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在咖啡厅的玻璃门前,站着一个双手插兜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兜帽戴在头上,单肩书包撂在肩头,正在踢地上的石子。

滴滴滴。

几声喇叭声响起,少年抬头,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映着一辆私家车投射过来的车灯灯光。

薛子添直接开了后车门坐上去,单肩书包狠狠的砸在旁边的驾驶位上,一条腿翘起来,抱着双臂。

前面开车的秦特助抿了抿嘴唇,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位薛家捧在手心上的小少爷,踩下油门。

“想去哪儿吃饭?”秦特助问,“那家海鲜馆怎么样?有你最喜欢吃的龙虾。”

薛子添闷闷的说:“不饿,回家。”

秦特助也是习惯了薛子添这种不配合的态度,也就除了老板能治得了他。

薛子添心情不好,一句废话都不想说,隐约感受到车子停下,才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车窗外,一片幽暗,头顶有郁郁葱葱的参天梧桐。

是薛家老宅。

秦特助说:“到了。”

薛子添重新抱着手臂,“回橡树湾。”

秦特助:“……”

橡树湾是薛淼在外单独的居住的高档住宅小区,依山傍水,环境很好。

只不过,因为薛淼因为生意工作上比较忙,对于薛子添不多加管束。薛子添向来都不喜欢去橡树湾,但凡是回家,就必定是回到薛老爷子和薛老太太所居住的老宅。

这一回,这个薛家小少爷是怎么想的?

薛子添不想会老宅的缘故只有一个,不想听奶奶在他耳边聒噪。

他现在只想静静。

不要问他静静是谁。

………………

在薛子添背着书包走进家门的时候,薛淼刚刚换了一套黑色的家居服从楼上走下来,薛子添直接就当成是没看见,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薛淼皱着眉,抬手系着衣扣,口气严厉的说:“站住。”

薛子添停下脚步,不过没回头。

薛淼绕过薛子添,走到沙发旁边,“你过来坐。”

薛子添不耐烦,动了动唇显然是想要顶嘴,但是最终还是拖着步子走过去,懒散地靠着薛淼对面的一个单人沙发的扶手,一副没有骨头的模样。

薛淼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给我站直了!站有站样坐有坐相,你这是像什么样子?泥鳅么?”

薛子添这才离开沙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

“我问你,你跟杜纯雪是怎么回事?”

在家长会结束之后,班主任就找薛淼说了薛子添早恋的问题,班主任说话说得十分委婉,应该是碍于薛淼的身份。

薛子添将肩膀上已经快滑落下来的书包肩带向上拉了拉,“什么事儿?杜纯雪是谁?”

薛淼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来,用打火机点燃了夹在指间,另外一只手从一旁的公文包内拿出厚厚的一沓信纸,指了指薛子添让他过来看看。

薛子添依言走过去,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信纸,一副吊儿郎当的口吻:“哦,这早八百年前的事儿了,我早不喜欢她了,太作,而且她就是看中我有钱,整天就让我给她买东……”

“有钱?你的钱是你自己赚来的么?”

薛淼抬手就将这一沓信纸砸在薛子添的身上,纸张窸窸窣窣地掉落在地上。

前几天他擅自做主,将薛老爷子给的薛子添的银行卡冻结了,结果却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打电话叫秦晋去给他付钱。

“你不喜欢学习,可以,爷爷奶奶也说了,只要是你喜欢,就由着你的性子来。但是你没道理影响别的同学!”薛淼明显是动怒了,“这个女生之前在家里差点割腕自杀了知道不知道?还有你那个同学邓宇,上回去网吧去歌厅……”

薛子添一张脸涨的通红,“那个什么雪的她割腕关我什么事儿?邓宇他跟我说他想去,我就带他去了,也是我的错儿?对,什么都是我的错,你和我妈都没错!”

他忽然就想起来在咖啡厅内,秦可颜的姐姐说的一句话:“如果没有教养的人,就如同是一条乱吠的狗。你的父母既然生下你也就该教养你,如果是你父母没有教育过你什么叫做礼貌的话,那好,我做一次好人来告诉你。”

薛子添怒气冲冲地转身,“我就是有人生没人养的,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大不了你把我重新丢回沈家!我不在乎!反正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不管我做得好还是不好,在你眼里都是不好!”

嘭的一声,薛子添甩上了的房门。

薛淼拧着眉,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看着摔上的房门,神色阴郁。

薛子添是在七八岁的时候,才从他外公外婆的江南沈家给接了过来,当时他体弱多病,长得好像是一根瘦弱的豆芽菜,长在南方却不习惯吃南方菜不习惯南方水土,回来北方来到薛家,薛家的一个老中医给调理了一年,身体才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因为在沈家的时候养尊处优,养的一身少爷脾气,到了薛家,又加上薛老爷子老太太心疼孙子,不允许薛淼打骂,本来就歪歪扭扭的一棵小树苗,就越长越歪了。

薛淼坐在沙发上抽了两支烟,接了一通紧急电话,穿上外套便出了门。

秦特助开着车在楼下等,等薛淼坐上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薛淼的神色,就知道这父子二人又没有谈好。

“头儿,其实小少爷……就是脾气大了点儿。”

薛淼摇下了车窗,指间的一支烟在窗口磕了一下,烟灰随着向后刮过的风飘散开,薄唇吐出两个字:“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