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桓王隆宠玉玲珑的消息传遍后宫。
传闻中,楚桓王对平民女子玉玲珑一见倾心,收入后宫,直接入驻朝阳西殿。
桓王对其宠爱有加,锦衣玉食,华服美宅自然不在话下,没有哪个君王做不到,但是玉玲珑遇险,桓王能够不惜以性命相救,足见将其视若珍宝呵护在心。
而对于其她几位嫔妃则淡而化之,视若无睹,这一热一冷的反差自然是天壤之别。对于被忽略的女人这不能不说是一场灾难。
不是没有密谋过,尽管用了不少方法,却适得其反,让桓王更加小心呵护玉玲珑,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的寝宫,更别说有进一步的接触了。
玉玲珑的魅力在哪里?何以担得起君王的一片情深?
但凡一般人恐怕无法理解,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她原本想要的是这世上平凡人能够允诺偏偏只有位高权重者给不起的自由,但是为了刘梓宣,她宁可现在放弃,她决定陪他度过一阵又一阵的风雨,在这充满飘摇不定的暗算与阴谋的高贵牢笼里,微笑着面对明天。
这年的第一场雪在十二月初降临大地。
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漫天飞舞,一个时辰后便白地如霜。
大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雪花堆积了一尺多厚,负责清扫积雪的宫人忙忙碌碌,刷刷的扫雪声络绎不绝。
玉玲珑穿着一身紫貂马甲,鹅黄罗裙,身材纤长苗条,站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之上犹如璀璨明珠。少了一丝恹气,此时正和几个丫鬟嬉闹,尽管几个人脸和手冻得通红,可是眼睛焕发出的神采似乎能把冰雪都融化了。
琴音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跟着玉玲珑有段日子,也熟知主子不拘小节的性子,难得她这样笑得开怀,也就不管什么主仆之分,叫了两个在门口扫雪的小太监一起过来打雪仗。
刘梓宣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阵阵尖叫声笑声。听到玉玲珑的声音,刘梓宣宠溺地笑了:“这丫头,要翻了天了。”
正说着,一蓬雪朝两人扔了过来。
琴音和两个小太监一看是皇上,顿时傻了眼,慌忙跪在地上求饶。
刘梓宣嘴角噙笑的摆了摆手:“都起来吧,今天难得高兴。”
在院子里所有惊诧的目光中,刘梓宣含笑走向玉玲珑。
“皇上怎么有兴致过来?”玉玲珑笑着问,虽然刘梓宣几乎每天都过来,不过她还是故意说得他好像是稀客,因为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摸着她的脑袋,笑着说:“淘气。”她特别喜欢他说这两个字,好像回到无忧无虑的年纪。
尽管那时候发生的,她都不记得了。
刘梓宣拉起她的手,往殿外走。
“跟朕来。”
“去哪里啊?”
“跟着不就知道了?”
一个是锦衣貂裘,玉树临风。一个是明眸皓齿,闭月羞花。
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一幢白色大理石建筑前停下。
“走这么急做什么?”玉玲珑嘀咕。
“今日朕难得有兴致。”一抹阳光般的笑容漾在年轻帝王的脸上。
原来这是宫里新建的玉华池,是将后山上的温泉直接引进来,专供皇帝和嫔妃沐浴之用。
这玉华池的装饰有些西域风情,墙面雕花采用玉曲纹样,回廊拐角是雕刻成藤蔓的白石,池边铺着精美的波斯地毯用以防滑,边上是巨大的鸳鸯戏水图的屏风,后面就是更衣处了。
三十尺的浴池只见泉水淼淼,白气萦绕,犹如仙境。
外面虽是大寒天,这里却温暖如春。
褪去华服,只留着单衣,玉玲珑入池的时候竟有些羞怯。
相比之下,刘梓宣温和淡定,如天边白云漫卷。
“怎么那么慢?”他故意。
“哪里慢了?”她撅起嘴。
“过来。”
她顺水向他划去。她的头发散落开,漂浮于水上,池中花瓣顺着她划过的水,一圈圈打着转儿。
第一次,同一个男人在浴池中面对面。
尽管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但是他平时深沉难测,对于一切都充满戒备之心,也只有在现在,才能如此无拘无束的放松吧。
雾气中,玉玲珑瞪着刘梓宣,刘梓宣也凝视着玉玲珑,他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好像宇宙尽头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又似最高山巅,永世不可攀附的冰雪。
然后,她在他的眸中看到一丝光亮,黑暗中破茧而出的光亮。以及,渐渐融化的冰雪,一抹绿色抽枝而发。
这不是幻觉,这一刻,她真真实实的看到他的改变。
也许,
就是,
为了她而改变。
他的手攀上她薄如蝉翼的单衣,轻轻掳去,指腹触碰到她柔软如丝绢的肌肤,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宛然。
“玉儿……”他的唇贴向她耳际,她耳根一红,只听他轻喃:“假如朕现在给你机会,你还想逃么?”
