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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城是一座边城,也是一座坚城。
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纵使西边再不安宁,凉州也依旧牢牢的把在朝廷手里。
除却它高大雄浑的城墙之外,历任知府也俱是忠心能干之辈,如此才能力保凉州不失。
是以,即便大宋与西梁起了战火,凉州百姓也依旧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全然不似代州那般惊慌。
当然,人人皆知去岁年尾朝廷才与西梁换了国书,如今才太平了几日,哪里会这么快又打起来?
十一月二十七的时候,东城大户张家的老爷子过六十大寿,且不说那络绎不绝前来祝寿的人,单单是知府大人亲临,便让张家人赚足了面子。
流水席一连摆了三日,那张家的还特意在门外施了三日的米粥,又捐了两千两银子修路铺桥,声势闹得实在是不小。
然而就在第三日傍晚时候,流水席还没散,张宅门外却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衙役,道是有人告发张家窝藏江洋大盗,前来缉拿。
顿时众人哗然,俱都觉得荒唐,张家素来是奉公守法的人家,岂会做下这等事情?
张家主人是泰元初年的举人,正值当初张老太爷,如今的张老爷便罢了考,留在凉州接掌了家业,这二十多年来积德行善,便是看张家不顺眼的许多大户,在暗骂张老爷沽名钓誉的同时,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张老爷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身边尽孝,二子三子俱是在外求学,如今乘着父亲大寿也都赶了回来,听闻下人来报,俱都是白了脸颊,面面相觑。
满堂宾客诧异归诧异,却都是明哲保身的,此刻哪里会多嘴,只看着事态如何发展吧,万一有个什么,可不能牵连自己个不是?
张老爷并未出面,道是大公子匆匆前来给众人告了罪,道是打扰了诸位的兴致,既然有衙役上门,却也只好先散了宾客云云。
岂料那领头之人竟是直接下了张大公子的面子,不但不放人,反而要立即搜查张府,道是宾客太多,万一那江洋大盗混在人群中跑了,算谁的?
张大公子未料到塞了银票竟然也不管用,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好说张老爷也是个举人,岂是说搜就能搜的?要是真的叫人给搜了,张家还有什么脸在这凉州继续混下去?
换做平时,这些衙役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如今却这般打他的脸,就是个泥人,也还有三分气性呢,何况张大公子也是个没脾气的!
“张大公子也不用给咱们脸色看,咱们这也是奉了孙大人的命令不是?”领头的那人笑眯眯的看了眼张大公子,随即便一挥手道:“给我搜!”
“慢着!”突然一个声音自人后响起,却是一个身穿深蓝色五福直缀的青年快步走了出来,“张家是什么人家,岂能容你说搜就搜?你是个什么东西!”
青年冷冷瞧了来人一眼,身后去跟着出来了几十个青壮家丁,俱都手执棍棒,和衙役们对峙了起来。
那人被这么一骂,顿时就怒了,冷笑一声道:“我王某人虽不算个人物,可如今却是奉命来搜张家的!张大公子,若是不想担了藏匿江洋大盗的罪名,又何妨让咱们搜上一搜?!”
“张家素来积德行善,也从不与那等人物来往,这等罪名自是不敢担的!”张大公子并不理会那人的威胁,只道:“敢问那告发我张家的又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孙大人如此大动干戈?”
要知道张家可是凉州城内有数的大户,又素来有着好名声,便是知府大人,也只会交好礼遇,等闲不会得罪,如今却一声招呼不打就派人上门搜家,可见这其中的蹊跷!
“这等事情咱们怎么会知道?”王某人打了个哈哈,却是对此避而不谈,只道:“张大公子若是有机会,不妨亲自去问府君大人?只是今日,却不要耽搁了咱们的差使才是!”
见来人依旧不给面子,张大公子也肃了一张脸,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张某倒是要亲自问问孙大人了!只是凭借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想搜了张家,却是不能!几位请回吧!”说罢便是一甩袖子背过了身去。
“张大公子好气性!”王某人哈哈大笑了一声,随即便冷着脸道:“只是张大公子可要想好了,若是今日不让咱们搜,说不得咱们下一回再来,就是抄家了!”
