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我想他了
[1]
过了几天后,阎亦封才走,被杨龙啸接走了。而又过了几个星期后,暑假结束,我重新回到学校了。
一段时间没见,王萌萌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活力,周倩也还是老模样,大家好久不见,都格外亲切,当然,除了苏雨熙。
她似乎很忙,王萌萌提议一起出去聚餐,她都没时间,回宿舍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对我们的态度不冷不热,应该是只对我。
转眼已经大四了,大家的生活节奏也跟以前不一样了,这是在学校度过的最后一年了,该何去何从,成了所有人都在关心的问题,该实习的都实习去了,生活的节奏明显加快。
对于大学毕业后的打算,我也有在考虑。我的专业是新闻系,毕业后想成为一名记者,社会报道那种。S市就有名气很大的报社,打算过段时间去实习看看,短期就先维持现状,等阎亦封回来再跟他讨论。
这个念头一起,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已经把他当成家人了,好像是理所当然似的。
不过,一想起他,我这心里就喜滋滋的,连带着嘴角都不自觉弯起。为此,王萌萌调侃了我好几次,笑我是不是**了。听她这么说,我就不把自己脱单的事告诉她了,哼。
开学这段期间,已经毕业的唐逾白来过几次,听说好像是准备再读研究生。虽然只是听说,但我还是感到奇怪,唐伯父现在身体不好,他接手他爸的工作,顺利踏入社会,并且也不用花时间去拼搏,就已经是一名有为青年、精英人士了,他怎么还想继续待在学校里呢?
这个问题,在这一天的中午,我得到了答案。
中午的食堂里,人满为患,热闹喧哗,直到广播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全场一片寂静。
“乔溪,听得到吗?我是唐逾白。”
我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坐在我对面的王萌萌,嘴巴张得老大,周倩筷子上的肉掉了下来,惊呆了。
“我想跟你说声抱歉,将你冷落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我对你不闻不问,让你无数次失望了吧。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在我心里。”唐逾白清冷的声音透过广播,回**在整个校园里。
食堂里一片寂静,认识我的人齐刷刷朝我投来目光,我完全呆住了。唐逾白还在继续,他说:“这些年,我习惯了你的存在,习惯你围绕在我的生命里,如果不是你的突然离开,我恐怕不会察觉到,你对我,竟如此重要。乔溪,我喜欢你,可能很早就喜欢了,只是我不敢去承认。但这一刻,我想告诉所有人,想向全世界宣布——
“唐逾白,喜欢乔溪。”
[2]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全场沸腾,爆发出了激烈的欢呼与起哄声,除了一脸茫然的新生外,其余人都站了起来,鼓掌大喊“在一起,在一起”。
王萌萌更是激动得大叫出来:“啊!小……小溪,唐逾白跟你表白哎!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周倩也是一脸意外,嘟囔着:“你们这个暑假是干了什么吗?怎么就突然表白了?”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王萌萌拉着周倩站起来起哄。
我低着头,过了许久,才“嘭”的一声拍桌站起,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王萌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抬起头,露出一个凝重严肃的表情。
“小溪,你怎么了?是不是太惊喜吓着了?”王萌萌被我阴沉的眼神吓了一跳,忐忑地问。
我摇了摇头,端起没吃完的餐盘就走。
刚才还欢呼起哄的众人,看到我凝重的表情,个个都收起了笑脸,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将餐盘一撂,转身就离开了食堂。
一路上,看到我的人都过来起哄调侃一声,都被我一张冷脸给怼得一声不敢吭。
我到了广播室,何世堂站在门口,看我过来,立马打招呼:“哎,这边这边!逾白可在里面等着你呢,你们有情人总算终成眷属了。”
“闭嘴。”我瞪了他一眼,推开他,“砰”的一声用脚踹开了门。
唐逾白正靠在窗户边,见我出现在门口,一脸冷若冰霜的表情,他嘴角上的笑容消失了。
何世堂赶紧走进来,紧张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逾白。
“出去。”我面无表情。
何世堂为难,他求助地看向唐逾白。唐逾白眼神示意,何世堂这才不明所以地走了出去,同时把门给带上了。
“你这是做什么?用脚踹门,这不是你会做的事。”唐逾白蹙眉看着我,眼神里却透出无奈。
“你错了,这就是我乔溪会做的事。唐逾白,你还不够了解我,但利用广播表白,这倒是符合你的行为,只是哗众取宠,真的有用吗?”
