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的几人离去后,屋中三人又说了会话才沉沉睡去。王涛时不时地探查他们,见果然都呼吸顺畅,体温也降了下来。看来药物果然是起了作用,这才总算寻了空休息一会。
得了提升的昆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他虽然此时一身的疲乏劳累,且困意加身,但走在街上时能看到城内惶惑的气氛,便知四娘所言不虚。
危机感顿时使其背上生出了一片的冷汗,刺激得他在心头一阵清凉,往年疫病和饥荒后的惨景使其丝毫不敢浪费宝贵的时间。
他于是唤过了身边的几人。
这几次跑商中他们都各自夹带了各自的私货,彼此却也心照不宣的没互相揭穿,还在一起吃吃喝喝。此外还常在一起吹牛,再加上平素的交情,已经算是个略有点底子的亲密小团体了。
他对伙伴们说:“城里现在的这个样子咱都看到了,四娘病了能托付咱,那是看得起咱,咱现在要把担子挑起来。再过会天就黑了,咱啥都看不见,也就啥都干不了了。所以要趁现在,赶紧去相熟的弟兄那里分配好活计,明天再起个大早,好分头去做事。怎么样?”
另几人都应承道:“成,四娘看好你,昆哥我们也是信服的,就听你的。”
于是昆当下就开始布置:“那好,你们先赶紧去分头找到帮众,让他们戴上口罩,病了的就好好呆在家里。没病的就让他们去找到街坊中耕种的国人,跟他们商量好用牛羊换余粮。
不过这几日都不是双月,晚上看不见就没法活动。所以到时候就只有等到天明再到酒肆后院交换了。还有,就是有次品的金剑也可以拿来换。”
“好嘞,一定办妥!”几人应承后便急着分头走了。
疾疫再加上四娘要收粮,城里粮食的价格一定会上涨,到时候自家吃粮也会跟着艰难些,他们要赶着消息没传开之前回家,取了存金或其他可换的东西先给自家换些粮食。
昆也急着先回家好取了东西换粮,毕竟粮在手里才不慌,他竟是还没觉悟到:自己已是暂时负责北城帮事物的人了。到时候怎么收、怎么分的事情,难道不都是他说了算的么?
他虽是城里人,也有点私心,但毕竟时代和地域的见识有限,还没听闻过鲸吞公物的这种惊人丑行。
至夜,城内已是再无人活动了。王涛便站起身进屋,从四娘的床头取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开了门,下地窖走地道,再转入暗河,轻车熟路地奔那黑门之地而去。
他一路上都注意调节气息,并匀速小跑,这样能让他在尽快到达和疲劳之间取个平衡。而且这样的劳累也能让他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不必费心思考,只需闷头跑步。
他至今也没弄明白大门的原理,这个神奇的建筑却又是他回家的关键,这令他的脑子在徒劳无功的费力思考中头疼了都不知多少次。
他用石头和搞到的青铜凿子都试过,也用过自己随身带的钥匙和电棍的金属头,都分毫不能在这个结实的材质上留下一丝痕迹。
他也试图去刨开黑门基座下的土石,期望能够找到什么暴露的零件,好从中看出点端倪。然而刨开后却发现竟是更大的一圈基座,再继续向外刨也只能发现往下是更深更大的一圈。
直到再次往外刨挖了三米之后才挖到了泥沙,但也就是如此了。再从此处往下挖便只是黑色柱体般的基座,既无花纹也没有什么零件,只是连划痕都没有的一个大基座。
而他甚至于连这个基座是不是石头都无法确认,既无法从其获得一点粉末,也不敢用火烧泼水的办法获得碎块,万一玩坏了就彻底没希望了。
这些就是他振奋过来后,每天晚上花一个小时跑进来,忙碌两个小时的结果,然后再花一个半小时徒劳无功地走出去。希望就在这样的挫折中越挫越小,越折越短了。
到了次日,北城和东城是在数处悲伤的嚎哭声中被惊醒的,通常这都意味着不是什么好事。等天亮后更是从那几处抬出了卷成筒的席子,从席子的一端或是露出苍白的光脚,或是露出杂乱的头发。
抬席子的人大都是家人,他们忍着头疼和酸乏,在泪水中也带着悲戚,哭音中还带着咳嗽声,这些人显然都成了染病者。
于是往日里同他们亲密说笑的街坊和远亲们都再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带着恐惧看着他们。当他们向城外走去时,就连守门的城兵也远远地离了城门不愿靠近,只是持着戈目送着他们离开,而负责的军官也赶紧派了手下去禀报县令。
哭泣的送葬者们费尽力气才将裹尸的草席抬到北岗,歇息了一阵之后,还有余力的便草草刨了坑,然后将尸身埋了,然后一家人再哀伤地哭泣。
既是为了在急病中亡故的死者,也是为了不幸染病的自己。碰上了这种如此从未听闻过的急病,哪里还会有街坊敢于靠近他们呢?更不要提帮助了。
病重的已是咽喉疼痛,声嘶力竭的哭号之下更是头晕胸闷,哀不自制下便哭着哭着就昏迷了过去,有体弱的竟当时就不再喘气了。
有心思柔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连番丧亲之下,使得他们心中的悲伤恐惧交杂成缠身的痛苦,就好似精神也被鞭笞撕咬了似地,傻呆呆地坐在那里唱起了喜乐时的歌谣,好让自己在似乎摸不到尽头的痛苦中获得点慰藉。
总有不得已经过北岗的人,当他们听到有人在这里用哀戚嘶哑的声音唱出的欢乐歌谣时,只觉得在这乱葬之地于诡异中透着阴森的劲头。
恐惧之下哪里还不被惊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当时便惨叫声“娘亲!”,然后就撒开了腿没命地跑掉了。等重鼓起勇气叫了人一起来看时,只见得地上有几处新坟和新尸体,不明所以下更是传出了坟地闹鬼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