张大公子面色一变,大约是想不到来人竟然如此强硬,不由得眯了眯眼,倒是一直站在他身旁的青年闻言冷笑一声道:“多谢阁下提醒!只是我张家也不是泥捏的,随便人怎么捏圆搓扁!诸位,请吧!”
众衙役俱都面面相觑,原以为是趟好差,可以从张家刮点油水呢,却是没想到素来老好人似的张家竟然硬起来了,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怎么,还要我张家点齐了人恭送诸位不成?”那青年又是一声冷笑,似乎一点儿都不怕得罪了人一般,缓缓抬起了手,而他身后那一帮子家丁,却是作势就要上前,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王某人脸色由红变绿,由绿变黑,见张家家丁个个都似彪悍的紧,顿时就有了惧意,再看看自己这边,恐怕真要动手,也是打不过的!
当然,若是真的打了起来,张家再强硬也不能跟官府对着干,少不了要低头,可问题是,他吃的亏张家便是低头,那也是对着知府,不是对着他,若今日他挨了打,恐怕也白挨!
算了这笔账,王某人眼神闪了闪,便打了个哈哈退了出去,只临走却还忘不了瞅了那后来的青年一眼,咬着牙笑了一声道:“今日王某人认栽了!只是未请教,这位公子又是何方神圣!”
青年唇角一勾,一个轻蔑的眼神抛了过来,却是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而跟着张大公子走了!
倒是一个家丁中一个高大的汉子嬉笑了一声道:“好叫差大哥知道,那位就是咱们家的二公子,在京城求学的那位!差大哥莫要着恼,咱们二公子见过的达官贵人多了,这眼界就有些高,差大哥可要见谅啊!”
这话要是单看字面意思,倒是还像那么回事,可是再看那人脸上表情,又哪里是告罪的样子,倒是把个王某人给气了个倒仰,只能灰溜溜的走人。
经过了这么一出,满堂的宾客哪里还有什么兴致?纷纷起身告辞,哪知道出了张家大门,却发现还有一对衙役守在门口,竟是监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这一场动静闹得很是不小,张家好好的寿宴被搅合了,自然恼怒的很,然而恼了知府衙门的却不止张家,那一个个被当做江洋大盗监视的士绅们也很是不爽快。
他们大小也都是这凉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见着夫君要低声下去也就罢了,可如今连个衙役都欺上门来,岂不是太过分?
却说张家,等宾客散尽了之后便紧锁了大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连主母养的那只八哥,也似乎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往日叽叽喳喳的鸟儿,如今却是闭紧了嘴巴,不知藏到了哪儿去。
经过了这么一出,张家难免人心惶惶,张老爷下了禁口令,吩咐了管家带着人在前院一寸一寸的搜查,而张太太也带上了心腹的丫头婆子在内宅排查起来。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了,张家书房里,几个大老爷们正襟危坐,神情肃穆。之前未在人前露面的张老爷正恭谨的坐在下属,反而坐在上位的,却是一个眉眼冷峻的年轻人。
若是叫张家的下人来说,也未必有几个认得他是谁,只有待了十几年的老人,才会告诉你,这就是咱们家的几乎从不露面的三公子。
“今日之事,恐怕那什么江洋大盗只是一个托词。”座上青年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水琉璃扳指淡淡道。
张大公子眉头微蹙,闻言便道:“您的意思,是说孙玉山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今日之举,意在试探?可是想也知道,张家不可能就这么让人搜了的。”
若是如此,还有什么好试探的?不管张家有没有蹊跷,结果都是一样的,孙玉山不是个傻蛋,如何会不知道这一点?
“也许,孙玉山试探的,就是张家的态度。按理说,张家虽然是大户,可毕竟民不与官斗,自是不会轻易得罪了本地父母官。”而今日,张家的态度很强硬啊。
张大公子话音才落,张老爷视线便落到了今日出头的张二公子身上。
张二公子嘿然一笑,摇了摇头,才道:“那现在,是不是要补救一二?”
若是如此,还有什么好试探的?不管张家有没有蹊跷,结果都是一样的,孙玉山不是个傻蛋,如何会不知道这一点?
“也许,孙玉山试探的,就是张家的态度。按理说,张家虽然是大户,可毕竟民不与官斗,自是不会轻易得罪了本地父母官。”而今日,张家的态度很强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