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唧了一会,便怒骂道:“那粗鄙女人的东西怎可使用!简直鄙陋不堪!丢掉!丢掉!加兰草,桂枝进来!”说完之后却到底也没舍得丢掉,只是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家中仿制成此物的仆妇们低头忍住笑,收起数层纱巾缝制的口罩退下,去找管事讨要一应香料之物了。

在远处屋角偷看的几个女子低声嬉笑地悄悄退后,其中一人自得地说:“看吧,我就说此物鄙陋,定会被挑剔的,不过要是加了香草进来,戴上还有香味的话倒是还可以接受。”

另有人说:“是,还是阿姐聪慧。不过我们也往这四娘巾上画上刀剑么?一点也不好看,会不会也把鼻子染黑啊?要是被人笑话了,将来可会嫁不出去的!”此话引起众女子一阵嬉笑。

又有人接话道:“怕炭黑掉色,那就绣上去。四娘说画上刀剑砍病妖,那就可不能舍掉!嫌不好看可以把刀剑那层布缝在里层,到时候病妖来了就杀它个出其不意!如此最外面还可以绣上花鸟那些漂亮之物。”

几个女子眼睛一亮,都纷纷赞道:“好主意!给那病妖打个埋伏,叫它有来无回!”

闻听此言更有多想了一层的,便暗自打算将意中情郎的容貌也绣在里层,打算时时戴在嘴边亲近。想到此不由羞红了脸。

此番异状反倒惹同行的几人惊呼:“啊呀!脸烧成这样,莫不是也病了!?可得赶紧报与阿父!”

那思春女子当时吓得血色褪尽,面色由绯红转煞白,并且惊惧地浑身如筛糠,还汗透了衣衫。为避免自己被关入柴房隔离,便只好急急地将刚刚自己所思告与几人。

其中较年长女子轻拍头轻啐道:“小贱货,你才十三就有如此心思,明年便要怀子么?那情郎是谁?他知不知道你的心思?快与大家说说。”

虽然一时难堪,但好歹算是过了关。不过也由此引动各人起了心思,竟致她们一时各怀念头,无声齐行。过了会子觉得实在走得尴尬,她们又都用眼角偷看别人,自然发现了彼此的目光。这样哪里还不知诸人心思,突然就嬉笑着散掉了。

不提这姚府中诸人心思,但看公门中一众人等也都戴了四娘巾,正在院中商议该如何应对此番事态,但除了鼓励大家戴上此物之外,却是更无办法了。

他们也都知那巫师师徒是开溜了,俱都在心中暗骂不已。但是谁也不知等那老滑头回来后会不会得了他人告密,到时回来后要是给自己下蛊诅咒可不是好玩的。所以彼此间说的竟然都是希望祭祀成功之类的屁话。

他们倒是想过,既然那巫师救人的本事是假的,那说不定害人的本事也是假的呢?不过最好是要先由别人验证过了真的是假本事,自己才好义正言辞地去斥责这个骗子。

这些公门中人等在这里其实也就是在闲聊,靠彼此间的交谈来壮胆色,真要让他们自觉自愿地去核查病情那是决计不肯的。

又过了一会,终于等来了卫从后面院里溜达出来,众吏员、衙役便扭了脖子向他看去。

卫不紧不慢地说:“那遮面的巾子献上去了,大人也点头了,也用了,大家安下心用吧。”

单单这句话就使众人放心不少。毕竟在公门中戴着这个布巾做事没有先例,传出去不合体统,所以他们都央着捕头去探探口风。既然此事已有县令首肯了,那么大家自然就可以放心地戴了在公门行走。

卫沉声问道:“历次疫疾大家都见过几次的,哪次也没有这次传的快,更是两三天不到就出人命了,真真可怕。大家还没有想出法子么?”

一个吏员起身回复:“驻城巫师去祭祀神山以求平安了。来咱们这的两个野巫师,一个镇妖不成,反被病妖侵入身体,如今黍汤不进,药石无用。一个见势不妙,竟丢了傩具和彩衣,换了衣装从东门跑了。”

卫在口罩下咧了下嘴角,不予置评。

活得长了,他对什么人的吹嘘之言都不会全信的,甚至于吹得越大他便越是有疑虑。只有能刺来刺去的金剑以及从手中来去的金饼才是他会放下顾虑去相信的。

想了想还是给了处置办法:“那病了的,从东城穷人里找个愿意照顾的,给发了巾子戴上。黍米给够,不许出门,生死由天,熬过来给金。

那跑了的也没工夫去理会,他丢弃了沟通祖先和妖精神怪的东西,祖先和妖精神怪也会丢弃他的。他遗下的东西献祭给河神好了。”

那吏员听到第二个处置办法时一愣,想了一下才明白卫说的是啥:丢河里。如果要郑重一些的话,那就是烧成灰烬了再丢进河里。至于放在木排上推进河里后再烧掉似乎也没差,不过就是有些费工费料了。

要不就申报成先送再烧,但是实施的时候是先烧再送?这样还能申请些钱粮。不过这种把戏也就对冯潮有用,要是被其他人扫一眼准得露馅。

卫又想了一下,觉得不对,对那吏员说:“我刚刚是问对这此疫病有没有什么法子,你扯巫师做什么?大人说了,病情不能再扩大了,尤其是死人数量!”

众吏员听了都纷纷称赞县令爱民,主意倒是一个都没提。他们自然不知原话是:“这场瘟疫可别传到西城来,死的多了就会臭的多,臭的多了就会病得多。要是本县得病了可怎么办?”

卫拍着手心催促道:“还是没办法么?唵?这个样子可怎么控制疫情?”

一个老吏咂吧着嘴,他倒是知道卫在想什么,也知道卫需要的意见是什么,但他并不想说。就算卫点到他的时候也故意推脱说不知。

其实这个办法卫也知道,但卫也故意装作不知,硬是要催着别人先说出来。众人有些也是知道的,但也在装傻,却是盼着别人先说出来。

听前堂嚷嚷了半天没结果,冯潮在后院等得急了,自顾走了出来,众吏员向他齐作了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