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璀璨,在山谷中,四名青岚宗弟子侍奉着一辆轮椅,老头儿眯缝着眼睛,靠在轮椅上,舒舒服服的晒太阳。
“老祖,你说咱们宗主他们远征徂徕山门,怎么还没回来呢?”替老头儿捶背的一个女弟子忍不住低声问道。
“谁知道呢?”老人脸色淡然,回答道,“按理说,他们应该也回来了,只怕是出了点事情。”
“怎么可能?”几个弟子顿时色变,摇头道,“咱们这么多高手都去了,三位师叔祖也亲自前往,料想徂徕山门有多大能为,能挡得住咱们青岚宗?”
“只怕不妙啊!”老人叹了一口气,自从他感应到自己的三大弟子身死之后,一直心神不宁,直到陈昂昨晚出现,老人才知道原来徂徕山门也是元气大伤,连弟子都被人掳掠,想必是青岚宗大功告成,但是至今并未回来,莫非是路上出了大事?
倘若青岚宗宗主都出了事,门派又该何去何从?想到这里,老人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倘若真到了最坏的情况,说不得只能再把自己这几根老骨头活动活动了。
几人正在闲聊,一个中年汉子快步走了上来,开口道:“老祖,饭菜已经做好了。”
“拿过来吧!”老头儿打了个呵欠,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是中午了。”
不多时,四个弟子七手八脚的搭起小桌,将饭菜端了上来,老人吃饱喝足,立刻便有弟子倒了一杯清茶上来,老人慢慢缀饮了一口,忽然脸色微微一变,望着茶水沉吟半晌,一名弟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祖,可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么?”
老人缓缓摇头,皱眉道:“奇怪,今日的饭菜,莫非放多了辣子么?怎么感觉腹中好似有一团火焰一般炙热?”
此言一出,四人齐齐大惊,一人立刻叫道:“我去杀了厨子!”
老人摇头道:“不要慌张,我并非中毒,只是觉得今日的菜肴似乎火气重了一些。”
四人这才释然,其中一人笑道:“我就有些奇怪,刚刚弟子明明是用银针试毒,确认没有毒才敢给主人端上来,再说了,这里的伙计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给咱们的饭菜里下毒?”
“嗯!”老人微微点头,笑道,“只怕是这几天吃的过于清淡,突然遇到辛辣,胃里有些受不住,不妨事,大黄,你去给我倒一杯**香茶来。”
那人立刻答应去了,老人喝下**茶,只觉得腹中的热度似乎少了一些,当下潜心运功,一口气游遍奇经八脉十二重楼,只觉全无异样,当下也就放下心来,吩咐四名弟子推自己回房休息。
晚饭时分,饭菜依然如此,老人起先并不以为意,只是入夜之前沐浴时,面对铜镜,忽然发现自己额头上生出了一个热疮,忍不住低声苦笑道:“我都多大年纪了,竟然还长这些东西……呵呵,莫非上天预示我,还有几十年好活么?”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弟子照例前来问安,敲门半晌,却没有人回答,几人都有些心中不安,刚要破门而入,却听里面有人说道:“进来吧!”
四人这才放下心来,进得房中,却见老人斜斜靠在床头,原先红润的肤色竟然变得有些淡青,四人急忙关切的问道:“主人,莫非是生病了么?”
老人微微摇头,笑道:“大约是这两天吃的辛辣了一些,上了火,吃些清淡的东西就好了。”
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哈哈大笑道:“好个老贼,分量如此十足的药物,竟然真被你当成了胡椒粉,好家伙,你能等的,我可等不得了!”
听那声音,不是陈昂,还会有谁?
“什么人?”那四人顿时勃然大怒,刚要出手,却听老人咳嗽一声,四人顿时静了下来,快步走到床头,警惕的瞪着陈昂。
“不错,是我做的!”陈昂呵呵笑道,“人参、鹿茸、肉苁蓉、海马、**羊藿、山茱萸、蛇床子、青木香等等极品药物配置出的龟龄集,乃是第一品的绝顶药物,常人连三五钱都经受不起,我昨日用二斤药物,三十碗水熬成一碗,用以食物中入味,最是霸道之极,寻常人物,人有头角生疮,当时即头重如山,身体稍弱的皮肤即变青紫,毒气攻心即死。”
“毒?”四人顿时大惊失色,转头朝老人看去,见老人神色不动,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其中一名大汉高声喝道,“小贼休要咋呼,我每日都用银针试毒,怎么可能会中毒?再说我们也都吃了,怎会有事?”