我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阴沉难看,态度跟语气更是冷到极点。对于唐逾白,我实在摆不出好态度,我莫名有种不太舒服的预感,他的行为会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对我吗?”他露出受伤的眼神,不解地看着我,他显然意料不到,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你不也是一直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吗?”我冷冷地说。
“对不起,那是我的错,是我察觉得太晚,乔溪。”他忽然察觉到什么,有些急促地走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他想抓住我的手,被我避开了,他僵愣在原地,看着我。
一向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唐逾白,这一刻竟然狼狈地露出恳求的神情,他低沉着嗓音说:“我是喜欢你的……”
“抱歉,我不喜欢你。”我不留余地给了他答复。
在感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我有喜欢的人,就不会跟另一个人搞暧昧,该说清楚的就应该说清楚,就该了断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要这么果断地拒绝?”他有些手足无措,慌乱脆弱的模样像另一个人,跟我所认识的唐逾白完全不一样,这代表他是动了真感情了。
察觉到这一点,我就更不会给他机会了。我毫不隐瞒地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相互喜欢,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所以,你刚才的行为,是要准备当一个第三者吗?”
唐逾白的脸色唰地一变,浑身微微颤抖着,他抬起手指着门的方向,低低说了一句“滚”。
我看着他,没说话。他提高了声音,低吼道:“滚!”
我叹了口气,唐逾白的为人我再了解不过,他这个人决不允许被侵犯的就是自尊心,而我刚才的话,堪比在践踏他的自尊。“第三者”这个可笑的词,他绝不允许被扣上这样的名头,让我滚,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转身开了门就走,身后传来椅子被踢倒发出的巨响。
[3]
何世堂见我出来,再一听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一脸的不知所措。
我不忘将门关上,迈步就离开。何世堂犹豫地看了广播室紧闭的门一眼,最后还是选择跟上我,将我拦了下来,他喘着气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何必闹那么僵,你不喜欢就拒绝,怎么动静这么大?”
“不知道,你去问他。”我推开他要走。
何世堂不让,恼怒地说:“乔溪,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傲慢?这么多年,我就不信你对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你是不是故意气他的,你老实告诉我。”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王萌萌跟周倩正襟危坐,看到我进来,两人也不敢说话,更不敢问,就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
我的气其实也消了,也不算是生气,只是忽然有些暴躁,当下见她们两个一副无辜的模样,我忍不住失笑。见我笑了,两人才放松了下来,我在床边坐下,跟她们解释了情况。
对于阎亦封的身份,我只是说了他是马戏团的驯兽师,其他就没多讲了。不过跟唐家发生的事,以及暑假跟阎亦封住在一起的事都跟她们简单说了。不出我的意料,两人傻眼了,估计也是想不到,我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小溪,你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讲过?”王萌萌惭愧看着我,一直以来,她还以为我打工是为了体验生活,直到这一刻,才知道我的不容易。
我不以为意,笑着摆了摆手说:“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轻松幸福。”
“乔溪,今天没帮到你,还帮着起哄,对不起。”周倩也不好意思地道歉。我还得忙着安慰她,实在是没什么好道歉的。
“不知道雨熙,知不知道这事……”周倩看着我,突然露出为难的神情。
我看出端倪,问她:“是不是苏雨熙跟你说了什么?”
周倩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我家跟她家离得近,暑假的时候去找过她逛街。乔溪,她是真的很喜欢唐逾白,跟我说了很多她跟唐逾白相处的细节。现在,唐逾白对你表白,她肯定很受伤,我想她一定知道了,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出现。”
我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好气地说:“这事我早知道了,只是,我又能说什么呢?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算了,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落井下石,就不说了。她若来找我,我会说我该说的话,其他的,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
“乔溪,你心态真好,要是我,好朋友之间发生这种事,头肯定都大了。”周倩佩服地看着我。
我嗤笑一声,失笑地摇了摇头。
好朋友吗?恐怕,算不上吧。
因为已经搬到阎亦封家里了,所以这最后一学期,我就没在学校住了。下了课跟王萌萌、周倩她们告了别,我就背着包往学校门口走,远远地,就看到一道身影,几日不见,苏雨熙似乎消瘦了不少,倒是显得越发楚楚动人了。
我径直走过去,当没看到,还是她主动喊住我:“乔溪。”
我停了下来,转过身。
苏雨熙走到我面前停下,问:“听说,你拒绝了逾白的表白?”
“是她们告诉你的吧。”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说的了,那两个大嘴巴,藏不住话的。
“为什么拒绝?”她仿佛在压抑着什么,说出的话有些微颤。
听到她这话,我倒是来兴趣了,我吊儿郎当地问:“苏雨熙,你这是用什么身份问我的?”
