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坡城形容一个人长的丑,经常会用到一个词:蔓菁。

我认为蔓菁不但形象而且逼真。见过蔓菁的人都知道,蔓菁上面圆下面尖,无论上面长的多圆,下面都会画蛇添足地滋生出那么几根胡须,盘根错节般地扭曲在一起,影响观瞻不说,啃咬起来也麻烦。

啃咬过蔓菁的人都有过深切的体会,上面圆的西瓜一样让人无从下嘴,只能从尖尖的下面咬起,可下面长胡须的部位大多沾满了泥土,所以啃咬的时候,只能连胡须带泥土一并咬了吐掉,如此反复多次,才能露出白嫩的肉。

一个人如果被形容长的和蔓菁一样,那这个人具体长甚模样,只要看一眼蔓菁就一目了然了。偏偏我们坡城人的口头禅就是蔓菁,形容一个人长的丑会说长的和蔓菁一样,形容一个人让人讨厌,会说瞧你那蔓菁样,龇牙咧嘴的。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名字叫蔓菁,而且叫大蔓菁,而且还是个女的,那你是不是一定会认为她长的奇丑无比呢?

2.大蔓菁的爹是镇上有名的屠夫,可能是猪肉吃太多的缘故,胖的满脸横肉,猪见了他都贴着墙根躲着他走。大蔓菁的爹,天生就是杀猪的料,那叫一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眼都不眨一下。旧社会刽子手杀人讲究一个稳准狠,大蔓菁的爹就够稳准狠的。倘若他出生在旧生活,大红衣一穿摇身一变就是刽子手,一脱就是杀猪的。

很多见过大蔓菁的爹宰过猪的人都说,估计被他宰的猪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就咽了气。在坡城人的记忆中,大蔓菁的爹是刀不离手,手不离刀,因为人们看见他的时候,他都是去杀猪,看不见他的时候他都在喝酒,或者挨老婆的骂。

如果给大蔓菁的娘来个形象的比喻,那就是他爹吹起来褪净了毛的大肥猪。大蔓菁她娘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肚子,生下大蔓菁都一年多了,肚子里仿佛还怀着一个大蔓菁似的丝毫没有秕。

邻居们每天都能看见大蔓菁的娘,趿拉着那双黑的连最初的颜色都分辨不清的拖鞋,露着半截肚皮去市场买菜。大蔓菁的娘肚子太大了,以至于她穿任何背心都会露半截肚皮。大蔓菁的娘平日里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一上麻将桌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所以她娘经常给人们这样一种错觉,她要么在打麻将,要么在骂男人。

大蔓菁的爹叫穆老二,娘叫二女,二对了二,生个闺女还起了个更二的名字大蔓菁。人们挖空心思的想,都想不出大蔓菁的爹和娘给她起名字的时候是咋想的,竟然能想出那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名字。

穆老二可能是经常喝酒的缘故,赤红着脸,嘴角淌着口水,醉眼惺忪的样子,可只要听到猪叫立刻就来情绪,精神瞬间就焕发了。二女的眼角永远有擦不净的眼屎,影响人的食欲。坡城人却都愿意和她打麻将,因为她是常输将军。人们估计穆老二杀猪挣的钱都被她输掉了,要么就是买了吃的。

就是这样一对爹娘却生出了大蔓菁。

倘若你仅仅从大蔓菁的名字上理解,觉得大蔓菁是个斜着眼,獠着牙像蔓菁一样丑陋的女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倘若你以为那样一对爹娘生不出大蔓菁那样的闺女,那你就更大错特错了。

3.去过我们坡城的人都知道,南北一条街,鸡肠子一样,南端放个屁北端听的真真的,大蔓菁就生活在这条街上,风景一样,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从大蔓菁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时,人们每每看见趿拉着拖鞋的二女用胳肢窝夹着她去打麻将,男人就说:“她要是我老婆,我非打断她的腿。”女人就说:“我要活成她那样我一头撞死。”

二女活的太邋遢了,用我们坡城话说就是太肮脏了。坐到麻将馆里一手摸牌一手搓她肚皮上的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有三百天如此。一同打麻将的人不明白,她肚皮上哪儿来的那么多泥。后来有人就说那不是泥,是猪油。猪油又是从那里来的呢,当然是穆老二身上来的,不然咋会生出大蔓菁。后来人们觉得大蔓菁之所以细皮嫩肉的,他爹的功劳是功不可没的,在她娘二女怀孕期间,她爹没少蹭她娘的肚皮。

