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三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醉醺醺的关竞,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厨房。
笼屉里的桂花糕虽已凉透了,但仍旧软糯香甜,关竞三两口吃下一块,不禁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睛。
付三生见他吃得着急,心下奇怪,“你今日……难不成没用晚膳?”
“于锋那厮在望春楼摆了宴,说是庆贺我得了榜首,还把小时候一同混在练武场的那几个都叫去了,”关竞将嘴里的糕点囫囵咽下,皱了皱眉道,“我被他们合起伙来灌了一晚上酒,哪儿还顾得上吃饭。”
“原来如此,”付三生道,“那你等等,我去给你煮碗面。”
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关竞一把拽住,“不用,我不吃面,三哥你别走。”
付三生看了看自己被他攥的紧紧的手腕,无奈笑道,“我能走到哪儿去啊,灶台离你不过五六步远。”
“……我不管,”关竞咬着桂花糕,目光却始终牢牢地黏在付三生身上,“反正你不许走。”
付三生无法,只得坐回桌边道,“罢了,这会儿少吃些倒也不是坏事,省得积了食,夜里睡不好。”
关竞耳尖地听到了“睡”字,顿时惊喜道,“三哥,你……你愿意我留下来过夜吗?”
付三生愣了愣,随即偏过头,避开了关竞满含期待的视线,“我府中客房空置已久,平日亦不曾打理,想来早已住不得人……且若你夜不归宿,关大人和关夫人不知缘由,定是要担心的。”
“为何要收拾客房?我同你一起睡便好,”关竞道,“方才我见你屋里有张竹榻,虽略窄了些,倒也能将就睡下。”
“至于我爹娘,他们早就知道我今晚要宿在外头。我不是女子,亦非垂髫小儿,无甚可担心的。”
付三生顿了顿,干脆挑明道,“关竞,你难道听不出……我的意思是让你回府吗?”
“自然听得出,”关竞把最后半块点心塞进嘴里,细细嚼碎了咽下,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但我想着,反正我喝醉了,就算装作听不出你的言外之意,应当也不会露馅儿吧。”
付三生没答话,他便又道,“你若是执意要赶我走,我就只能再哭一场了,哭到你心软为止。”
分明是强词夺理的一番话,偏被他说得理直气壮,愣是叫人无从反驳。付三生颇为无奈,笑了笑道,“好歹也是个解元,怎么连面子都不要?”
“换了旁人我当然要面子,可你又不是旁人……”关竞抿了抿唇,按在桌上的手指愈发用力,“三哥,你……你到底让不让我留下?”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付三生,喉结上下滚动着,显然是在紧张。付三生心里清楚,他虽说了那样看似强硬的一番话,但若是自己坚持要他回去,他会走的。
……可真要赶他走吗?
付三生沉默良久,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那竹榻又窄又短,你如今身量这样高,躺上去想必难受得很,明早醒来恐怕也要浑身酸疼……”
“无妨!”关竞霍然起身,急道,“在外公府上受罚时我立在墙边亦可入睡……如今有张竹榻已经足够了,真的!”
付三生听得好笑,仔细想来却又觉得心酸。他轻轻叹了口气,端起空了的笼屉道,“既如此,那便留下来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