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翰一岁生日那天,萧累玉没有出席,众位美人争奇斗艳,趁着高僖抱孩子的时候在身边转悠,就想引起他的注意。

高僖本想移开,这边又是一个美人,手肘不小心碰到她的胸脯。楚慕雅只若未见,一人在座位上喝着闷酒,须臾起身淡淡道:“臣妾身子不适,就此告辞。”

看情形,高僖还挺吃两位美人那一套,就算今晚不留宿郭美人处,想必也会到其他两位美人那里。

刚要睡下,却听得文喜的声音:“娘娘,陛下宣您侍寝。”

君心依然难测。算起来,她已经有两个月不曾侍寝了,那次促膝之后,两人之间渐生隔阂,自己不主动,高僖也从来不来。突兀地听到这道圣旨,竟以为自己还是从前。

只是他自己都说过,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她又何必抱有幻想。

进延庆殿时,楚慕雅在文喜陪同下进去,文喜满怀感激:“奴才多谢娘娘。”

楚慕雅道:“谢我做什么?”

文喜正色:“前段时间延庆殿的内侍和侍卫都换了一通,之前娘娘命奴才告假,奴才还不能理解,现在想来,竟是捡回一条命。奴才多谢娘娘不杀之恩。”

楚慕雅淡淡道:“都过去了,你我也算相识多年,不必说这些。”

坐在寝殿等了一会儿,高僖这才回来,抬起两只手。楚慕雅替他更衣,从前做这些时总会私下做些小动作,比如挠他痒什么的,这次却是规规矩矩。

他忽而抱住了她。久违的气息依旧让她沉迷,然而就是这种沉迷,更让她生出罪恶之感,想要挣脱,他却是紧紧不放。

“陛下弄疼我了。”她轻声说着,却是不容置疑的冷淡。高僖索然,手渐渐松开。她在他面前站了许久,终于无奈一叹,慢慢解下衣衫,姣好的彤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

高僖木然地看着她,眼中的炙热渐渐变成寒意,一件件将她衣服穿好系好,沉声说了句:“天气凉,当心着了风寒。”

说着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抖了抖被子便睡下了。

楚慕雅只好睡在侧榻上给他守夜。

他睡觉一向很安静,不乱动,不打鼾,不磨牙,今日却是翻来覆去,直把床板翻得咯咯作响。她蹑手蹑脚地起身,看他眼睛虽然闭着,脸却一直不安稳,愁绪都写在脸上。心里一阵叹息,爬上他的床,轻轻躺在他的身侧。

果然,这一躺,高僖的脸色就好了许多,连动静也少了。

次日,毓秀宫传来消息,萧青女暴毙了。

游夏问那个来报信的人:“可知是什么所致?是自尽吗?”

嫔妃若是自尽,则有畏罪之意,会连累其家人。那人惶惶道:“敏妃被发现时口吐黑血,似有挣扎的痕迹,药碗被砸了个粉碎,看起来……不像是自尽。”

楚慕雅轻轻舀动碗中红豆,继而放下道:“知道了,回过陛下的时候就说是病逝。”

那人应声而去,

游夏伏在她膝下,不解道:“据悉,这段时间敏妃每日都在求见陛下,怎会好端端地暴毙呢?”

长长的护甲轻轻刮着桌上的牡丹图案,道:“自然是有人不希望她再受这种苦。除了皇后之外,谁能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游夏思忖须臾,道:“既然皇后娘娘下了如此狠心,那表明她已经对敏妃一事心灰意冷,说不定会将此恨意转到娘娘身上,若不趁此机会防范于巍然,只怕将来她会是个比敏妃还难缠的对手!”

低鬓下垂着的步摇压着半个鬓角,叹道:“她一直就是个难缠的对手,就算遭此劫难,她身后依然有萧家,还有兵部尚书作为强援。萧家本来就有功于社稷,要除掉她,谈何容易?”