在我们坡城,男女干那事儿被含蓄而委婉的称做蹭肚皮。大蔓菁的爹和她娘蹭肚皮的时候,她爹身上的猪油一点一点的就穿透了她娘肥厚的肚皮,滋润到了子宫里的大蔓菁皮肤上,甚都甭说了,人家大蔓菁就没输在起跑线上,可谓基础扎实。

二女手一摸麻将就不管大蔓菁的死活了,大蔓菁捡烟屁玩儿她都无动于衷,直到大蔓菁把烟屁塞到嘴里咀嚼,她才把摸到手里的麻将往牌桌上啪地一摔,捏了大蔓菁的嘴岔子,硬生生地抠出已经被大蔓菁嚼的稀烂的烟屁往地上一甩道:“再吃,再吃打你啊。”

麻将馆甚人都有,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就有无聊的男人教大蔓菁抽烟。大蔓菁的娘依然无动于衷漠不关心。大蔓菁刚会走路的时候,抽烟的姿势已经相当的娴熟了,翘着兰花指,烟灰弹的悠然自得。

二女输钱都输习惯了,出了麻将馆人们问她,“二女,输了赢了?”“我就没赢过钱。”二女一手搓肚皮一手拽大蔓菁趿拉着拖鞋回家了。

4.都说老子英雄儿子好汉,坡城人也说不清楚,穆老二究竟算英雄还是算狗熊,手提杀猪刀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即将赶赴战场英勇杀敌的英雄,可杀猪刀一放在二女面前他就是狗熊,甚至比狗熊还狗熊。

就是这样一个英雄与狗熊的结合体,却生出了一个让坡城女人自惭形秽的闺女。从遗传血的角度来说,大蔓菁绝对是她爹和她娘基因变异的产物,不但变异,而且变异的有点不靠谱。

甭说坡城人了,就连穆老二和二女也没想到他们的闺女会应了那句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关键是大蔓菁好看的有点让坡城女子发疯,同样是女子,同样经历过女大十八变,咋大蔓菁的皮肤嫩的就能掐出油,而她们的掐出来的则是水,咋大蔓菁的个子几年的时间就窜到了一米七,难道地球在她身上失去了引力,咋她9就变的屁股是屁股胸是胸呢。当然那些女子的屁股也是屁股胸也是胸,可只要大蔓菁往她们旁边一站,连她们自己都觉得自己那屁股根本就不算屁股了,那胸根本就不算胸了。

女子美不美,要看男人嘴。从男人的嘴上就能看出大蔓菁的美,几乎所有坡城男人看见大蔓菁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吞咽口水。女子美不美,要看女子腿。大蔓菁的腿长短恰到好处,甚是人体黄金比例,大蔓菁就是。

5.十六岁的大蔓菁已经完成了一个女人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蜕变。大蔓菁的蜕变告诉我们坡城人一个道理,爹娘长甚模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基因变异。大蔓菁的爹和娘充其量也就一只公鸭一只母鸭,却由于基因变异生出一只天鹅。

“鸭窝里飞出了白天鹅”坡城人常常把嘴一撇道:“上不去天怨蛋拽着呢,穆老二咋样,闺女大蔓菁不照样漂亮。”

我们坡城人都觉得古代的四大美人,离我们太遥远,遥远的根本不能和大蔓菁相媲美。大蔓菁近在眼前啊,那胳膊是胳膊腿是腿,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不像西施王昭君貂禅杨贵妃呆板的几张画儿而已,要么就是几个搔首弄姿坦胸露乳的靠浅规则上位的女演员扮演的角色。我们坡城人觉得让那些女演员演四大美女本身就是对四大美女的糟蹋,更何况和大蔓菁媲美了。

甚闭月羞花,甚沉鱼落雁,俗气。大蔓菁若是往它们面前一站,美的都让它们不舍得闭不舍得羞不舍得沉也不舍得落,享受都怕来不及。至于那些演员扮演的那些角色,大蔓菁都不需要化任何的妆,穿上春秋时的衣裳就是西施,穿上东汉衣裳就是貂禅,穿上西汉衣裳就是昭君,穿上大唐衣裳就是贵妃。

