已变形,鼓胀不平又遍布结节,比真正的参树又好一些,身上的衣服勉强披着,就像搭在木头上的破布。面部五官几乎难辨,格外粗厚的皮肤微微颤动着堆挤出褶皱,下巴的位置飘着凌乱的白胡须。

他粗笨的腿末端,拖着根须的脚没有穿石鞋,直接光着踩在地上。

“参树人”那对深藏在褶皱里的眼睛像两个无光坑洞,隔着窄窄的街,与二人对视着。九蘅身上的鸡皮疙瘩此起彼消,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厌恶。

因为他头顶白发中探出的那一根绿茎上已经光秃秃的,一颗参种也没了。

这是个“病愈”的人。

把五颗参种都“赠与”他人,摆脱了死亡的人。然而这就是所谓的痊愈吗?参变的症状没有恢复,就像一棵会行走的树,就这样活下去吗?

还不如死了呢!

这个参树人抬起脚来,慢腾腾地一步步朝他们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