她的脸色微微一沉,抬起头来看着我,拳头紧握。她没说话,我再次开口了:“真是奇怪,我拒绝了他不是好事吗,反正你也喜欢他。”
“你闭嘴!”她突然大吼,眼眶通红,哽咽着说,“我喜欢他又怎样?他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
[4]
“所以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很遗憾,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苏雨熙,你现在该找的人不是我,而是唐逾白。这时候,你在他身边,不是很好的机会吗?”我无奈耸耸肩,但显然,我这态度又刺激到她了。
“你懂什么?自以为是,摆出一副什么都看透的表情,你以为我不想陪在他身边吗?他根本连给我靠近的机会都不给,这都是因为你!”她伸出手指着我,眼泪开始哗哗地流。
不知情的路人朝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哎呀,到头来都是我的错?听到苏雨熙这话,我这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一把将她指着我的手挥开。我靠近她,抓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苏雨熙,你有没有搞清楚,究竟谁才是恶人?你是分不清善恶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对我做了多少小动作吗?”
我气得不行,一把将她推开。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也忘了哭,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上一次山里的事我都没找你算账,这些年来,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我都忍着,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忍你,苏雨熙,你说说看啊。”
她心虚地避开我的眼神,没说话。我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正视着我,我很冷静清晰地告诉她:“因为我当你是朋友,苏雨熙,你说你当初是个多单纯的女孩子,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可你呢?反过来捅我一刀?就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
“你闭嘴,谁愿意听你说这——”
“闭嘴闭嘴,除了让别人闭嘴,你还会说什么?现在是你闭嘴听我说,把立场搞清楚了!你说你这人真是,有句话我老早就想吐槽你了,你以为长得漂亮,所有男人就都要喜欢你吗?省省吧你,你又不是人民币,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喜欢你?”
“你!”她被我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气得不行。
“还有啊,你说你一个大学生,不好好计划自己的未来,整天只想着那些幺蛾子,爱情能当饭吃吗?那么喜欢唐逾白,还不是因为在心里把他想象得太美好,等你拥有了,看到他的缺点,你还会像现在一样这么喜欢他吗?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又不是八点档狗血电视剧,哪来那么多心机与算计啊。”
“你……你,乔溪!你太过分了!”她指着我“你”了半天,最后憋出这么一句,捂脸泪奔跑了。
我哼了一声,将背包一甩:“小样,跟我斗,明知道我乔溪是什么样的人,还敢被我骂。”
我甩着背包大大咧咧往外走,出了校门,电线杆上盘旋着几只麻雀,我仰着头,用发泄的口气说:“你们是阎亦封派来监视我的吗?如果是,告诉他,老娘想他了,让他赶紧回来!”
也不知它们是不是真的听懂,竟然就这么飞走了。路过的同学投来同情的眼神,看什么看?没疯清醒着呢。
“哎,乔溪!”
刚到马戏团,安小默就对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问:“怎么了?”
“这几天有人过来问阎大神的事。”
“问阎亦封?谁?”我愣了一下,心里却冒出两个人的名字。
“不知道,没说名字,最先过来问的是一个帅哥,第二次过来问的是一个美女。”安小默如实交代。
“呵呵!”我扯了下嘴角,干笑了两声,不用猜了,肯定是唐逾白跟苏雨熙,没人比他们更想知道阎亦封长什么样了。唐逾白那家伙,甚至是想找他私聊的,只可惜,阎亦封可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到的。
“你说什么了吗?”我问她。
安小默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没说自己是谁,我肯定不会随便乱说,只说他不在,他们就走了。”
“干得好,中午请你吃饭。”我拍拍她的肩。
安小默乐呵呵一笑,调侃说:“有了男朋友果然不一样,大方多了。”
“去你的。”
[5]
S市最近下起了雨,接连下了好几天了,天空一片灰沉,街道潮湿。我关了门,打开雨伞,一个人走在空****的路上,有些萧条。这时,后面突然传来嘀嘀的车鸣声,我转头一看,就见后面有一辆黑色的车,我心想着,我也没挡到人家的路呀。
看到司机对我招了招手,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找我来着。
我举着伞走过去,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一位慈祥的老伯看着我微笑,我一看立马就想起来,这不是我之前带着阎亦封偷菜的菜园主人嘛。
我凑过去打招呼笑说:“老伯,是您呀,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呀,四处逛逛,上车吧,顺路带你一程。”老伯和蔼地笑着邀请。
“不了不了,太麻烦您了,谢谢您的好意。”我委婉地拒绝。
“傻孩子,有什么好麻烦的,快上车吧,不用担心,我跟你是同路。”老伯执着。
我拒绝不过,最后还是上车了,上了车,我才想起来,疑惑地问:“老伯,您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呢?”
