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蒙尘执念 二十一章

“累了?”风波平息,墨白扶着北冥独尊坐进开了天窗的马车里。

“我很好”温和的笑容掩饰不住眼里的疲惫,墨白没有揭穿尊,他明白尊是不想自己担心。

“我们今天在前面的小镇休息吧”天色还早,墨白对架车的三月和裘嵛交代。

“好的”车外的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客官请”小二儿热落的招呼四人进入,残阳因为迈步行走而冷汗淋漓。

“残阳,你先去休息吧”

听见北冥独尊对残阳的关心,墨白心里不禁气恼,他连自己都顾不得,居然还想着别人,残阳对他真的那么重要吗?

墨白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那么小气,毕竟残阳与尊患难十几年,情谊深厚很正常,可是心里就是很不舒服,他忍不住要想尊最在意的究竟是他还是残阳?

“墨,你怎么了?”依靠在床头,北冥独尊看着一脸懊恼的坐在椅子上的墨白,见他语言又止,尊打起精神,开口问,“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真要问的话,墨白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别看脸,不去看尊探询的目光。

“墨,你有心事”不是疑问句,尊很肯定的问,说着就要下床,却被墨白阻止,尊拉着墨白的手,不让他闪躲。

四目相对,墨白斟酌着开口,“你很关心残阳”尊点点头,等待墨白继续说,“残阳对你很重要”尊又点点头,“那…”墨白那了半天,见尊的眼睛越来越亮,更是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墨,你在嫉妒吗?”尊轻轻的问,眼睛紧紧锁着墨白,见他脸越来越红,尊的嘴角渐渐上扬,“残阳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我知道”声音沉沉的,墨白别开脸,他不想让尊看见自己忌妒的丑陋表情。

“如果我说我跟残阳…”话才开头,尊就被墨白抱在怀里,嘴角扬起狡诘的弧度。

墨白将尊搂得紧紧,“我不准,不准”

“啊,不准?”尾音拉高,尊语气懊恼,“这好象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墨白语气霸道,搂着尊的手更加收拢。

“你不能不准我与亲弟弟想认呀”见墨白霍的抬起眼,尊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霸道,居然不准我认回弟弟”

“弟弟,我以为…”下面的话自动收音,因为尊眼里的兴味和了然,墨白不好意思的笑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以为什么?”斜瞄着墨白,尊语气不善,“你居然怀疑我?”尊生气的挣扎,想要挣脱墨白的怀抱。

“别生气,我错了,以后绝对不会怀疑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自知理亏,墨白哄着怀里的尊,他的身体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墨白很怕尊真的动怒。

“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不相信我,你这样怀疑我,我怎么不生气”故作气恼的别开脸,尊不接受墨白的道歉。

“我…”自知理亏,墨白不好意思的笑笑,一脸的讨好,“我以后不敢了,下不为例”

“还有下次?”尊的声音扬高,墨白连忙摇头,“没有下次了”

“呵呵”见他这样,尊笑开了脸,其实他根本没有生气,墨白的反应他是窃喜的,因为这表明墨白是在乎他的,他怎么能不开心。

过去几年的付出没有白费,他真的守得云初,换来了他的真心相待。

“其实也不能怪我,从来没见你对谁那么好过”见尊不生气,墨白忍不住嘀咕。

“残阳是那人与一名花魁所生,花魁难产而亡,我便把他带在身边,残阳五岁时,那人把他同其他孩子一起训练,几次都差点没命,可是他还是咬牙挺过来,他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听完尊的话,墨白紧紧的拥着他,“他不容易,你也一样,你心疼他,可你怎么不心疼心疼自己”

