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火神
林儿见玉霜似乎并不吃惊,好奇地问道:“玉霜姐姐怎么不问我既然已经派了勒勒他们去阆中,为什么还要亲自去?”玉霜道:“林儿一定有你的原因的。”林儿有些无语道:“唉,不知道玉霜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开朗一点。要是姓易的在就好了,他肯定能把你变得爱说爱笑。”她顿了顿,“三当家第一拨去阆中,他想必是被花梦醒重点盯住的。我再派勒勒和嘎尔迪去第二拨,相信这也在花梦醒他们的意料之中。但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还会去第三拨人。所以我们的活动一定会非常安全的。从目前得到的各路讯息来看,各方人等都集中在了阆中,想必那地方会非常热闹,我们自然得去凑凑这个热闹,救嫂子他们的事,也要着落在此行中。”
淮北医馆此时只剩了三个人。林儿道:“猴子哥,要不你留下来看家吧?那个方任侠要是到了,还需要有人给他送信。”猴子道:“不行啊,玉雷大哥嘱托过,我们夫妻总要留一个人在周小姐身边,这是我们的责任。”林儿见他认真,开玩笑道:“猴子哥,那我和玉霜姐姐如若同时遇到危险,你先救谁啊?”猴子不想她如此问,先是一愣,然后凛然道:“主母如有事,我愿以死谢主。”林儿不想一句玩笑却引出他如此真挚之语,赞道:“猴子哥重情重义,苏儿姐姐有你为伴,真是三生有幸啊。”猴子却道:“可是娘子老觉得我婆婆妈妈的,不像北极星、大将军那么有大丈夫气概。”他说得黯然神伤,引得双姝也不禁唏嘘。
半晌,玉霜方道:“林儿,还是让猴子哥去吧?你不是说我们要身处暗处吗?勒勒姑娘不在,我们又不能易容,脸上这副今天就不能再用了。到时候我们就只能躲起来,靠猴子哥四处周转。”林儿想了想:“这倒也是。可淮北医馆这里就找不到一个可信之人坐镇了,这却如何是好。”猴子道:“留个字条不就行了吗?”林儿道:“不行,这样会暴露我们的行踪。”经过这么多次事情,林儿也变得谨慎起来。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好办法:“算了,等我们到了阆中再说吧,反正现在这医馆也不安全了。”
三人自昨天到现在都未合眼,此时只等天黑,三人各自睡去。直到月已中天,才由猴子驾了马车,林霜二人卸去假面,坐于车内,往阆中而去。
阆中之事,尚有诸多好戏,此处且放上一放,先说古羽。林儿留下了张汉下的药方离去,花梦醒派人抓了药来煎上。次日一早,花梦醒将古羽染病之事告知太守,太守无奈,只得将宴会顺延,待古羽病好。可是说来也奇怪,以前用了张汉下的方子,古羽的咳喘病都是不须多少时间就会见到起色。可一夜一日过去,这病没有一点好转,似乎反有加重的趋势,不但咳嗽越发厉害,咳出的痰内还隐隐有血色。花梦醒一看,骂雪柳道:“看你找的庸医。还不赶紧去请姜大夫。”雪柳挨了一顿骂,只好悻悻地去五味堂另寻名医。
叶枫虽不善医术,但毕竟从小耳濡目染,一些基本套路还是知道的。他把了古羽的脉,小声道:“奇怪,大哥这脉象洪数无力,想不明白是什么病征。更奇怪的是,从小到大,我还从没见过师姐失手,这次却是为何。”古羽拖着颤颤微微的腔调说道:“我听说行医之人须宁神静气,方能辨对脉下对药。林儿这次却是带着极险的任务而来,失手也是无法避免的。”叶枫道:“师父要是知道这事,肯定又要骂师姐的。他最恨行医时不专注、拿病人生命当儿戏的庸医了。”古羽叹口气:“也怪我,让林儿承受如此大的重担。”
