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 我想让你过得好一点儿
经年坐在办公室里,手机就摆在面前,旁边儿还有那张小小的名片。他用力吸了一口烟,感觉嗓子里火烧火燎的。他很少抽烟,虽然口袋里总是装着一盒。除了必要的应酬互相递个烟之外,他这是第一次自己闷在办公室里抽烟。
烟雾从指尖扭动着升起,散在弄浊的空气之中。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扭曲着,试图改变自己的形状,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安定下去。
摸了摸烟盒,居然已经空了。经年把烟蒂压进烟灰缸。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老妈对着老爸哭喊的画面,刘艺从橱窗前走过的画面,房主夫妻冲他微笑的画面。
……
“……你个没用的男人,我瞎了眼跟你这种人过了一辈子,一天好日子也没过着……当年经年还小,我给你爸炖了肉,不过让孩子尝了一口,你哥就把前后院门都插起来打孩子,你不说话……罢了罢了,都过去了,说了一辈子了我也不说了,好不容易等到老了,日子顺心点儿了,你居然把单位给的钱支援什么贫困户。那些个人哪家能比咱家贫困。人家都开上四圈你还在家蹬三轮儿呢……”
……
“老婆,喜欢哪个,我买给你。”
“就这破衣服,两块儿的确良就当真丝卖,谁买谁白痴。”
……
“这房子,在这地段,价钱已经很便宜了。”
“嗯,谢谢,我们再考虑考虑。”
……
还有,还有那个夏天,那个飘雨的夏天。悠长的胡同,在女孩单薄瘦小的身影后面,湿漉漉的看不到尽头。一缕头发贴着她的脸,他很想帮她挽到耳后,但是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对不起……但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他看到自己的胸膛被硬生生扯成碎片,鲜血淋漓,破碎的骨头刺着惨白的肉末和殷红的经脉。她转身离开,向那个他毫无所知的方向一步步前行,越来越远,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尸体上。他甚至没有力气抓住她的手臂挽留她。她了解他,她不想和他多做纠缠,所以她一刀刺在他的自尊心最薄弱的一点。
经年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蠢蠢欲动地情绪,拿着手机,试图拨通那个号码。手指有些颤抖,仿佛不是自己的,几次都按错了键。
音乐声过后,是一个男子烟酒过度,沙哑的声音,“喂。”
经年听见电话那边的噪杂,清理了下喉咙,“你好,我是任经年。”
父亲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母亲和老姐妹约好了,吃过饭就出了门,经年帮刘艺把盘子碗筷一件一件拿进厨房。靠在门边,看着刘艺忙碌的背影。蓝色格子布的围裙裹着她的身体,带子太长,从腰后交叉而过,系在前面。水龙头哗哗的水声,门外隐约的电视声,餐厅的钟表嘀嗒做响,冰箱嗡嗡的启动起来,日子就在这些平淡无奇的缝隙中流淌。他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了神。
刘艺洗完碗筷把手在围裙上抹了一下,回头正好看见经年直愣愣的眼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
经年冲她微笑,“被你贤惠美丽的样子迷住了。”
“去,说点儿好话就想让我做一辈子奴隶,我可不干。”
经年一把搂住她的腰,“后悔来不及了,你已经是我的女佣了。”
刘艺扭动着推开他,把脱到一半的围裙摘下来,塞进他的怀里,“想也别想,苦活累活都是你的,想推卸给我,没门儿。”
经年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没想推卸。我只是想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对这个家的照顾。”
刘艺愣住,扭头疑惑的瞅着他,“你什么意思,没事儿别说这种话,慎人。你知道,我可是会胡思乱想啊。”
“咳咳。”经年的父亲过来给茶杯续水,看到夫妻两个在拉拉扯扯,面色很是不悦。
经年忙放开刘艺的手,在她耳边说,“回屋里去,我有东西给你。”
刘艺坐在床边儿上,看着经年推门进来,“你又玩儿啥用不着的?”
经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坐在刘艺身边儿,把她搂进自己怀里,“给你的。”
“你丫都老头子了还学人家小伙子搞浪漫?里面是什么?钻石戒指?珍珠项链?还是棒棒糖……”
刘艺愣在那里,手里还攥着拆开的包装纸,目光凝在盒子的红绒软垫中间的凹陷,她转头审视经年,“这什么?”
经年另一只手把钥匙拿起来,挂在手指上转了一圈,“钥匙。”
“废话,我不是婴儿,我当然知道这是钥匙。什么的钥匙?”
“房子。”
“房子?哪儿的?”
“就是你看上那一套。”
刘艺从经年怀里挣脱出来,“你……”
经年点点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带着满不在乎的慵懒,“我买下来了。”
“你哪里来的钱?”
“我跟我哥们儿借的。”
“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有钱的哥们儿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不跟我说就做这么大决定,你……你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吧?抢银行了?还是倒卖人口了?……”
刘艺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经年坐在床边,一句话也没有说,钥匙在手心里硌出好深的一道印子。
“……你说,你给我解释清楚,今天不解释清楚了,你就别想睡觉。”
经年终于抬起头,“无论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想让你过的好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