不少女演员们做整容手术最根本的原因是甚,还不是觉得自己不够美,就韩国那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原装材料的女演员,自以为整的天然去雕饰 清水出芙蓉,大蔓菁那才叫真正的天然去雕饰 清水出芙蓉。

6.坡城街上那些服装店老板都有一个共识,大蔓菁穿甚衣裳都美,赤橙黄绿青蓝紫,任何的颜色到了她身上都是那么的熨贴。穿裤子是裤子的范儿,穿裙子是裙子的范儿。那些老板里最有发言权的当属金三,金三卖鞋,各式高中低档女鞋,无论什么款式的鞋只要穿到了大蔓菁的脚上,那叫一个足下生辉。

金三有钱,所以金三就想让大蔓菁做他的模特,每个周末去他鞋店穿上他店里任意一款鞋站两个时辰,他给她三百块钱。大蔓菁莞尔一笑说她没时间,她得做作业。急的金三真想替她做作业,可惜金三初中都没毕业。

大蔓菁当然没有时间了,如果有时间还用去金三的鞋店站,随便大街上那家服装店的衣裳穿一件从南走到北,再从北走到南,那个老板也不止给三百块钱。但大蔓菁确实是没有时间,她得做作业。

有一次金三问她,“大蔓菁,你做作业为甚?”“考大学。”大蔓菁已经高三了,眼瞅着就要参加高考了。金三又问:“考大学为甚?”“找工作挣钱。”“我有钱。”金三说的够明白了,他喜欢大蔓菁,只要大蔓菁愿意,她随时都会成为老板娘。可大蔓菁却说:“谁稀罕你的臭钱。”

金三卖鞋,所以大蔓菁觉得他的钱都是臭的。

大蔓菁之所以穿任何衣裳都美,那是因为她不穿衣裳更美。服装店的老板罗胖子曾经在大蔓菁在试衣间里换衣裳的时候,偷看过没穿衣裳的她,那之后四十几岁的他发誓要把十九岁的大蔓菁发展成他的小情人。

罗胖子知道金三喜欢大蔓菁,就说:“金三,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金三针锋相对道:“那也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强。”

金三单身,罗胖子有家,俩人为了大蔓菁开始了明争暗斗。金三放出了狠话,“只要大蔓菁答应做他老婆,她上大学的钱他都包了。”罗胖子也暗中放出了狠话。“只要大蔓菁答应做他的小情人,大蔓菁大学毕业后房和车他给买了。”

7.也不知道这些话咋就传到了穆老二的耳朵里,穆老二喝的醉醺醺的提着杀猪刀就出了门,邻居们以为他又去杀猪,就问:“穆老二又去杀猪啊?”穆老二一步三摇地把手里的刀子一晃,“杀人。”

穆老二要去杀人,喝的醉醺醺的。很快就传遍了整条大街,金三和罗胖子也兴高采烈地站在店门口等着看热闹,谁曾料穆老二一把就裉住了罗胖子的后脖颈,刀子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让你闺女给爷做小情人,房子车爷爷包了。”

罗胖子吓的尿了一裤裆,若不是穆老二提溜着他的后脖颈,恐怕他早就成一滩稀泥了。金三幸灾乐祸地瞅着罗胖子,没提防被二女从后面揪了耳朵,“想做老娘的女婿,没问题,大学毕业证拿来给老娘瞅瞅。”

金三打小就不爱学习,一学习就头疼,气的他爹没少大刑伺候他,可惜都无济于事,后来离家出走了几次,他爹也死了心,知道儿子就不是那块料,初中没毕业就辍了学开了鞋店。

大蔓菁赶到的时候,她爹穆老二已经饶了罗胖子一条老命,她娘二女已经松开了金三的耳朵,俩人一前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家里走。大蔓菁没有亲眼目睹她爹和她娘的壮举,但同学们都告诉她了。

罗胖子的闺女罗甄妮和大蔓菁是同学,从此和她结下了仇。罗甄妮觉得她爹罗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人,让她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来,都是大蔓菁的错。并且她有一万个理由相信是大蔓菁勾引了她爹,不然他爹怎么会想让她做小情人,她可是她的同学,她爹又没病。

