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175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一缕阳光(三更一)

不期然,就这么撞见了。

虽然隔着葳蕤花影,隔着缥缈的晨雾,她还是看不清他的相貌。却也足够看出他的气质清逸出尘。

少女的羞涩让她红了脸,可是她还是大方地冲他打了个招呼:“早。您家院墙上的野玫瑰,真好看!”

可是那个一身白衣,坐在花影雾霭之中的男子却一言未发,甚至仿佛连眼珠都没曾转过一转。

红的花影,白的衣衫,黑的头发……标致地坐在那里,完美得像一尊没有没有生命的玉雕。或者——有点像电影里的吸血鬼,睥睨人世。

时年只能讪讪地退开,挥了挥手离去謦。

能住在这一片老房子里的,都是当时那个城市里的上层,除了高官就是大商人的。所以那个人也许就是这样高不可攀的类型吧?可能人家很不喜欢被她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窥探吧?

时年心下觉得别扭,此后便有好长一段时间刻意避开那条巷子,很久都没曾从那里走过。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是她坐的那辆公车在前一站地抛锚了。而穿过那条巷子的路比走大路要近,她才为了抄近路而再度走进那片小巷子。

又走到那栋小白楼前,她忍不住带了一点小小的紧张,防备地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花架下……那天竟然没有人啊。

她心下小小雀跃了一下,然后才抬头去如同从前一般细细打量那漂亮的建筑。就在此时,小楼的大门竟然无声地开了,等到她终于发现,竟然瞧见那个白衣男子又那么冷冷地坐在了花架下!

她吓得像个兔子似的赶紧扭头就跑。

一着急还连书包都掉了,稀里哗啦地洒了一地。她只好忍住头皮发麻,回来蹲在门前又稀里哗啦狼狈地回来将地上洒落的东西都捡回来,整理好,然后再稀里哗啦地跑远。

再后来……就是冬天了,放寒假了,花儿都凋零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个男生开始对她穷追不舍,让她疲于奔命,她便也有许久没再去那个地方。

等到第二年春天来了,她再走到那边的时候,却发现小白楼里已经没有了人。院子里一向洁净的地面上落满了前一年秋冬季的落叶,无人打扫。

那个人搬走了么?她心下忍不住好奇。

是为了什么搬走的呢?这么漂亮的房子,为什么不一直住下去呢?

还有,那个人搬走了,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呢?

那个白衣的人就这样时隐时现,而她的心也随之起起伏伏了好几年。不过总是没能真正看清那人的相貌,也无从知晓那人的身份.

时年想到这里才轻轻叹了口气:“那个人对我来说,是一个谜。”

说到这里,时年不由得皱眉:“理事长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些照片都是那个人拍的吧?”

她惊讶抬眸望向皇甫华章去,却见皇甫华章没有摇头。

“还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甫华章终于移动脚步,到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凝视着她,声音放柔:“因为他发现,当他习惯了每天都看见一个女孩子出现,习惯了每天都由一个女孩子的笑脸帮他开启新的一天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却突然不出现了。”

“他等了许多天,却怎么都再等不来;他就决定,如果下次还能再看见她,就一定要帮她拍下来,以备以后她再不出现的时候,可以拿出照片来看。”

时年听得怔住:“何必要这样?”

他微微耸肩:“谁让你不请自来硬是闯进了那个人的世界;可是当他适应了你的存在,你却又忽然不来了?那种感觉,不曾拥有过也就罢了,可是一旦拥有过,就永远都无法放弃。”

时年的心忍不住微微轻颤。

这样的表述,以她现在的年纪体会起来,那情感简直可以被称为是一种心动了。

她便忍不住皱眉:“……理事长,您该不会是想说,那个人拍摄我的用意,是——有点喜欢我?”

他轻轻一叹,没急着说话。静静地等那声轻叹在大大的房间里散尽了,才出声。

“何止是有点?呵,你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缕阳光。”.

随着这样的语声,他的目光温柔地投落过来。时年连忙垂下头去。

眼前这样的皇甫华章,简直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皇甫华章,叫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轻轻地攥了攥拳头:“可是那时候我还很小。初中,13岁~15岁之间;就算到了高中也还不满18岁。”

“说的没错,”他目光依旧落在他面上,却微微扬起了下颌,呈现出一点点清傲的疏离:“所以他才只能克制自己的心,只能在窗子里远远地偷偷看着你。就算那天在晨雾里不小心与你撞见,他也不能露出一丝半点的情感来,只能冷冰冰地看着你。然后,让你尴尬地落荒而逃。”

“……因为,他比你大

了整整十岁;因为他是个只能坐在轮椅上,无法站立和行走的废人。也因为,他怕他如果跟你说话,你就会喊他‘叔叔’。”

时年又是一惊。

十岁,十岁!

时年捂住嘴,愣愣看着他:“那个人那样微妙的心态,理事长你怎么会知道?”

他定定望来,整个过程里眼睛连眨都没有眨过一下:“时年,你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

时年两手攥紧了纸袋,“那个人,难道就是您?!”.

一向那么清傲高贵的男子,这一刻却不敢再对上时年的眼睛。他两手撑在手杖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叹息一般地说:“这一刻,我真的有点不想承认……因为这会叫我自己,十分狼狈。我这一生仿佛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时年,我怕被你鄙视。对你而言,当年那么‘苍老’的我,那么残疾的我,那么冷漠的我……我真的不想承认,宁愿我只是你现在认识的这个人,至少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至少我已经可以正常行走,至少我已经有勇气主动与你说话。”

时年啼笑皆非,怔怔望向他:“怎么会这样?”

他终于重新睁开眼睛,颧骨上竟然罕见地拢起了一团粉红:“我也同样许多次地问过我自己,甚至问过上天:怎么会这样?”

时年尴尬地起身:“理事长,谢谢你今天与我分享这么多故事。我想我需要消化一下。这些照片,我可以带走么?”

见她要走,他面上的神色便一点一点冷了下去。他颧骨上的粉红也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他又是清冷高贵的威廉·佛德,他笔直坐在沙发上朝她扬起了脸,目光也变得清冷下来。

“不可以。虽说你是照片中的人,可是这些照片是我这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它。”

“倘若你觉得我这样是侵.犯了你的肖像权,你可以向法庭提起告诉。总归,这是我的,我绝不放手。”

时年尴尬得咬住嘴唇。

是可以不用太过计较,可是一想到自己少女时代得照片却留在这个陌生的男子手上……那种感觉,真的有点奇怪。

她便重又坐下:“理事长说笑了,我才不去打官司。因为就算打了,我也打不过您不是?不如——“她妙目一转,“不如,咱们剪刀石头布?”

皇甫华章一个没想到,长眉高高扬起,随即“嗤”的一声笑出来。

再抬眼望向她去,目光里已然又是潋滟成一片温柔的海。

“你呀,总是叫我这么全无防备。”

又是叹,又是苦笑。可是那腔调里竟然是满满的——宠溺。

时年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情:“那不如这样,我们就把这些照片重新再洗印一套来。原件我带走,将洗印完的副本留给您,好不好?”

“不好。”他抬眸望来:“我要原件。”

时年只得再退一步:“您再这么霸道,我真的要叫您‘大叔’了?”

皇甫华章唇角便是一抿。

时年垂首一笑:“好,那我不叫。条件是——至少您在每一年的照片里,给我一张原版,行不行?这也是我的人生呢,好不好吗?”

她姿容娇俏,不自觉地用撒娇的语气在与他缠磨……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新鲜而又熟悉,让他如在梦里。

心便不自觉地软下来,终于勉强点头:“好吧。”

【今天三更,早上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