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抬头想看清刘梓宣的表情,却被他蒙住眼,什么也看不见。
她轻笑:“皇上是在试探我。”
“没错,朕是和你开玩笑的。这么快就揭穿了,好没意思。”他言辞中有淡淡的戏虐之意。
她拨开他的手,定定看着他,神情专注。
他也专注。
漆黑温润的眼眸好像夜空泛起星辰的波澜,安宁,深邃,美丽。
“陛下的爱就是将想要的人留在身边,却不在乎那个人想要的是什么。”
“朕当然知道,但是朕现在什么都能给你唯独给不了自由。但是朕想过,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自由。”
“一起?”她有些疑惑。
“玉儿,会有这么一天的。”他的话意味深长:“世人称赞楚桓王自小聪慧过人,所学广博,吟诗作赋,吹曲弹琴,运筹帷幄,治理天下,都是信手拈来……可是,你不知道从很的小时候,朕就努力学习着一切,五更就要起床,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边吃饭边背书,甚至睡梦中都在反复练习着,那些繁复的学问,深奥的习题,从经商到打仗,从治国到农业,所有都要学习。朕这一生都在为名利所累,为巩固权力所累,活了这些年,好像从来没有轻松过,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就连婚姻大事也都与政治关联。玉儿,你要相信,朕比任何人都渴望自由。”
是这样吗?
高高在上的王者竟会有如此疲惫的心声吗?
第一次,她觉得他有些可怜。
“梓宣,我一直以为,自由,恐怕很多时候都是属于一个人的,自由惯了,自由久了,也许换来孤单;但是两个人,谈不上自由,只要将来不成为彼此的枷锁,也就不要太贪心了吧。”
“你不相信朕?”
“不是不相信,而是我知道你的无可奈何,不是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心意而活,自由,有
时候只是想想而已。”
刘梓宣笑了笑:“就算是奢想,只要你现在陪在朕身边就好。”
她没说话,但是已经默认了——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这些日子,她都想清楚了,为自己重新做了打算。
在这深宫之中,如果她注定不能再逃避,那么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好好对自己,不抱怨,不自怜,不自伤。
似乎从很久以前,她便知道自己骨子里便有着一种充满韧性的生机,在任何时候都那么的郁郁葱葱,即便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巨大牢笼中,也能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既然逃不了,那你还打算杀我么?”刘梓宣抚着她的发丝,眉头也不皱一下的问,语气清淡得好像在和她讨论今天的晚膳。
“刘梓宣,你疑心病很重。”她嘴角微微翘起,笑意似有若无。
“谁说不是呢?”他将她揽在怀里:“在洞房花烛夜,朕也这么问过你。”
“如果我说要呢?”她调皮的笑,半真不假。
“那让朕看看你到底舍不舍得……”话未完,便吻上她。
怀中的女子冰清玉骨,黑发如云。原本苍白的皮肤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睫微垂,一股女儿羞态,娇艳无伦,刘梓宣不由得胸中一**,更深的吻了下去。
一切是那么寂静。
只有温泉水淌在水池中,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哗哗声。
离开浴池,天色已暗。
远方星光四起,月笼寒沙。
经过来时的梅林,一缕缕暗香浮动,玉玲珑挑眉,朝梅林之外看去,目光穿过黑暗中花枝雪色的花瓣,望向无边无际的辽阔苍穹。
刘梓宣追随她的目光。
他知道她在留恋什么,这似乎是一种伤感的诀别。
但是那句“一起自由”不是随便说说的,有一天他会卸下这年来一直默默承受的荣辱与责任,只与心爱的人相守相依,白头到老。
“玉儿…….”他情不自禁的开口。
“恩?”
“你进宫也有几个月了,该有个名份了。”
玉玲珑怔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陛下以为这很重要么?”
像她这般的女子,当然不会把这放在心上。可是——“即便你不稀罕,但是朕还是要给你。”刘梓宣有些霸道,他拉着她的手,手指一根一根的与她的交错,最后慢慢的握住:“皇帝的女人,不能总是让人姑娘姑娘的叫,怎么也该叫娘娘吧。”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指腹,肌肤摩挲着肌肤,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不是很温暖但是让她觉得很安稳。
她扑哧一笑:“那皇上想要封我什么?才人?美人?婕妤?”
“先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
——好吧,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不过如果是他想给的,那就接受好了。
她原本并不在意这虚有的东西,当初她是冲着杀他而来的,却被他救了两次。在这样的前提下,做皇帝实质意义上的女人,似乎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他的声音宛如誓言一般:“朕想许你的不仅仅是一个名份。这宫中暗藏着不知多少危险,但是朕在这里,朕会保护你。”
夜风冷冷,天上星子晶莹而璀璨,温柔的俯视大地,包容着世间渺小万物。
玉玲珑情不自禁的张大眼,心跳好似擂鼓。
那么急促。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