8.大蔓菁的成长经历告诉我们坡城人又一个值得深思的道理:那就是美丽需要呵护。养鱼养花的人都知道,越是名贵的花和鱼越需要精心的呵护。

大蔓菁不是臭水沟里的泥鳅,大蔓菁也不是大街上随便种种的草花,大蔓菁是热带鱼,是珍稀植物,若是她的美丽没有了她爹的那把杀猪刀,就算长的再美丽也不过是被丢弃在臭水沟的热带鱼,也不过是被扔在路边的野玫瑰,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捞,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去采撷。

穆老二的杀猪刀不是吃素的,猪见了他怕,人见了他更怕,他连杀猪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何况杀一个人。

杀人事件后,整个坡城对大蔓菁有过非分之想的男人,都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生怕被穆老二知道了,从后面不疼不痒的给一刀就像猪一样的一命呜呼了。

罗甄妮和大蔓菁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填志愿的时候,穆老二找过罗胖子。罗胖子看见穆老二的时候,本能是跑,却抬不起腿。穆老二手里没拿刀子,他也不是来杀人的,他是来问罗胖子给大蔓菁填志愿的事。

穆老二斗大的字没识了一箩筐,就会杀猪。罗胖子可不一样,罗胖子曾经是小学老师,辞职下海卖的服装。坡城人都知道,大概全坡城有一半人穿的都是罗胖子卖的衣裳,当然了坡城有一半的人也都穿金三卖的鞋。

罗胖子从国际到国内分析了一下形势后,觉得计算机已经今非昔比了,有点英雄迟暮美女色衰的意思,财会呢虽然多年来一直紧跟时代潮流,可眼下私人企业太多了,谁会找家族外的人当会计,管理财政大权。分析来分析去觉得要么学护理要么学幼师,医院开了一家又一家,可老百姓依然看不起病,幼儿园开了一家又一家,依然人满为患,所以还是大有前途的。

说到护理专业的时候,罗胖子的眼睛又亮了,啧啧地道:“大蔓菁长的那么美,到了医院很快就能得到领导的赏识。”穆老二瞪他,“甚意思,照你这样说那我家大蔓菁将来指定当院长了。”罗胖子笑嘻嘻地道:“一定的,一定的。”“那除非你是卫生局局长,可你是罗胖子卖服装的,我是穆老二杀猪的。”穆老二说着做了个推刀子的动作。

罗胖子只好言归正传,他可不想再尿一裤裆。

罗胖子有罗胖子的小九九,他觉得女孩子学护理挺好的,打个针输个液的,反正他早就决定让他家罗甄妮学护理了。他家罗甄妮和大蔓菁是同学,如果大蔓菁也报了护理,未来的四年他就随时可以再接触到大蔓菁,那样才有可能把她发展成小情人,实现他的夙愿。

他家罗甄妮读大学,作为她的爹,他去看她名正言顺吧,再顺便看看大蔓菁也理所当然吧。所以罗胖子极力向穆老二推荐他看好的护理专业。穆老二只会杀猪,其他一概一窍不通,就听了罗胖子的话自作主张地替大蔓菁填报了护理专业。

9.报到前夕,罗胖子去找穆老二,“二哥,你和我一起去送孩子们吧。”“我不去,我不去。”穆老二的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说着还摸了一把他糊满猪油的背心。罗胖子又把目光转向了二女,“嫂子,那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不去,我不去。”二女觉得如果让她去送大蔓菁读大学比杀她都难受,说着又开始搓她肚皮上的猪油了。

罗胖子有车,豪华的很,既然罗甄妮和大蔓菁同去一所大学读书,所学的专业又相同,送的任务自然水到渠成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坡城到市里走高速不过一小时的车程,用大蔓菁的话说眨眼的功夫。一路上坐在副驾的罗甄妮一句话都没和大蔓菁说。罗胖子说了好几遍,“甄妮,你和蔓菁坐后面去,俩人说说话。”罗甄妮却像骄傲的小孔雀似的,讨厌大蔓菁坐她家的车。大蔓菁心思:牛X个屁,我又没坐你的车,我坐的是罗胖子的车。