“当然知道了,你可是阎家的媳妇呀。”
“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老伯却是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开个小玩笑。”
我:“……”
老伯,这不好笑,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虽然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他一定认识阎亦封。上次阎亦封对他的态度很尊敬,很有可能是他爸爸或者爷爷的朋友,这么说来也就能说通了。
不过,这一声“阎家的媳妇”还是把我吓一跳,不知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当然,并不是反感,相反,还有些小期待,有种总算有家的感觉……
“丫头,丫头?”
“嗯?”听到老伯的呼唤,我才猛地回过神来。
“到了。”老伯对我微微一笑。
我转头看了外面一眼,这才发现已经到学校了。我忙下车,对老伯还有司机都道了声谢。
“回去的时候,我正好也顺路,再过来接你一起回去吧。”老伯笑眯眯地说。我有些惶恐,刚要说不用了,司机就将车开走了。
我原以为这也就是句客气话,谁料下课后,我准备回去的时候,老伯的车就停在门口了。我连忙跑过去,又是一阵感谢。老伯等了这么久,我自然是不好拒绝,便再次坐上车了。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小插曲,竟然会给我带来那么大的影响。
当王萌萌拉着我看校内网的时候,我是傻眼的,瞧一瞧那标题——某大四女学生拒绝某大神,原因,傍上垂暮老人将有可能继承大把资产!
再看正文,什么意思啊?以为写得很含蓄别人就看不出来了吗?还有,没有指名道姓,就以为不知道是谁吗?有种不要挂照片呀,要涂马赛克就全部涂了,涂一张脸算咋回事?当别人眼瞎啊?
“谁写的?”我挑了挑眉。
王萌萌与周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我深吸了口气,得得得!无稽之谈的事,也没必要去搭理,人家背后想如何议论就去说吧,我又不会少块肉。
[6]
只是,大哥,你这时候别凑热闹好吗?
我看着停在我面前的车子,以及车窗打开后,唐逾白那张高高在上的脸,我这心情,真是有多糟心就有多烦。
“上车。”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一副命令的口吻。
我扭头就走。
“你是想让我拿着照片,找到他吗?”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他手上拿的照片。我一把抢了过来,这不是那天下雨我坐上老伯的车的照片嘛,我们还有说有笑,看起来极为亲密。
我咬了咬牙,拿着照片就走。
“这只是复印了其中一张。”唐逾白轻飘飘地又吐出一句。
“开车。”
我“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气鼓鼓地说。
唐逾白嘴角弯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他一个眼神示意,司机这才开车。
我全程望着窗外,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也没说话,到了一家高级餐厅门口,他才下了车。我没下车,他就给我开车门。
我深吸了口气,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不少。他对我伸出了手,我没搭,自己下了车。
他也不在意,收了回手,走在我前面。
他是有备而来的,餐位都订好了。服务员领着我们过去坐下,我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他翻着菜单,问我想吃什么。
我只说了一句:“有话快说,没事我走。”
“那就跟我点一样的吧。”他一招手,服务员走了过来,他点了菜。
服务员走后,他单手撑着下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许久才说:“驯兽师男友是假的,住进豪宅别墅,攀上有钱人是真的,上次我就在疑惑,你怎么会在品牌店买衣服?乔溪,你走歪路了。”
我表面笑嘻嘻的,不动声色,桌子底下捏成拳头的手上青筋暴起。
“我不是在指责你,实际上,这也是人之常情,你突然冲动离开,一定遭遇了许多事,所以走了歪路,我不奇怪。”他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我。
“所以,你想干吗?”我强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公共场合打人是不对的。
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往椅背上一靠。他说:“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有能力,给你所有想要的。”
“是吗?”我轻声笑了笑,看着他说,“如果你能做到一件事,我就跟你在一起。”
“你说。”他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我倾身上前,笑眯眯地说:“你能抱老虎睡觉吗?”