游夏道:“更多的是娘娘不忍心吧?虽然奴婢不知娘娘从前在太子府的事,但是想来那时的萧皇后待娘娘必定极好,所以娘娘几次三番都不愿意将事情怀疑到她身上。”

楚慕雅起身,幽幽一叹:“她从前待人谦逊有礼,一片赤诚,也曾经妹妹长妹妹短地叫过我,那时是为了取悦太子,可是如今种种,却是为了萧家。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可能有子嗣,才会如此没有安全感。”

说到子嗣,那是她毕生之痛,如果不是因为七个多月小产,对生活的美好幻想一朝破灭,她也不会手染鲜血,嗜杀成性。

游夏趁机安慰道:“娘娘不必难过,娘娘如今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调理身子。”

子嗣什么的都不去想了,何必自寻烦恼。

一个月后,在外浪**许久的秦朗突然回来,并带回来一个不利的消息。

东胡那帮以羯族为首的部落,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东胡边境一直就是个祸乱,时而归降,时而反叛,时而向楚,时而又向齐,关键看谁给出的利益更加诱人。而齐国历经这几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后,已经深受重创,自然在利益上落了楚国下风。

眼前季赢平定卫夫人之乱还未结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堪当大任之人。思虑许久,高僖决定御驾亲自前往。

先帝在时,他就经常前往东胡,整个齐国上下,除了他之外,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东胡的情况。

只是东胡若再像从前一样除而不尽,恐怕以后反叛一事还会不断发生,他此去,则是为了给东胡来个釜底抽薪,因此时间上注定要长久。

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防备地叫上了楚慕雅随行在侧。为了有人能照顾她,高僖也准许她带游夏随行。

东胡贫瘠,多为游牧民族,生活条件极其恶劣。白天日头毒辣,晚上又阴风阵阵,睡觉时经常要防备附近有饿狼出没,连三餐都时常不济。

他们在东胡一座小城休憩了几日,吃的都是些干巴巴的干粮,要么就是满嘴骚味的羊肉。起初时难以下咽,高僖道:“在这里,能吃上饭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以前在这里待了半年,试过七天七夜滴水未

进,到跟前有吃的时候,就管不了那东西难不难吃。”

楚慕雅闻言,便抱着“良药苦口”的决心咽了几口,再抬眼看他时,已有些许欣慰之色。

看样子,这场战役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这次一待恐怕不会比半年少了。

到白城的第十天,三大城门就同时传来噩耗。

东门,南门,北门同时被大军进攻,声势浩大。守将杜群来报时,高僖正看着沙盘,听他报完战况,问道:“各处分别有多少人马?”

杜群答:“各引前锋两千。”

高僖道:“前锋虽然不少,但是后备未必有这么多。他们同时选三处进攻,显然是为扰乱我军阵脚,其大军必定埋伏在其中一路。”

他打量着沙盘,道:“南北两门外都是旷野,难以设下伏兵,倒是东门有座小丘陵,山洼和林间都有可能设伏。因此只要集中兵力在东门退敌,其余两门紧闭不出,料他们也无奈何。”

杜群应声而去,楚慕雅问道:“陛下,我们白城城内有守军多少?”

高僖凝眉:“只有六万。”

楚慕雅道:“看城外情形,以及这两天的攻势,东胡这边大军估计不会少于二十万,我们六万大军能抵御多久?”

高僖冷冷道:“能抵御一时是一时。朕已写信回京,料想秦朗此时已率大军在来的路上。”

邺城离此三千多里,又是率大军前行,就算是最快的骑兵,那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达,而这白城内的六万兵马,能不能守住这十多天也是未知之数。

城外厮杀声震天,就算是待在城中,也不免感受到地面的震动。游夏倒还算镇定,端着肉糜的手虽然一直晃啊晃,到底还是把汤端到了她面前,要是换作小希,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只是楚慕雅没有想到的是,最后留在自己身边的竟是忽略了许久的游夏,自己一向视作姐妹的小希,却是第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游夏垂着手在她面前,看着她极其不情愿地抿了两口寡淡无味的汤,道:“陛下此次带娘娘前来,恐怕另有深意。”

楚慕雅放下肉糜,苦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游夏点了点头:“奴婢不才,但是在楚国时也深知楚国九皇子寿王与东胡的关系。楚国是我们的母国,东胡如今将所有兵力都放在对付齐国,这招未免过于冒险,除非其背后有楚国的支持,他们才敢这样做。”

楚慕雅冷笑:“你觉得陛下会用我来威胁楚国?”

游夏不置可否:“奴婢不知,但是若留娘娘在邺城,委实没有带在身边安全。”

楚慕雅直视于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游夏身子一矮,跪道:“娘娘,奴婢不敢妄言。”

楚慕雅微微笑道:“出了邺城,我们不再享受宫里的尊荣,说得好听,我是随陛下亲征的宠妃,说得不好听,和人质有什么区别?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