陈昂哈哈大笑道:“谁说这是毒了?你可知道,这天底下有三种药物,用银针是试不出来的么?”
老人半靠在床头,眯缝着眼睛,缓缓开口道:“我只听说毒瘴和软功散是无法用银针试出,却没有听说还有第三种药物,银针也试探不出。”
陈昂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来,笑道:“你们却忘记了还有一种药物,并不是毒药,却极为伤身,从刚刚我所说的配方中,你们还没有想出什么吗?”
“人参、鹿茸、肉苁蓉、海马、**羊藿、山茱萸、蛇床子、青木香……”四人心中默默念叨一番,只觉得这些药物都是大补大发的药物,虽然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药性虽然过于霸道了一些,却也没有一样是毒药,不禁颇为惊讶。
那老人靠在床头,忽然睁开眼睛来,眼中神光一闪,沉声道:“好小贼,竟然用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是什么?”一个弟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怒道,“你这小子又在故弄玄虚,莫非真不怕死么?”
“怕死就不来了!”陈昂哈哈笑道,“你那位主人,现在能够说话,都已经算是他武功高绝之极了!这些药物加在一起,便是天下第一**——龟龄集!”
“**?”“什么?是**?”几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情?拿**当毒药使用?
“**原本就是至刚至阳的药物,对于老人来说,少量的**不仅不会伤身,反而多少会起到一些瞬间增强体质的作用,但是如果是分量十足,以阴阳五行论来说,就是阳亢旺盛,阴火低虚,火行倍增,而水行反趁,火旺则金虚,金虚则水弱,水弱则木衰,最终五行皆竭,唯火行独旺,却并不能持久,我说的三日,已经是一个正常人的极限,老家伙,你到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精神,我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四名弟子越听越怒,大吼一声,齐齐扑了上来,陈昂身子滴溜溜一转,龙息之火立刻激发出来,四人顿时悉数身死。**那老人似乎全然没有看到一般,只是静静的闭目养神,但是让人暗暗心惊的是,虽然他并没有移动一下,但是射向他的龙息之火,似乎被什么东西推开一般,却始终无法靠近那老头儿的身前三尺。
陈昂哈哈一笑,一挥手,一道炽热无比的龙息之火雷霆万钧的进袭过去,几乎与此同时,陈昂身子倒飞而起,反身便走。
百忙之中,陈昂回头一看,却见那老头儿果然追了过来,他双腿残废,自然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用双腿奔跑,却在肋下夹着两根铁杖,以铁杖代足,只是轻轻在地上一撑,便纵跃出三丈多远,速度之快,就算陈昂都比之不上。
二人来去如风,一转眼间已经奔出了城池,将那呼喝赶来的青岚宗弟子甩的不知去向,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那老头儿已经堪堪赶上,陈昂并不回头,看都不看,只是听得背后风声响起,立刻反手发出一记劈空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竟然打中了那个老头儿。
“怎么回事?”陈昂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去,果然见到那老头儿胸口中了一掌,身子摇晃后退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左手铁杖支撑身体,右手扬起,重重的在胸口一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色泽极为鲜艳。
“不对,这老家伙是在强行排出体内的阳火!”陈昂只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双掌一摆,已经扑了上去,虽然这样强行放血的方法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但是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体内达到一个阴阳平衡的境地,这样一来,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那老头儿单手支撑,全凭一只右手铁杖挥打点刺,激**空气,嗤嗤连响,与陈昂的双掌斗了个旗鼓相当。
陈昂一边打,一边心中暗暗庆幸,倘若不是一上来就下药使诈,只怕自己依然不是这个老头儿的对手,只是再斗得四五十招,却越打越是心惊,起先还觉得那铁杖运转有些不便,力道软绵绵的,斗得一会儿,只觉得那根铁杖上渐渐力道越来越强,自己一身龙息之火,竟然被逼得释放不出。
陈昂起先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却忍不住“啊”的一声,转身便走,却听那老头儿哈哈长笑道:“好小贼,现在才看出来老夫的意图,岂不是晚了一些?不要走,留下命来。”