他笑容一僵,怀疑我是在开玩笑,错愕地看着我。
我起身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趾高气扬地说:“等你有一天能抱着老虎睡觉,还能给狼剪趾甲,命令大蟒蛇离我五米远的时候,你再来说跟我在一起这种话吧。”
“乔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站起来,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敢肯定,我在他心里,就是那种走了歪路还执迷不悟的人,而他正要拯救我。
我真的是哭笑不得,他能不能搞清楚情况再来对我说这种话,否则他知道真相,会很打脸的哎。
我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表情立马一变,看着我说:“我爸又病重了,他想见你。”
我一愣,唐伯父想见我?
[7]
到了医院,唐逾白去见了医生。我进了病房,唐伯母在里面,看到我进来,她立马热情地将我拉了过去,欣喜地说:“小溪啊,你总算来了,你伯父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快来坐下。”
她亲切热情地拉了我过去,将我摁坐在椅子上。唐伯父醒着,只是脸色比我上次看到的还要苍白,他更瘦了,两边的脸颊都有些塌陷,很疲惫,似乎随时会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他正在输液,看到我过来,弯起嘴角笑了笑。
我眼眶微红,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原以为唐伯父已经快康复可以出院了,竟不知病情却是越来越严重,最后,竟然还给唐逾白发了病危通知。
唐逾白这时也进来了,站在我身后,望着唐伯父,父子之间总是很难说那些矫情的话,他沉默不已,只是心情沉重。
“孩子……”唐伯父抬起了手想抓住我。
我连忙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伯父,我在。”
“你跟阿逾,相处得怎么样?”他笑着问我,声音沙哑。
我顿了一下,点头说:“很好,他很照顾我,你不用担心。”
“那……你们订婚怎么样?”
我脸色唰地一变,握着他的手一松。
唐伯父的手落回**,他疑惑地看着我。
唐逾白这时靠过来,蹲在我旁边对唐伯父说:“爸,我没意见。”
“我——”
“小溪啊,你过来伯母这儿,这种事还是我来开口为好,他一个大男人,不懂女孩子的心思。阿逾,你先陪你爸聊一会儿。”唐伯母快速打断我的话,她走过来,强行将我拉了起来,笑着叮嘱了唐逾白一声后,她将我拉进了洗手间里。
“伯母,你让我出去吧,我要跟伯父说清楚。”
看到她将门锁上了,我叹了口气,对她无谓的挣扎感到无奈。
唐伯母慢慢转过身来,她看着我,眼神充满了视死如归般的坚决,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她朝我走过来,我下意识地一退,她双膝跪了下来,就跪在我眼前,沙哑着嗓音哭着说:“乔溪,以前是我错了,算我求你了,你就答应吧。”
“伯母!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快起来!”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搀扶起来,她却死活不起,迫不得已,我只好也在她面前跪下,保持同一高度,我不得不直言告诉她:“伯母,你没必要这样,这种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乔溪,你不知道,你伯父已经活不了几天了,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你就满足他吧,否则他会死不瞑目的。”唐伯母痛苦难受地捶着胸口,潸然泪下,妆都哭花了。这么重视自己外表形象的一个人,会哭成这样,该是遇到多痛苦的事。
我怔住了,唐伯父已经活不过几天了?怎么会?
“乔溪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怪我都可以,但我求你别折磨你伯父,他一向最疼你了,你就不能答应他这最后一件事吗?”她边说边哭着要给我磕头。
我死死拦住她,被跪已经很折寿了,她要是磕头了,我可是会下地狱的。
“伯母,你先起来。”我用尽全力想将她拉起来,但没办法,她实在太沉,你拉不起一个铁了心要跪你的人。
“乔溪,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对你。我知道,你已经跟唐家脱离关系了,但乔溪,你伯父不知情。难道你一定要那么狠心,逼死你伯父吗?”
“我没有,你先冷静,起来听我说。”她这样跪着,我根本没办法说话。
“你不答应,我是不会起来的,你就体谅一下我这个当妻子的吧。”唐伯母气息渐渐低了下来,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她头发凌乱了,双膝跪着,弓着背,鬓角甚至有些发白。我难以相信,当她得知唐伯父活不了多长的时候,她会有多痛苦,甚至为了达成他的心愿,不惜下跪来求我。
可是,跟唐逾白订婚,那么我又算什么?我把阎亦封放在什么位置了?
