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踌躇着这件事该不该告诉李瑞麟,倘若他一个气不过把事情说出去,李凯翔知道了,那八夫人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老夫人口中的“家法”可绝对不是说着玩的,上次二十个耳光她还记忆犹新,一旦红杏出墙的话可绝不是打耳光那么简单。
可毕竟她不是亲眼看到,即便怀疑还是不能下定论,等她再去探一下虚实比较好,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要说。
李瑞麟看出她有心事,忍不住问:“在想什么?见过大哥以后,似乎总是走神啊。”
白月抬眸看他,小心翼翼的问:“李府的家法是怎样的?”
“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只是随便问问。你若是不想说就算了。”
“也就和一般大户人家没什么不同。按照情节的严重,轻的罚月钱,罚做体力活,严重的可能会挨板子的,或者驱逐出去,具体要看什么事了。”
“最重的是驱逐么?”
“是吧。怎么了?有人犯了事?”
“没。”白月摇摇头,心想,若是休书一封,恐怕再也嫁不出去了,女人这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即便楚国民风开放,也断然容不得女子有二心,一旦被婆家赶出去,娘家也会脸上无光,抬不起头做人。
想要再嫁更是困难了。
惜岚这个错可真是够严重的。
虽然从道义上这么说,可是心里却不由同情她,这一辈子只能对着一个男人,嫁进李府的女子,即便丈夫有再多的女人,自己也必须从一而终的。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
李瑞麟现在是很宠自己,可是日子久了以后谁知道呢?
也许,他也会移情别恋的吧。
想到这里,她一声叹息,细致的脸庞有些落寞沮丧,李瑞麟见了,眉头微蹙,拉起她的手问:“我看你有心事。若是憋着不痛快,不妨和我说说。毕竟你我是夫妻,应该坦诚以待,我不希望你瞒着我什么。”
“怎么会呢?”白月笑笑,却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来,轻声道:“我只是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李瑞麟悻悻的垂下手,淡淡说:“好吧,你去歇一会。”
他知道她有事,可她就是不说。
是和大哥有关么?
总觉得他们一起回来,神色有些不对——发生了什么?
他有隐隐的不安。
白月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皮直跳,在**躺了很久,眼见着夕阳斜斜落下,才有了睡意,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了,连晚饭也没有吃。
而李瑞麟到很晚都没有睡,他手里一直捧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不知道那隐隐的不安的是什么,他总觉得一切的美好来得太快的,有那么一丝不真实,他想珍惜,越是想珍惜越是害怕失去。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没有犯病的身体仿佛有些不适应渐渐转好的状态,五脏六肺都不安分起来,喉咙口痒痒的,好像有一根羽毛在来回抚动。
他忍不住咳了两声,看着窗外乌云密闭的天空,一丝星光也没有。
这样黑暗的夜晚,秋天的萧索总是叫人莫名的伤感,成婚后第一次,他觉得孤单。
他以为自己了解白月了,童年的不幸,少年的阴霾,受过伤但是性格顽强,还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倔强,只有偶尔在他面前才会**的心事,那柔软脆弱的一面只有他看见。
如果可以,他想让她不再受苦,让她快乐,他可以吗?
明明身体交付给了彼此,为什么心灵之间还是有不可契合的间隙?
虽然是夫妻,她却有所保留彼心深处的想法。
哎,月儿。
李瑞麟走到床前,俯身凝望着她,只
见她面容温和恬静,就像是婴儿在睡觉一样无邪。
他将脸贴在她温润的额头上,声音轻轻的,柔和的在温暖的空气里缓缓飘**,带着一丝不真实的迷蒙:“月儿,你在做什么样的梦?”
她睁开眼睛,小声说:“我才没有做梦。”
“你醒了?”他开心的笑:“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饿。”
“你也真是的,睡的像小猪一样,从下午睡到晚上。”李瑞麟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你不饿,我却饿了,陪我吃点东西。”
“好。”她坐起身,抬头看见温柔如水的眼神,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的盖住了他的眼睛。
四周顿时变得黑暗,但是听觉却变得敏锐起来,他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
“瑞麟,你听到了吗?”
“什么?”
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他能感觉到她心在跳动,“它在说爱你。说一辈子不离开你。”
他动容:“是一辈子吗?”
她松开了手,庄重的点了点头,“是一辈子。”
不要有任何的怀疑,不管我说了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意,与其猜疑和担忧,不如好好的抓住现在。不去想那些虚幻的还没发生的事情——白月在心里对自己说,好好珍惜现在。
**
第二天.
