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护枫荛时的话,并不像违心之言。那句话就像刀子般扎根在祁墨心里,稍一想起,心里头就如同被刀锋割裂般疼痛。

他明显的感觉到沐清欢身体一僵,随即就听她应了一声:“是,很重要。”

“很重要是多重要?”

“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这话说出来有些不自量力,枫荛那样的人,又怎么会需要别人保护?可祁墨无论如何都嘲笑不出来,默然片刻,他道:“睡吧。”

沐清欢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听到她因为鼻塞而显得沉重的呼吸声,祁墨缓缓睁开眸子。他轻轻将她转了个向面朝自己,看到她因为感冒而微张着的需要呼吸的微干的唇,他在那唇角落下一吻,如同弱风拂面般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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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欢一觉醒来,祁墨已经离开了,床头柜上,杯子下压着感冒药和一张纸,纸上是祁墨龙飞凤舞的字:吃药。

简单明了。

她不禁脑补了下他当着她面说出这两个字的表情和口气,失笑了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僵,霎那间笑意凝固。

沐清欢,一点小小的事情,就让你忘乎所以了么?

她自嘲的笑了笑,忽视了那些药,起身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枫荛还在昏睡当中。

沐清欢在他床畔坐了一会儿,手里捧着书,漫不经心的翻着。书页翻动的声音里,还有她时不时吸鼻子的声音。

不一会儿,红罂被带了过来。

此时的红罂,比起初见她时的盛气凌人,此时她可算得上小鸟依人。

对比之下,两人感受全然不同。

对于红罂来说,如今的沐清欢,已经有了当年沐江右的影子。虽然锋芒不露,但不论是举手投足,还是眉眸转动,皆是无法言说的威严,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逼视。

红罂手臂受了伤,若不是沐清欢的人到的及时,那种情况下,她断然不会只伤到手臂过么简单。而且她本身在之前就被伤,群战之下,特别是没有枫荛镇场的情况下,那些人就算被催眠,也会很快清醒过来。

仅仅一夜,红罂就能这么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沐清欢不只一次感叹杀手们那逆天的体质,若不是经历了太多磨难,身体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红罂是这样,白扬是这样,墨帆也是这样,身体的恢复能力和承受能力已经训练到令普通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了,沐清欢不觉得奇怪了。

但她不知道红罂此来,是为了什么。

她从书里抬眸望她,后者那脸上,她就从没见过任何表情,墨帆那是冷漠,红罂的则是木然。那种令人不喜欢的麻木不仁的感觉。

她一直望着她,红罂便一直站着。

估计是没什么事。她想。

看了枫荛一眼,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她又径自看起了书。对红罂的存在宛若不知。

红罂道:“你跟沐先生很像。”

沐清欢不解的望着红罂,她自以为,两人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自然更谈不到促膝相谈往事的地步。尽管她说是关于自己父亲的。

红罂不擅聊天,见她淡淡望来,便会错了意:“我说的是沐江右。”

“你想说什么?”沐清欢直接了当的发问,明亮的眸光紧紧盯着她。

红罂连忙移开眼,她对沐家人的视线有种天然的抵触。低下头,她说:“谢谢。”

沐清欢愕然。

直到红罂离开,她都没搞清楚状况。

所以……红罂是来给她道谢的吗?

她忽然失笑,发现有时候,从另外的角度去看人,也挺有趣的。

她兀自笑着,突然听到枫荛的声音:“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他的声音非常虚弱,好在她耳力灵敏。转过头去,枫荛眉目带着的望着她。

“醒了?我去叫医生来……”她刚要起身,枫荛将她拉住。他伤势挺严重,就这么躺在**一动不动。沐清欢直勾勾的望着他,样子像极了没学堂里乖巧的小孩子,不带算计和阴谋,没有心机和欺骗的时候,两人之间,很轻易的像是回到从前。

他抬起手,沐清欢不由的凑过去:“饿了还是想喝水?”

而他只是按住她的头,胡乱的揉了几把。沐清欢一怔,连忙缩回去,佯怒道:“我又不是猫狗,哪有你这样**的!”

“哈哈……”枫荛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轻松了,连眼睛都少了几分阴霾,多了几分清亮。

笑着笑着猛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雪白,吓了沐清欢一跳,连忙叫医生。枫荛却一把将她拖上床,她本能的出手攻击,随即想起他是伤患,便迟疑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枫荛已经将她揽进了怀里。

“别叫他们,我想安静一会儿。”他将下巴搁在她肩窝里,疲倦而虚弱的道:“清欢,我做了一个梦。”

沐清欢本来还僵着身体,听到他说这话,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什么梦?”

“梦见我们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每天都过得很悠闲。”他半阖着眼,似乎在回忆昨夜的梦境:“有你,有我,有……他们。”

“他们?”沐清欢问:“还有谁?”

“以前的同事。”枫荛含糊回了句,不知道扯到了哪里,他闷哼了声,沐清欢急忙要起身:“是不是伤口裂开了,你别乱动。”

枫荛笑道:“你不乱动我就不乱动。”

那孩子气似的撒娇口吻让沐清欢哭笑不得。这还是枫荛吗?

不过……这样的枫荛,至少是温暖的。

她伸手握住他枪苍白而修长的手,轻声道:“枫荛,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保护你。”

枫荛嘴角笑容僵住。

半晌,一片静默。沐清欢以为他睡着了,正小心翼翼的要将他的手拉开,却不料被搂得更紧。

“你知道人这辈子,最沉重的是什么吗?”他问。

沐清欢想了想,说:“是仇恨。”

“不是。”枫荛道:“是承诺。”默然了几秒钟的时间,他再度开口,又轻又缓:“你许下一个承诺,哪怕是拼了命也要做到。可是你不知道,有时候你无意间的一个承诺,往往是别人最期待的。就算你拼了性命都无法做到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承诺不仅会伤害自己,更会伤害别人。”

“清欢,我是一个不相信承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