“伯母,订了婚之后呢?还想让我跟唐逾白结婚吗?”我低着头,低声说。
“不会的,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的,你就当是在哄哄你伯父,先答应下来,之后的事我们再商量好吗?”她恳求地看着我,昔日尖酸刻薄的犀利眼神,这一刻充满了无助与脆弱。
我捏紧了拳头,指甲刺入皮肤都感觉不到疼,我感觉眼前的视野一阵天旋地转,模糊得看不清抓不住。许久,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答应你,不过,我不会真的跟唐逾白订婚的,希望你,别搞错了。”
“好好,你答应就好,没关系,之后你想怎样都没关系,只要现在答应就好。”唐伯母破涕为笑。
我搀扶着她站起来,跪了这么一会儿,她有些站不住脚,被我搀扶到镜子前,她洗了把脸。我帮她梳理了下头发,这才发现,原来人是真的会老,这个从小在我记忆里鲜活出现的刻薄女人,竟然已经成了一名老态的妇女。
她简单打理了一下,恳求地对我说:“等会儿出去,就说我只是太激动好吗?”
“好……”我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很快就说不出话的感觉。
她推开门,捂着嘴,笑着说:“一时控制不住,想到他们要订婚在一起了,就想哭。”
我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订婚是好事,有什么好哭的,你说是不是,小溪?”唐伯父打起精神,笑着嗔怪地瞪了唐伯母一眼,和蔼慈祥地对我说。
我听到自己“嗯”了一声,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音节,仿佛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8]
“那咱们挑个好日子吧,就安排在明天怎么样?”唐伯父很开心,他笑着提议。
唐逾白第一个表示没有意见,唐伯母也笑呵呵地附和,一家人和乐融融。
“那个,伯父伯母,我想起还有点事,你们聊着,我明天再过来。”我抬起头,对他们微微一笑,说了一声后,我就转身走了。
唐伯父让唐逾白送我,我忙摆手拒绝,只让他多陪着一会儿。
出了病房,我关上门,拿着伞走出医院,外面还在下着雨,天空灰蒙蒙的。我打着伞去公交站等车,上了公交车后,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公交车过了一站又一站。雨下得越来越大,路上也开始堵车,堵在一个公交站的时候,正在等车的只有一位老奶奶,她没带伞,也许是避雨的。
我站了起来,对司机说了句“有下”。
下了公交车,我把伞递给了老奶奶,对她说:“奶奶,这伞给您吧,我快到家了,用不上伞了。”
“哎,小姑娘,雨大,你等会儿再走吧?”
她想拦住我,但我已经快一步跑开了。直到跑出离公交站一段距离,我才放慢脚步,淋着雨一直往前走。
走了一个又一个公交站,从下午五点,一直到晚上七点多钟才走到枫韵花园别墅。下着雨的天,站岗的兵哥哥还坚守在岗位上,当然,他站的地方避雨,不像我这么狼狈。
他看了我一眼,我扯了下嘴角对他笑了笑,迈步走进去。
“别着凉了。”
突然,身后传来他叮嘱的声音。我顿了一下,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兵哥哥,直到今天才听到他的声音,平时就是太高冷了。
反正已经淋湿了,索性享受被雨沐浴的滋味,我仰着头,一路上脚步轻快。道路两边都有灯,伴随着昏黄的灯光,走起被雨淋着的夜路还挺有一番风味。
到了别墅门口,我掏出钥匙开门,推门进去,里面黑漆漆的,还透着一丝冰冷。
我脱下早被浸湿的帆布鞋,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走了过来,将我一把抱住,低声说:“猜猜我是谁?”
“嗯?你浑身怎么湿透了?”
耳边传来他熟悉的声音,我的心口猛地一颤,鼻子一酸。
“阿溪,你怎么了?”
阎亦封的语气都变了,他连忙将灯打开,看到被淋成落汤鸡的我,连忙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双手握着我的肩。他的手劲原本很大,但这一刻,却小心翼翼得像是捧着一个瓷娃娃,稍一用力就碎了。我没有抬起头去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带着轻颤。
“阿溪,怎么了?难过了告诉我,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
我不是一个人……这句话彻底让我崩溃。
我再也压抑不住痛哭出声,眼泪止不住地流淌出来,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我几乎是哭喊着的,撕心裂肺,一瞬间失去了力气,我瘫软下来。
阎亦封单膝跪了下来将我搂住,我抓着他的衣服,埋在他胸口,哭得不知所措,浑身忍不住战栗着,仿佛这一刻才感觉到冷,瑟瑟发抖。
阎亦封将我紧紧搂在他怀里,在我耳边喃喃低语:“没事了,别怕,有我在呢,别怕……”
他就重复着那么一句话,不知是在安抚我,还是在控制提醒他自己。我浑身湿透,手脚冰凉,他身上的体温渐渐传入我心底,让我可以毫无顾虑地去发泄。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心,疼得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