坡城除了罗胖子的爹娘和罗甄妮,其余无论男女老少都叫他罗胖子,连他老婆都张嘴闭嘴的喊他罗胖子,所以大蔓菁也不例外,在心里一直都叫她罗胖子。比如大蔓菁买了衣服,她娘若问她和谁买的,她张口就来,跟罗胖子。

罗胖子是个符号,像金三一样。在我们坡城有不知道镇长名字的,却没有不知道罗胖子和金三的,因为金三和罗胖子直接代表了我们坡城的时尚,引领了我们坡城服装的潮流。

九月天热死爹,罗胖子汗流浃背地扛着两卷行李穿梭在学生和家长中间,后面是抱着军训服和脸盆的大蔓菁,再后面是一手拎着一只暖壶的罗甄妮。还好护理系住在二楼,若是住在五楼,罗胖子非虚脱了不可。大蔓菁过意不去,收拾利索后跑到超市买了冰镇饮料给罗胖子,罗胖子一口气喝了个底儿朝天。罗甄妮早就看他爹不顺眼了,撵他回。

罗胖子讪讪地笑,“罗甄妮,你这是卸磨杀驴。”

罗胖子走的时候,大蔓菁跟了出去,一直跟到车前,说:“你路上慢点开。”罗胖子刚想摸摸大蔓菁的头,就看见了罗甄妮。罗甄妮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爹,“你咋还不走,磨蹭个甚。”罗胖子只好上了车,摇下玻璃压低声音对大蔓菁说:“蔓菁,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大蔓菁嘴一撇,“罗胖子,快走你的吧。”

罗胖子不叫她大蔓菁,而是叫她蔓菁,虽然蔓菁和大蔓菁仅仅一字之差,可意思却天壤之别,就像一个女人的名和姓一样,突然一个男人叫你的时候叫名不带姓儿了,说明了什么,大蔓菁知道罗胖子还没死心,就切切地想:“罗胖子,你又想尿裤裆了。”

10.离开了坡城的大蔓菁,再也听不见她娘二女整天骂她爹穆老二了,也看不见她爹出门就揣刀子了,她爹是去杀猪,当然得揣刀子了,揣斧子是去砍树。她娘又大了肚,当然得骂她爹了,骂别人那是别人的种。

二女最讨厌穆老二蹭她的肚皮了,蹭的她满肚皮猪油,咋搓都感觉油。

大蔓菁接到二女电话的时候,自己都乐了,她都十九岁了,却要有弟弟了。大蔓菁想不明白,就她爹穆老二除了杀猪就喝酒,难道还怕他那杀猪的独门绝技失传了,非要生个接班人出来。大蔓菁的娘腆着脸笑,“都怪你爹。”笑的大蔓菁反而有点不自在了,她隔着电话都能想象的出她娘那扭捏的表情,四十多岁的女人了,还羞涩的有些难以启齿。

大蔓菁才不管弟弟不弟弟,就说:“不想生就打了呗。”“大蔓菁,你爹会杀了我的。”她娘竟然也怕她爹杀了她,真是好笑,从她记事起她就开始骂他了,还怕他杀了她,恐怕是她自己不愿意打吧。

果然大蔓菁的娘把话转移到了正题上,“大蔓菁,你说娘还能不能生?”她真把大蔓菁当护士了,她才刚念几天大学。大蔓菁就说:“怀都怀了,当然能生。”“医生说得剖腹产,我怕疼。”那一刻大蔓菁产生了错觉,以为和她通话的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就安慰她说:“医生会给你打麻药的。”“那我也怕,大蔓菁,我真的好怕。”“怕你就打掉。”“我怕你爹杀了我。”

比起剖腹产带来的疼痛,二女觉得还是穆老二拿刀杀她更疼痛,所以她选择了生。

自从老婆怀了儿子后,穆老二酒也不喝了,一门心思地伺候老婆。人们说:“穆老二,你少给老婆吃点好的吧,营养过剩,生都不好生。”“剖,剖,医生早说了。”

罗胖子没有失言,过了没几天就开着车去看大蔓菁了。罗胖子带给大蔓菁两样东西,一样是她娘二女怀孕的消息,一样是他店里新上的一款裙子。两样大蔓菁都知道,一样她娘怀孕,一样那裙子价格不菲。