残阳只比尊小五岁,残阳还是个婴儿时,尊才几岁,那时的他就知道要用自己瘦小的手臂保护一条小生命,墨白只觉得心酸。

当尊开始经受磨难时,自己还是一个懵懂幼稚的孩子,同尊的遭遇比起来,他的人生要顺遂得多。

这样的尊怎么不叫人心生怜惜。

“我有你,不是吗?”靠在墨白的身上,尊一脸的恬静。曾经的,都已过去,他不必自怜,因为有人懂他。

“你啊,让我心疼”见尊这样平和,墨白真是打心底佩服他。

见墨白一脸沉重,尊笑着安慰,“过去都过去了”,眼里的调皮让墨白移不开视线,只是脸上疲态尽现,精神有些萎靡。

见尊状态不好,墨白想把他放回**,让他能够睡得舒服些。

“别动…”尊出声阻止住墨白的动作,庸懒的睁开眼,“就这样好不好?”尊喜欢被墨白抱在怀里的感觉,墨白的体温包容着他的,让他前所未有的安心。

“好”说着,墨白脱掉鞋子,坐到**,背靠在床头,让怀里的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一动不动。感觉到尊微弱的呼吸,墨白yin霾的心始终无法释怀。

筋脉寸断,内伤深沉,尊的身体能够撑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也许他就这样一睡不醒。

他还记得尊劝他不要自杀时的话,他知道尊是热爱生命的,可是为了他们,尊宁可牺牲自己热爱的生命,墨白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

每一天墨白都在努力让尊过得充实,每一天他都用自己全心的爱守护在尊的身边。他知道尊虽然活的辛苦,每天他都在同阎王抗争,但尊一直没有放弃过。

墨白的体贴,尊感动,含笑的眼里尽是浓浓的依恋,缓缓的合上眼。

吱呀的开门声,假寐的墨白睁眼看向来人。

见尊在墨白怀里睡的安稳,三月端着药碗和食物放轻脚步来到床边,用口形嘱咐墨白叫醒尊喝药。

双手抱着尊,墨白摇摇头,一直没有动弹过的身体已经麻木,因为身受重伤,尊一向睡得不好,但今天这一觉却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在睡梦中筋皱的眉头今天也是舒展的,见他这样好眠,墨白舍不得叫醒他。

看着两人相拥的画面,三月忍住自己的心疼,他无法取代墨白在尊心里的地位,也许对于尊来讲,他可能什么也不是。

“这药味儿好呛人”闭着眼咕哝,尊很不情愿的争开眼,“为什么就没有好喝一点儿的药呢?”

墨白宠溺的笑看尊孩子气的模样,“你也是个医者,应该知道良药苦口的道理吧,既然醒了就把药趁热喝了吧,免得劳烦三月再跑一趟”

“我说是梦话,我还没有醒”眼睛闭得紧紧的,尊打算耍赖到底。

“乖乖把药喝了,我这里有糖甜嘴巴”三月笑着说,苦涩被深深隐藏在心底。

“你把我当小孩子吗?”没好气儿的看着笑容诡异的三月,尊懊恼的嘀咕,“居然上了你的当”

“既然眼睛睁开了,就喝药吧”身为医毒高手,尊怕吃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不情愿的喝掉整碗黑漆漆的药汁,尊皱起精致的五官,连喝了好几口清水,还是轻皱眉头。

墨白低头吻上尊沾着药汁的唇,润滑的舌头在他的唇上舔了一圈又一圈,随后熟练的撬开贝齿,灵巧的滑入尊的口腔,尊没有享受墨白温柔的亲吻,反而挣扎的推开墨白,气息不稳的说,“很苦的”

“分担你的苦,我觉得很甜”不能替他承受的伤痛的折磨,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这也算同甘共苦吧”

徜徉在墨白认真温柔的眼波里,尊笑得幸福。

“我才发现,原来墨白这么会说话,难怪尊会这么死心塌地”三月笑着调侃,他知道自己败在哪里,虽然墨白同他一样内敛,但墨白的感情要比他细腻、深沉得多,墨白敢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而他缺少那份勇气。

“要不要我收你做徒弟”见尊笑得开心,墨白心情大好。

三月无声的笑笑,“我去看看残阳,碗筷一会儿苍狼会来收拾”

