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杀人是一种天分,那么白月无疑是“影”最有天分的杀手。
短短三年,她已经从默默无闻的柔弱女子训练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机器。
如果说夜莺成为杀手是懵懵懂懂,无可奈何;
叶浅成为杀手是情势所逼,是一场交易;
那白月则是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踏进李府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家,父亲为了还债将她卖给了李家;
一场邂逅,种种误会,当李家主母一声令下:“将这贱人沉湖”的时候,
她知道今生除了仇恨与不甘心再无其他;
“你想不想做杀手?”将他救起的男子轻柔而笑,优雅淡然的问。
“要,我要杀了李府所有人。”白月冷冷道。
她以为一颗心已如死水,再也不会为谁心动。
却在天山脚下,皑皑白雪间,被那个带着灼热目光的男子,暖了心房。
若人生能够重来一次,她会不会后悔他们遇见的太晚?
若今生的一切已经注定,那么就让她化作飞蛾扑火,也不忘那情深缘浅的一瞥。
(一)李府娶亲
楚桓王三年,夏。
楚国遂城。
遂城首富李家今天办喜事,整个李府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一清早便有马车停在门口,是特地从京城赶来贺喜的。
为了宴请各方来客,李家除了在大宅子内摆了一百桌外,更在大宅外的广场上搭棚子准备开席上千桌,大手笔的宴请遂城的百姓。
李府的管家姓刘,叫刘子墨,三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额头宽阔,双目炯炯,看起来格外精干,只见他走到门口张罗安排着来贺喜的客人,八面玲珑把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好像今天当新郎官的是他自己一样。
街坊的陈婶见到刘子墨,摆起一张笑脸迎过去:“大总管,今个儿可是个好日子啊,不知是府上哪位公子娶亲,弄得这般热闹啊?”
刘子墨笑道:“是我们二公子。”
陈婶一听是二公子,不由瞪大眼睛,似乎不太相信:“大总管说的可是真的?”
“骗你做什么?”刘子墨挑挑眉,笑得如沐春风:“敢情今天老爷心情好,大发善心,街坊邻居都有赏钱,一个都不少!”
陈婶:“那可真要恭喜二公子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有这样福分啊?”
刘子墨笑着说:“不是本城的姑娘呢,我也没见过!不过还是替二公子谢谢你啦!好了,不和你多说,我去忙了!”说罢转身去应酬了。
陈婶嘴上说恭喜,心里却不这么想。
遂城谁不知道李二公子打小就是个病秧子,从小体弱多病,大夫说能不能活到成人都是问题,如今虽然过了二十岁,可缠绵于病榻,整天灵丹妙药的补,也不见得有什么好转。
按照李府的条件,原本娶个品貌兼修的大家闺秀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但凡大户人家知道李二公子情况的,谁敢把女儿嫁过来?
李二公子体弱多病不说,就算嫁过去做正室,也没有出头之日。
毕竟上面还有个李大公子,这位公子年方二十三,风流倜傥正妻加小妾有七八个女子伺候着,儿女也有好几个,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二公子当家,要是把女儿送过去了,简直就是受苦。
次一等的选择,比如人品相貌过得去但是家境差一些的姑娘,李家又瞧不上,这高不成低不就以至于二公子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还未娶亲。
二公子这幅身子骨能活多久也是个问题,李家左右也不想再拖下去了,况且男子总不能到了二十一岁还不成家吧,这次也就不再把眼界放那么高,退而求其次了。
陈婶想,凡是本城的姑娘恐怕都知道李家的底细,怎么也不肯嫁过来,但是听管家说是外城的,恐怕就有被蒙骗的嫌疑了,反正没见着真人,叫媒婆多说两句好话,娶个像样的姑娘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
只可惜这位被蒙在鼓里的姑娘了,还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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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凤冠霞帔端的新娘子坐在轿子里,面无表情。
她年方十六,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细致如瓷的肌肤,精致如画的五官,无论从何种角度看上去都是美得不可方物,她小巧的嘴唇紧抿着,一双凤目微微闭着,带着一种淡淡的慵懒,并无一般新娘子的紧张与期待。
还有什么的好期待的呢?
自己被亲生父亲抵债卖了,毫无留恋的弃之如履,如果她早亡的母亲泉下有知,只怕会伤心的掉泪吧。
可是唯一会为自己伤心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一切都无所谓了——轻若浮萍的命运,无依无靠,就这么沦落天涯,她本就没什么好期盼的,又何来的紧张与期望呢?
至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她自然也毫无兴趣。
只是到了遂城才知道,李家原来真的像媒婆描述的那般,不仅是有钱而已,甚至可以说是家财万贯!
其实,早先如果没有媒婆一番眉飞色舞的描述,父亲正盘算着将她卖到哪里才有个好价钱,若是到大户人家做丫头,月钱虽然比一般人家多许多,但是按月才能领到,不能够一次性预支,而欠下的赌债高达五千金珠,加上利息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若是卖到青楼虽然一次性能得一笔不少的数目但是又怕她抵死不肯,于是作罢,后来又想托关系送进宫里,可一来要花一笔不小的费用,也不知能否送的进去,二来就算进了宫没有一点家世背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宠幸了,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盘算来盘算去,最好的出路就是给有钱人家做妾,既能得到一大笔收入下半辈子多少也有个保障,可也就巧了,正好碰到媒婆来说亲,对方竟然是遂城首富,家里还有人在京城任职,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凡是做媒婆的那张嘴能言善道简直把死的都说成活的,姓林的媒婆当真是口若悬河:“李家的家世摆在那里,家里造的简直比皇宫还要豪华,那可真是白玉为墙金做瓦,吃的用的那样不是最好?就连一个普通的酒杯不是金就是银做的,那玛瑙琉璃珍珠珊瑚更是随处摆放,当做玩物。
你可没见过那遂城那码头上的船,十艘有八艘都是李字号的呀!