白月没想到,她还没有去找惜岚,惜岚却主动来找她了。
惜岚的眼角有淡淡的烟青,似乎没有睡好。
白月亲自泡了一壶茶,青花瓷的茶杯,浅绿色的茶水倒进去,有淡淡的清香。
“这茶真香。”惜岚吹了口气,细声细气的说。
“这是瑞麟珍藏的茶叶,产量少,每年到府上的也不多,老爷全给了他。”确实,李府二少爷的受宠程度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府上凡事有好东西,全都往李瑞麟那里拨,李瑞麟总是淡然笑之,也许,是因为他能享受的光阴短暂,所以得到的特别多吧。
李瑞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涩然,表情带着嘲讽,白月不忍心,捂住他的唇,不让他说下去。
他是那般叫人心疼的男子。
“能喝到这样的茶,倒真是我的荣幸了。”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再好的东西不拿出分享也体现不出价值,再好的茶叶若是一直放着变成了旧茶,香味也淡了,没有任何意义了。”白月微笑着说。
惜岚点点头:“恩,你说的有道理。”
“再好的年纪,美得像花一样,若是无人欣赏,才是真的可惜。”白月别有用的心的说:“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妹妹的话,我不明白。”惜岚的嘴角抿了抿,语气虽然还是清淡的,神情却严肃了不少。
“姐姐的苦楚,妹妹明白。寂寞独守空房,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白月紧盯着惜岚的脸,似要看出什么端倪来,却又不想太直接,希望她能自己告诉她。
“你明白什么?”惜岚突然有点尖锐,更多的是哀怨:“二公子日日夜夜陪着你,他无需去管事,你无需担忧争宠,你们快活似神仙,怎会理解我的苦楚呢?”
白月笑了笑:“这点,我是比较幸福,可是很多事我们都无从选择,每个人有自己的无奈不是吗?姐姐是大公子的人,纵然他风流成性,也毕竟是你丈夫。”
说到这里,她仔细观察惜岚的神色,果然一丝不安划过眉梢,惜岚重重的叹了口气,突然晶莹的泪水溢满了眼眶,她幽幽低喃,梨花带雨,半带祈求道:“帮我保守秘密。”
“昨天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可姐姐要知道,这次撞见的是我,若是别人呢?只要不断了念想,危机会如影随形,纸是
包不住火的。”白月语重心长的说。
“我怎么会不知道?”
惜岚低声说:“我只是情不自禁。妹妹,你可知道,大公子的风流倜傥让我一时迷住了心神,满脑子都是他,当他来提亲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出嫁前我娘就提醒过我,大公子不是那种能够为了一个女人安定下来的人。
我不信,我说我不是第一个,但我会是最后一个,我对自己的容貌过度自信了,天下那么大,漂亮的女人多得是,我心高气傲的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可是嫁进李府,看到大公子的妾室们美得各有千秋,我发才发现一切并不是我想的那么单纯,我原来只是她们的其中之一,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月儿,你不会知道,爱上那样的男人会是多么绝望的事。爱是自私的,我爹和我娘虽然并不富贵,可是举案齐眉,深情款款,始终如一,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早就植入我的内心,我真正渴望是那样对等的感情,夫妻一体,夫妻同心,而不是和一群女子分享一个男人。我是被迷惑了啊。”
惜岚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这样的面容依然美丽,美得我见犹怜。
白月连忙掏出绢帕,递给她,惜岚接过手里,慢慢的摸着眼泪,断断续续的说:“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心里特别嫉妒你和二公子,这种感情才是我追求的。因为嫉妒,我曾不怀好意的想,你们感情好有什么用,能有多长久?即便有心也会无力吧。我就这样自私又不知足的人。”
白月深深吸了口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们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若不是因为嫁入李府,都该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节,可是一旦踏进李府的大门,才发现生活原来如此复杂,不能随心所欲,处处要看人眼色,繁复的规矩让整个人都束缚着,不能欢畅淋漓的哭与笑——这就是豪门,这就是一片痴心无处诉的尴尬。
白月轻拍着惜岚的肩,柔声问:“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能见他了。”
惜岚无奈道:“我知道这是飞蛾扑火,注定没有未来,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你知道么?大公子昨日又去麒麟绣庄了,很晚才回来,听说他和老爷吵了一架,老爷不同意他纳妾,就算纳妾也要等年后。可是大公子却不依,他说年前一定要娶关绾入门。依我看,他的魂早不在李府了,九夫人进门也是迟早的事。”
一个男人的爱,真的可以分给那么多女人吗?
他的爱,该有多少才够分?
即便把一颗心全掏出来,每个女人得到的,都少的可怜。
白月忧心忡忡、忿忿不平的想着。轻轻握住惜岚的手,说:“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你当初选择的路,大公子风流成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指望他一心一意恐怕也不太可能,唯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才是正事。凡是只有想得开了,心胸才能开阔,姐姐说是不是?”
惜岚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我也知道,可是想做到却很难啊,这会儿是九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十夫人,他要的太多太多永远都不会满足。我现在唯一的念想也断了,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才能熬过去。”
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白月于心不忍,其实她很想陪她说说话,散散心,可是又不知如何进一步的开导她,实在是件难为的事。
惜岚想了想,说:“妹妹若是愿意,什么时候让二少爷去劝劝大少爷吧,他们毕竟是兄弟,总能听进去一些的。”
白月点点头,安慰她说:“好,我会和瑞麟说的。”
却不料,因为这件事,两人第一次起了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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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