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期微微凝眸,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确定再也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便将这份心思收了起来,转移了话题。

作为教书先生,他主要负责教金琉璃学习汉字,残阳城本是游牧部落,在定居此地后才开始耕织和练兵,世上兵法奇书皆是汉字书写,善达为了国富民强,便命人建立私塾,平日里士兵除了操练武艺之外,还要学习汉字,为了将来可以钻研兵法之道。

至于一直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琉璃,不用参与战事,善达也就觉得她没有必要习书认字,一直放养着,直到李铭期出现,善达才给她专门配备了一个“教书先生”,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她好好学习,变得知书达理,纯粹只是为了试探李铭期的为人罢了。

没有沉重的教学任务,李铭期和金琉璃之间的关系也就不似其他教书先生与学生那般不和睦。久而久之,暗生了情愫也是在所难免。

今日,他给她带来了一本戏本,比起那些文绉绉看都看不懂,听也听不明白的诗词歌赋,金琉璃显然更喜欢这种文字白话,故事曲折的书籍。

“这本书,讲的是什么?阿期先生,快给我讲讲。”金琉璃一把从李铭期的手中夺过那本书籍,一脸期待地眨着大眼睛,等候着他来剧透。

“书自然是要自己看才有意思,我若都告诉你了,你不就学不到东西了?”李铭期轻笑来到台案前坐下,双眸微弯地望着金琉璃,后者一阵脸红,嘟囔了一下嘴之后就坐到了案台的另一边。

“好,那我就先看,若有不识的字,便来问阿期先生。”金琉璃说完,便翻开了手中书籍。

李铭期坐在一边,神情静谧地望着认真看书的金琉璃。

其实几个月的时间,常用的文字她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只是偶尔有些词语连贯起来的意思还学得不精,他给她这些话本,就是为了让她学习“阅读理解”。毕竟光认字不懂其意思,就和什么都没学一样。

“阿期先生,这句是什么意思?”金琉璃忽然看到一句话,将书递了过来,茫然不知地问道,“男女授受不亲?”

李铭期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正色道:“古圣贤有云,男女大防,要相敬如宾,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就是说男女之间要保持距离,不能太过亲密是吗?”金琉璃听他叨叨一大堆,便擅做主张地帮他总结了一下。

“正是。”李铭期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其实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是很懂,以前学习的时候先生便是这样教的,他也就这样学。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是男女授受不亲?”金琉璃放下书本,非常认真地凝注李铭期的双眸,嘴角含笑,犹如三月满山遍野绽放的鲜花般灿烂,让他顿时看傻了眼,忘了做出反应。

“阿期先生,你说如果授受不亲了,是不是就要负责啊?”金琉璃继续追问,那眸子间闪过一丝狡黠,仿佛有什么坏主意在心底逐渐酝酿成型。

“这……这是自然。”李铭期看着她坏坏的笑容,心中有些虚。

这个琉璃公主是出了名被宠坏了的小公主,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天真单纯,却也霸道任性。

他此刻,着实有些吃不准她想干什么。

谁知,话音刚落,她忽然“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李铭期被这巨响下了一跳,下一瞬还未“回魂”便被她突然冲过来地身姿猛然扑住,惊得一下子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就这样,两人他下她上的,出现了一个“霸王硬上弓”的场面。

只见她的双手一左一右架在他的身侧,居高临下,目光灼灼地盯住了他不知所措的脸,嘴角含笑,他意外地发现,这笑容似乎带着明显的“侵略性”。

“琉璃……公主,你这是做什么?”李铭期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恐慌的眼神中仿佛还带着一丝羞涩。

这表情,让琉璃公主非常满意,常听别人说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会羞涩,而羞涩的人会脸红,而他此刻,不止是脸,连耳尖和脖子根都红透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是喜欢自己的?

当初自作主张要“逃宫”,其实她的本意是要和他私奔,汉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无媒的小情人便会选择私奔,而她喜欢他,可哥哥似乎并不同意,于是乎,她就想到了私奔。

谁知离开皇宫的时候她明明只告诉了他,可他却带了三个“小尾巴”出来,这让她着实有些恼火,却又不能责怪于他,谁让她没有说清楚这事是私奔,而不是普通的外游?

就这样,他们在外面溜达了数日,她几次想要带着他甩掉裴绪尧和白纶他们,可他却总是苦口婆心地教育她说宫外不安全,让她尽快回去。

之后还遇到了朝廷的追兵,多亏了他舍身相护,才没让她受伤。

反而是他的身上,落下了一道伤疤。

不知那伤疤,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腾出一只手去扒拉他的衣襟,惊得李铭期仓皇失措,一边拢着领口不让她扒拉,一边诚惶诚恐地再次出声相劝:“公主乃千金之躯,怎可对在下做如此莽撞之事?”

“什么莽撞不莽撞的?你上次为了救我受了伤,我这是关心你。”

李铭期一怔,慌忙间将金琉璃往旁边一推,惊坐起身,面红耳赤地道谢:“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公主关心。”

被推开的金琉璃不死心,再次扑了上来,从身后扯住他的衣服,用力一扯,顷刻间,他的衣裳从肩头被扯落,大半个身体展露了出来,右边上臂处已经结了痂的伤口映入她的眼帘,怔得她一时失神:“原来那时候的伤口这么长。”

她下意识地伸手,指尖轻轻覆盖在颜色嫩红的伤疤之上,婆娑的触感引得他霍然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一阵诡异地酥麻感从心底蓦的腾涌起来。

再看她的眼神,已经不似方才那样窘迫而抗拒。

那双眼里,泛着一种叫做情愫的意味。

如鼓乱敲般的心跳,似乎在提醒着他,他已经爱上了眼前这个风风火火肆意妄为的少女。

这本该是禁忌,可他已经无法抗拒。

下一瞬,她忽然凑近,极其轻柔地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

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闪过一个极其怪异的画面,他眼前的金琉璃仿佛换了衣服装扮,清新脱俗的粉色连衣裙在轻风中扬起衣袂,笑容灿烂地凝望着他,嘴唇微启,喊他:“小气鬼……”

这是怎么回事?

李铭期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得后退了两步,眨眼间,一切恢复了原状,没有那个穿着古怪的金琉璃,也没有那声习以为常的“小气鬼”。

那些仿佛是他恍惚间产生的幻觉。

可他却忍不住对这幻觉的画面感到耿耿于怀。

内心涌起的强烈“遗忘”感刺激着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