照理说,像这样的大户人家岂是你我这等普通百姓能够沾上边的?
可不就是你家姑娘命好吗?简直是天作之合哟!换作平时可真是想也不要想!”
林媒婆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虽说这李二公子的身世不及大公子,可好歹也是嫡出啊,况且大公子妻妾成群,二公子至今未娶,嫁过去那还不是被一个男人捧在手心上?
远比和一帮女人争风吃醋来得好,你说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二公子本人可是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俊美无俦、顾盼神飞!身子骨虽说不硬朗,但兴许娶了亲就好了呢,我看你家姑娘是旺夫的面相,嫁过去准保夫家兴旺!”
父亲听得两眼放光,真恨不得马上就把她嫁过去,李家下的聘礼也足够份量,光是白银就有五百两之多,他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激动得差点晕过去——于是十天后她就一身嫁衣风尘仆仆的来到遂城。
白月被安排在遂城上好的一家客栈里,稍作休整后第二天拜堂成亲。
晚上微风轻拂,白月打开窗深深的吸了口气。
虽然是夏季,夜晚还是凉爽的,微风轻拂,温柔的扫过她的脸。
天上星子闪耀,银河璀璨如瀑,真是个美丽的夜晚。
辽阔的夜空下,自己是何等渺小,身为女子,很多事没有办法自己选择,虽然不甘心但也无济于事。
白月轻声叹息,把浓浓的心事都藏进月光的阴影里。
第二天.
一大早,迎亲队伍即来到客栈接人。
白月透过大红的盖头望出去,世界是一片朦胧的红色,透着
喜气,透着温暖,透着不可知的未来。
新郎在另一顶轿子里她始终没见的面,看样子连马都不能骑是病的够厉害,她真的觉得若是身体到了这地步还是一死了之不要拖累他人了,不过比起被卖到青楼,嫁个病鬼的下场要好一些,等他一命呜呼了便是她的自由之时——她可不想在庭院深深里郁郁寡欢孤老终生。
她被搀扶者进了花轿,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吵的她脑袋发胀,额上的筋突突的疼。
热热闹闹的游了街之后,迎亲队伍终于来到了红墙金瓦占地数顷的李家大宅。
此时正是炎热的夏季,坐在闷不通风的花轿中,穿着华丽却累赘得要命的凤冠霞帔,白月觉得又热又难受,几乎要窒息,于是有点火大的扯了扯衣襟,想好好透口气;此时轿外正立着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与老妇在喃喃念着一连串语焉不详的驱邪文与祝祷文。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一段,终于帘子被掀开,被丫鬟搀扶着下轿子,兴许是因为腿有些麻了,兴许是因为大红凤履不太舒适,她不小心一个趔趄,亏得一双手将她扶住,那手掌大而温暖,骨节分明,她的心“咚”的一条,站稳了连忙缩回手去。
却听边上的媒婆说:“新娘子不好意思了呢!”
她隔着盖头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是听媒婆的语气,刚才扶住她的就是新郎官。
不由面色一红,她实在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会出这样的丑。
这时,一条红绫布递到她手中,媒婆与丫鬟将她扶了出去。
这就是新娘出阁的场面吗?
到处是人,到处都是吵闹声,夹杂着各种也不知是言不由衷还是胡言乱语的奉承献媚与赞叹祝贺声:“新娘身姿窈窕,想必是美若天仙啊。”
“那可不是,你看那新郎也是剑眉星目一表人才!”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白月听了只觉得烦躁不安,只盼望着这一切早点结束。
接下来跪拜又起身,转身又跪拜,随着司仪的拔尖叫声,她成了一具布偶,任人压身又扶起,晕头转向,刚才头疼的感觉又回来了,要不是身子骨还算硬朗,她简直要支持不住了。
而一番三叩九拜之后那些凑热闹的人终于决定放她一马,随着“送入洞房”的声音扬起,众人拍手,而她终于能够暂时离开这嘈杂烦乱之地。
似乎在庭院中转来转去,行行走走,进入了一道拱门,她被扶坐在绣有华丽图案的床榻上。
林媒婆悄声在她耳边道:“白姑娘,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李家的人了。无论做什么都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在大家庭不比未出阁的时候想说想做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以后要懂得察言观色,要好生伺候你相公,你在李家想生存下去这是唯一的出路……”
白月没耐心听下去,摆了摆手,道:“我都知道。”
“姑娘是明白人,其他的我也不多说,望你好自为之。”
白月道:“行了,你去吧。”
随着媒婆的离开,白月这才静下心来,她也顾不得礼数,掀开盖头,狠狠的吸了口新鲜空气。
简直是太闷了!
她抬起头打量着四周,只见花梨木的雕花大**全是红色绣着鸳鸯和百子图的锦被,窗前的梳妆台上摆着一对镶金喜烛,案几上红色琉璃灯洒的室内一片柔光,门上墙上窗户上到处都贴着喜字,整个房间无处不透着喜气洋洋。
就在此时,有一群声音由远而近往新房而来,想来又是新节目了!
白月连忙遮起盖头。
几个四十几岁的妇人每人端一着道食物如鱼贯耳的走进来,两个家丁手捧着酒壶和酒杯,后面跟着两个丫鬟,想来是伺候新郎新娘洗漱的,再后面才是今天的正主儿——李二公子。
白月只能看到李二公子穿着金缕红缎靴缓步向她走来,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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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