看着三月离开的背影,尊脸上的笑容渐渐平复。

对于三月,尊的心情很复杂,他得到了自己一辈子奢望的情感,一个疼他的父亲,一个深爱他的母亲,一个温馨完整的家,三月是幸福的,也许他不该同他有交集,在初次见面后就该转身离开,越远越好,可一切都不能逆转,他给三月带来了伤害。

将尊的情绪看在眼里,墨白心里有了计较。

站在雄伟厚重的漆门前,尊迟疑的看着墨白,并不想进去。

“我们到镇上再休息吧”在马车上没有下来,残阳的声音透着疲惫,马车的振**让他脆弱敏感的肌肤倍受煎熬。

“云柳山庄距离镇上还有几十里的路,现在的天色不适合赶路,我们今天就留在这里过夜吧”

“残阳,下来吧”转身来到马车旁,尊伸手搀扶残阳下马车。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半天,残阳才将手递过去。

墨白静静的站在尊的身后,若有所思。三月深邃的眼,看着马车前的尊。

各怀心思三人随着三月走进云柳山庄的大门。

“月儿…”亲切的叫唤声,让四人停住了前行的脚步,墨白感觉身边的人明显僵了下。

“娘”三月转身迎向云娘。

“你爹他好不好,这次他走得匆忙,只说是上少林参加武林大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云娘拉着三月的手,急切的问,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

“娘,您别担心,爹他很好,他帮少林方丈处理一些武林大会的善后事情,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要招待几位朋友,过会儿再去看您。”

“你的朋友?”越过儿子挺拔的身体,云娘看向他身后的几人,慈爱的笑容瞬间变的僵硬,云娘一脸恐惧的看着尊,“你…”

“柳伯母”云娘的反映让尊很受伤,他身体里流着她的血,他也是她的孩子啊,为什么她可以狠心的遗弃他,为什么她这样惊恐的看着他,难道她以为他会对她做什么吗?如果他想针对她,早在十年前,他查清楚自己身世的时候就会报复她了。

对上尊平静温和的眸子,云娘紧张的情绪渐渐回复平静,淡漠的别开脸,云娘转身离开。

将一切看在眼中,三月突然明白了,转头看向尊,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只是那落寞的眸子让人心疼。

“墨,我累了”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吐出累字,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下。见他这样,墨白更是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清水斋已经打扫好,我带你们去”三月引领着三人来到清净临水的阁楼,幽静的景致却不能安抚各人的心情。

“他睡了?”见墨白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残阳并没有多惊讶,只是淡淡的问了句。

“恩”不等残阳招呼,墨白径自在他面前的桌子边坐下,“我想了解关于尊的一切。”

对上墨白坦诚的视线,残阳在里面看见了深深的情感,这深情为谁?残阳心底清楚,他衷心的为尊感到开心,有这样一个人守侯在他身边,即使自己不在了,尊还是会很幸福的。

“复姓北冥的人,生xing冷僻,没有亲情感,尊却是个例外,他的家庭观念很强,他总是想办法保护他以为的家人”说到这,残阳顿了下,“虽然这些家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处心积虑的要害他,但他就是固执的迁就着每个人。”

“因为天资不凡,那人把他同其他人隔开训练,五岁前,我都是跟在他身边,看他被那人折磨得生不如死,但他从来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总是会很温柔安慰被吓哭的我,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仿佛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陷入回忆中,残阳的声音有些缥缈,“后来,我才知道他一直都怀着期望”

“期望?”墨白忍不住重复,尊有什么希望,难道是他心里想的那样?

“他一直都在希望着母亲能够回来接他,他以为母亲也是惦念他的。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直到十年前,十五岁的他带着我来到一座很壮观的府邸里,在那里,我们看见一个慈爱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正哄他睡觉,而那个母亲一看见我们就想疯子一样的吼叫,我们被人赶了出来,从此,尊的脸上没有了笑容,也没有再踏出yin山范围一步。”

残阳的话让墨白有了些了悟。

“好好待他,给他一个家”残阳知道墨白会给尊一个温馨的家,会抚慰他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墨白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