原来这老头儿一时不察,被陈昂下了药性极为刚猛的**,这老头儿年岁已大,那风月之事早已经休了,自然架不住这些大补的药材,刚刚故意被陈昂一掌打在胸口,又自残身体,吐出几口鲜血,大大减轻了体内燥热的药性,然后不惜消耗体力,以铁杖舞成防御圈子,一求自保,二也是将药性进一步发散出去,等陈昂醒过神来,那老头儿体内的热毒已经去了七七八八,虽然身子还有些发虚,功力却已经至少恢复了六七成以上。
那老头儿胸中热血一去,立刻精神大振,单手铁杖一撑,身子已经凌空跃起,右手铁杖上内劲激**,激**空气,嗤嗤连响,转眼之间将陈昂打的东躲西藏,突然大喝一声,铁杖由下而上猛然挑起,锐利的劲气顿时将坚实的土地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出来。
陈昂见这老头儿威猛无比,不敢硬拼,仗着轻功避开,那老头儿武功奇高,却吃亏在双腿残废,移动完全依靠双手所持的钢杖上,此时一杖点地,一杖与陈昂周旋,突然大喝一声,右手一扬,钢杖脱手飞出,朝陈昂直直的撞来,陈昂侧身闪避,却见那老头儿左手钢杖一点地,身子奇快无比的掠了过去,竟然比疾飞的钢杖还要迅速,右手一推,将那飞起的钢杖倒推回去,再度向陈昂击打过来。
这一招突如其来,饶是陈昂也料想不到,闪避的稍微慢了一些,险些被钢杖击中,待钢杖第三次飞来,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坐马沉肩,双手运足十成内力,一把抓住飞来的钢杖,只觉得胸口一闷,腾腾腾倒退十余步,一张口,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
见陈昂佝偻着身子,胸腹间已然岔了气,老头儿单手持杖站立,冷冷的看着陈昂,缓缓开口道:“看你小子也总算有几分本事,赐你自裁吧,给你留个全尸。”
却见陈昂丢掉钢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全身一振,骨骼格格作响,如同爆豆一般,那老头儿不禁心中一凛,这小子难道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没有施展出来么?
他眯缝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陈昂一步步走近,忽然大喝一声,右手钢杖斜斜扬起,打算将陈昂一杖击杀。
但是陈昂只是一扬手,准确无误的抓住了钢杖头,那老头儿运力一夺,竟然没有夺过去,反而将自己的右手震得发麻,心中不由大惊,当下再不留手,沛然之极的内家劲气源源不断的传递过去,而陈昂嘿嘿怪笑,右手猛力一抖,竟然将坚硬无比的钢杖生生抖断。
“怎么回事?这小子的功力怎么增长这么多?”老头儿内心的骇异可想而知,自知遇到了生平难见的大敌,当下身子暴退八尺,甩手扔掉了半截钢杖,盘腿坐在地上,抱元守一,静静的等待陈昂的攻击。
陈昂呵呵一笑,笑声中却显露出无穷的杀机,也不多说,双掌平平推出,那老头儿微微冷笑,心想就算你本事再高,不论手法多么巧妙,境界修为毕竟不如自己,当下也是双掌推出,砰的一声闷响,二人的手掌已经贴在一处。
二人手掌相交,身子都是一晃,源源不断的内劲神识蜂拥而至,周身衣袍渐渐鼓起,头上白烟袅袅,显然是已经拼到了极致。
一转眼已是一盏茶时分,那老头儿脸色越来越是苍白,而陈昂的脸色却越来越红,脸露古怪笑容,口中嘎嘎怪笑,周身骨骼爆豆一般作响,情势极为诡异。
“老贼,你安心去吧,自你之后,你这一脉就算是绝了!”陈昂突然嘿嘿一笑,开口道,“我留你全尸便是。”
那老头儿脸色忽青忽白,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功力境界能够提升这么多?竟然能瞬时达到圣境的地步?”
“我并不是自己在和你战斗,知道前段时间的天妖降临么?”陈昂笑得极为诡异,“此时我已经将毕生修为转化为神识,源源不断提供给我体内的幻龙,如果你支持一个时辰,死的就是我,很可惜,你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支持到,所以我还可以很好的活下去。”
“天妖降临?原来那天妖竟然被你所吞噬!”老头儿眼中精光大放,喜道,“好得很,倘若你死了,我必然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惜这仅仅只是他的一个美梦,只听陈昂怪笑连连,全身都散发出红色雾气来,那老头儿眼中光芒渐渐淡去,身子已经倒了下去,吐出了生平最后一口气,口中沁出一丝鲜血来,气绝身亡。
陈昂此时内劲神识消耗一空,已近油干灯枯之时,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运力于指,一瞬点遍胸口三处大穴,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头一歪,已经昏迷过去。
等陈昂苏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小屋里,转头看去,却见墙角坐着一人,正是公羊素,背对着自己,香肩不断**,显然是在哭泣。
“小丫头……”陈昂一张口,只觉得身子衰弱的出奇,自知是伤了根本,苦笑一声,支撑着想要坐起来。
“你这死小子!”公羊素闪电般转身,满是泪痕的小脸上顿时变得阳光灿烂,一个箭步扑了上来,喜道,“你总算醒了!”