正说着,雪柳回来了,仍是一个人,脸上似还带着泪痕。花梦醒有些生气:“怎么回事?”雪柳道:“姜大夫说他这几天不出诊。”她言语中还带着哭腔,想必是苦苦哀求却遭了姜附子的冷脸。花梦醒道:“他没说为什么不出诊吗?”雪柳摇了摇头。花梦醒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叶枫本也认得姜附子,听这一言,忽然明白了,小声对古羽道:“肯定是昨天师姐把姜大夫骗了,姜大夫在生气吧?”古羽忙问:“那有什么办法请他来看诊呢?”叶枫想了想,道:“姜大夫生性孤傲,不为金钱所动。不过因为他的师父是川内鸿儒,所以他自己是极重礼节的人。如果以古礼相请,或许能打动他。”古羽点点头,对花梦醒道:“姜大夫有医神盛名,想来寻常人物是请不动他的。花公子也是蜀中名人,如果能亲自走一趟,好言相加,以诚意动之,或能奏效。”花梦醒道:“也只好如此了。我这就去备一顶蓝呢大轿,亲去下帖,正好拜访一下这位名医。”
花梦醒果真是说做便做之人,当下就率人前去请医。叶枫对古羽道:“这个花公子做起事来干净利落,对大哥又如此之好。若不是因为夏小姐的事,他也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吧。”古羽道:“是啊,命运捉弄,让我们兄弟陌路。我这些日子,每晚都会因这事而梦中惊醒,真是唏嘘无比啊。”
约去了一二个时辰,花梦醒竟真的带回了姜附子来。只见这位姜大夫身着普通的麻布衣衫,一脸的络缌胡须,颇有些江湖气。叶枫怕姜附子认出来有些不便,借口上厕所溜了,房内就剩了古羽一个。花梦醒一进门就介绍道:“姜大夫,这就是我的兄弟,请你务必施仁术助他康复。”姜附子看了看古羽,也不说话,直接拿起他的手腕来诊脉。
没半刻工夫,姜附子转头问花梦醒道:“把前一个大夫的药方拿来我看。”花梦醒忙令蛾儿取了来。姜附子接过药方,打眼一看,立时便大笑出声,笑毕,又忽然冷森森地道:“这老匹夫何时到成都地界来了,还用曾老头的话来诓我,这梁子今天算结下了!”花梦醒听得一头雾水,忙问:“大夫这是何意?”姜附子道:“前一个大夫可是一位长须的老头?”花梦醒道:“不是。是一个年轻俊秀的后生,想必这医术是不能入您法眼的,我当时就说只是救个急……”他没说完,却被姜附子抢道:“后生?老匹夫派个徒弟就来叫阵?这把谁看在眼里了。”花梦醒却越听越没有头绪。
这时姜附子从怀中拿出旱烟袋来点上了,闭目静静思索着。良久,他睁开眼来,缓缓道:“甘寒一派称良法,并未逢人用附姜。拿纸笔来。”早有下人将准备好的纸笔奉上。姜附子提起笔来,饱蘸墨汁,写下了他的药方:
炮干姜二两附子二两灸甘草一两
写完将药方递给花梦醒,也不说话,拿了药箱即自行离去。花梦醒拿起药方给古羽念了一遍,就命下人去抓药。
叶枫适才也在门后偷听,见姜附子走,这才回到堂前。他此时表情中充满了惊疑之色,对古羽道:“大哥,姜大夫这方子着实让人毛骨悚然啊。姜附二味竟按‘两’计,这怕是要吃死人的。”这话连旁边的花梦醒也深感同意,道:“是啊。昨天那个后生的药方虽然无用,好歹看上去还算规矩。可姜大夫这方子就三味药,剂量如此之巨,所谓人如其名,今天总算是见识了。”叶枫道:“那这药能吃吗?万一吃出问题可怎么办?”花梦醒也一片狐疑,转头看着古羽。古羽却微微一笑,道:“没事,沉疴用猛药。我从小吃的药比饭还多,从没吃出问题的,今天正好亲自见识一下‘火神’的威力。”
不多时,药煎好了。蛾儿将药端了过来,旁边雪柳则捧了另外一碗汤剂。原来花梦醒也是担心药有问题,又命人煎了人参等物在旁候命,若那药不对,则赶紧取来吊命。衙中之人都是胆战心惊,当夜无法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