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先祖并没有什么架子,还用拂尘扫干净了门前,让我进去。

我走了进去,一个蒲团落下,落在了太先祖身后。

“坐下吧,我的模样就不给你看了,免得吓到你。”太先祖笑道,像是开玩笑一样。

我坐下了,看着太先祖的背影。

他问我:“你们太清一脉,最终都去了哪里?”

我一怔,如实道:“我太清先祖,世代驻守天路,每一代都会重合在一起,变成红毛怪物,守住天路断裂的尽头。”

这是我第一次跟外人说这件事。

这其实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反而需要广而告之。

因为我太清人受到太多误解了,我希望全天下都知道这件事。

可惜无人会信。

不过我觉得太先祖会信,他特意问我这件事,说明心态跟别人不一样。

“原来如此啊。”太先祖幽幽一叹,“我曾踏足天路,见到了你的先祖,后来我逃了回来,我一直在想,那个红毛怪物在做什么,为何要拦我们。”

“原来,他不是拦我们,而是拦罪孽。”

太先祖身形不苍老,口吻也不苍老,他甚至没有道士那么讲究,跟我说话也只是拉家常一样。

我心里莫名触动,因为太先祖立刻就信我了。

这是很难想象的。

太先祖的经历必定跟常人不同。

“太先祖不怨恨我太清一脉吗?你既从天路逃回来,恐怕遭受了重创,你的脸是不是在天路上伤了?”我有很多问题。

太先祖哈哈一笑:“天路只是吓破了我的胆,可没有伤我的脸,我的脸是在尸解中伤的,永远也不可能复原了。”

我一怔:“尸解?”

“对的,当年我以半步至帝之身,强上天路,我觉得自己道法自然,万物皆是自然,哪怕是罪孽也是自然,所以,我当以自然之心,登天路而去。”

“不成想,罪孽虽也是自然,却不是我能掌控的,我自己反而无法保持道法自然了,吓得落荒而逃,特别是见到了你的先祖。”

太先祖说着又笑了,似乎在自嘲。

我感觉他真的不一般,想想花天君,想想紫薇大帝,他们被吓破胆后,哪个不是诡异疯癫的?

太先祖倒好,竟然款款而谈,还能笑容满面。

他的心理阴影早就消除了。

“太先祖利用尸解,消除了恐惧?不可思议!”我猜到了什么,虽然还是不知道尸解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先祖摸起了胡须,我发现他的手背皱巴巴的,仿佛被烧伤过一样,上面还有许多伤疤。

咋一看,他的手仿佛是一块块肉缝合起来的,看着触目惊心。

“是啊,尸解。”太先祖轻轻一叹,“这是我道门禁术,最早起源于尸解仙。道士得道后遗弃肉体而仙去,或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如衣、杖、剑等,遗世而升天,这个过程谓之尸解。”

“由于过于邪门,早已被道门所唾弃。不过老道我正是凭借尸解,消除了恐惧,不过成了如今这幅模样,端是比罪孽生灵还要丑陋。”

太先祖又笑了起来,说着自己丑陋,却并不在意,十分洒脱。

我一知半解,拱手道:“太先祖请细说。”

“禁术尸解,即身体分解,血、肉、骨、三魂、七魄尽皆分解,化作万物,借万物之力千锤百炼,愈发接近自然。”

“老道我尸解那天,下了一场大暴雨,足足七天七夜,我的血肉骨魂,落于污泥之中、山洪之中、湿叶之中……那可真是一场噩梦啊,我能感觉到我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在承受痛苦,那种痛苦,是肉体、灵魂的终极痛苦。”

“七天七夜之后,我终于尸解完成了,血肉灵魂复原,可血肉早已不成样子,复原得乱七八糟,我脸上的肉,或许是我屁股的肉,我屁股长在脸上,哈哈。”

太先祖哈哈大笑,觉得十分有趣。

我着实震惊了,这就是尸解吗?

连每一滴血都分解,融入自然,去千锤百炼。

这样一来,相当于一张脏兮兮的抹布,拆分成无数线头,然后洗干净,再缝补起来!

“尸解帮前辈消除了恐惧?”我惊奇无比。

“是啊,你想,连一滴血都尸解了,恐惧也就散去了。而且,尸解成功,那可是升仙了,不然也不会有尸解仙的说法。”

“尸解就是一场自我蜕变,在古代,尸解就是得道升仙的一种邪门秘术。老道我凭借此秘术,一跃触碰到了至帝的门槛,其实我早已触碰到了至帝境界,并非喝了神浆才触碰到的。”

太先祖沉吟了起来:“我并不敢喝神浆,还放在后面的水缸里。因为我的身体乱糟糟一团,若再突破,恐怕会不受控制再次尸解,那样我可能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