还没等陈昂说话,公羊素已经叫了起来:“快来人啊,他醒了。”
外面脚步踏踏,小门开处,一大群人奔了进来,围着陈昂欢喜不迭,为首的正是师羽,她抹了一把眼睛,呵呵笑道:“师兄,你总算醒了,咱们可都急死了。”
“我怎么在这里?师父他们呢?”
“邹师叔祖很好,只是受了点小伤,不碍事。”李韬喜上眉梢,笑道,“那日咱们正与青岚宗大战,突然有几个高手出现,转瞬间就把咱们成长老、谢长老打倒,咱们没了主心骨,不多时就被他们擒住,带下山去。原本咱们以为死定了,谁知当晚邹师叔祖就带人夜袭,咱们里应外合,大战一场,把青岚宗的人杀得落花流水。邹师叔祖亲自对上青岚宗宗主,最后青岚宗宗主临死反扑,打了师叔祖一掌,幸好无什么大碍。”
“原来如此……”陈昂这才放下心来,微微点头,问道,“那些青岚宗余孽呢?”
“呵呵,看来青岚宗算是完蛋了。”陈昂展颜笑道,“咱们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了。”
“师兄,您不要说话,”一个少女从人群中挤出来,陈昂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却见蝈蝈一双大眼睛肿的像个灯笼,低声道,“师兄昏迷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被戴老爷子就醒了,还是得细心调养才是。”
“我竟然昏迷了大半个月?”陈昂说了几句话,只觉得疲倦之极,当下也不推辞,微微点头,众人见状,当下悄悄离开,脸上却尽是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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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大半年过去,在徂徕山门一处建设得极为精致的小院中,陈昂正在院落里转来转去,搓着手,极为焦虑的模样。
“师兄,你不要转啦,看着你都着急。”温柔可人的蝈蝈此时已经不是当年那副小丫头的模样,挽起了头发,忙得团团转。
“都半个时辰了,你说师羽怎么还没动静呢?”陈昂急的直搓手,哪里还有半分高手的模样?
“女人嘛,会洗衣服就会生孩子,有什么难的?”邹老头笑嘻嘻的说,“以后瞧瞧蝈蝈生得快不快!”
“师父,您真是胡闹!”陈昂翻了个白眼,会洗衣服就会生孩子?问题是师羽会洗衣服吗?
当初自己与师羽莫名其妙的一场交.欢,想不到竟然珠胎暗结,计算时间,师羽刚刚怀上就与龙千山等人动手过招,险些重伤身亡,没想到这孩子命大,竟然就这么挺了过来。一想到师羽说不定受了暗伤,陈昂就不由得惊慌失措,连拖带拽把戴小楼请回徂徕山门,各种补药不要钱一般炼制出来,生恐孩子落得胎里病。
却听到内堂一声清脆的哭声响了起来,陈昂顾不得多说,一个箭步就跃进去,外面众人顿时一阵兵荒马乱,陆恭、成廉等人都在外面转悠,一副浑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陈昂刚从接生婆手中接过孩子,师羽苍白着小脸,低声道:“师兄,快瞧瞧咱们孩子!”
陈昂点点头,却听有人低喝道:“小子,你懂个屁,让我来瞧瞧!”却是刚刚赶到的冷飞琼与苏云霞两大凤凰传人大马金刀的闯了进来,以她们两人圣境的修为,邹靖等人自然阻拦不住。
两个凤凰女同时伸手搭在婴儿的胸口上,一道内家劲力悄然透了进去,探查全身,好一会儿,二女同时露出欢容,点头道:“孩子健康得很呢!”
房间内外立刻响起欢呼声,那孩子被这么一吓,顿时手舞足蹈,哇哇哭了起来。陈昂只知道咧着嘴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满庭皆欢。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