大蔓菁摸着那裙子说:“罗胖子,我可穿不起,我爹一个杀猪的。”罗胖子眉开眼笑道:“蔓菁,我给你钱,你帮我买一套出去我给你五十。”原来罗胖子是想让大蔓菁做他的形象代言人,穿上新上市的裙子走在大学的校园里,那得让多少爱美的女生心动。

心动的女生多,买的起的少,并且买的起的那几个女生咋都穿不出大蔓菁的效果,就抱怨质量不一样,要和大蔓菁换。就连大蔓菁都觉得穿在她们身上效果不是一般的不好,她穿吸引男生的是她的人,而她们穿吸引男生的是她们的裙子。

大蔓菁就给罗胖子打电话,“罗胖子,你那裙子是假的。”罗胖子和她急了,“蔓菁,那裙子都有代码的,你可以上网查。”

结果裙子都退给了罗胖子,幸亏没卖几件,不然大蔓菁烦都烦死了。

从大蔓菁穿上罗胖子那裙子起,罗甄妮就觉得她抢了她的心上人。

用罗甄妮的话说,她们班长那绝对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爆胎的大帅哥,当然了罗甄妮也没少暗送秋波,可班长却视而不见,目光整天围着大蔓菁的裙子转。

很快大蔓菁穿的那件裙子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不翼而飞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大蔓菁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没找回她心爱的裙子。

大蔓菁只好又给罗胖子打电话,“罗胖子,我把你的裙子丢了。”“甚你的我的。”罗胖子乐呵呵地说:“菁菁,只要你没丢就好。”罗胖子竟然叫她菁菁,并且叫的是那么的自然,大蔓菁丝毫没有感觉到突兀,反而觉得像刚喝了一杯冰镇汽水似的舒坦。

大蔓菁从小都被叫惯了大蔓菁,突然罗胖子叫她菁菁,她竟然特别的喜欢。以往人们叫她大蔓菁的时候,她没觉得自己的名字难听,罗胖子这一叫,她才切切地感觉到了难听,蔓菁,还是大蔓菁。

罗胖子可真会捕捉大蔓菁心理的波动,不失时机地道:“菁菁,你怎么了菁菁?”大蔓菁迟疑了一下道:“我赔你。”说赔的时候,她的心真的很疼。一千多块,他爹得宰多少头猪才挣一千多块。

罗胖子显得很苦恼地道:“菁菁,你和我见外。”

11.在我们坡城有句古训叫:穷养儿子富养女。

富养女的目的是将来女儿长大了,不至于小家子气,甚世面都没见过,随便某个男人施以小恩小惠就动心就跟着跑了,用我们坡城人的话说别两颗瓜子就跟人跑了。

大蔓菁和罗甄妮比起来,大蔓菁反而像个男孩子,她爹一个杀猪的能挣几个钱,挣的钱还不够她娘打麻将输呢,所以到了大蔓菁头上就所剩无几了。罗甄妮可不一样,用她爹罗胖子的话说,简直就是掉进了福坑里。是坑,而不是坑儿。

我们坡城人都觉得,只要罗甄妮想的出的,他爹就给她买,就算直升飞机也买的起。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罗甄妮就没有没吃过的,牛蹄子羊犄角咬不动,咬动她爹罗胖子也得煮烂了给她闺女吃。至于穿的那就更不用提了,他爹本身就是卖衣服的,甚本色的染色的印花的,甚平纹的斜纹的缎纹的,甚牛津牛仔泡泡纱,甚涤纶织锦纶腈纶,甚绫罗绸缎,甚兔子皮猫皮狗皮狐狸皮,除了人皮罗胖子怕杀人犯法弄不来,其他任何动物的皮只要罗甄妮想穿,他爹眼都不会眨一下。

尽管大蔓菁美的连穿衣裳都是多余的,可人是衣裳马是鞍,再美的人看见漂亮衣裳都会动心。

一般的美人穿了漂亮衣裳会更美,可大蔓菁穿了漂亮衣裳则那件衣裳会更漂亮,这就是美人的最大区别。

罗胖子知道大蔓菁美的任何衣裳穿到她身上都是累赘,可罗胖子知道大蔓菁喜欢漂亮衣裳,于是丢裙子后没几天,他又送了她一件价格同样不菲的连衣裙,和连衣裙搭配在一起的是一条价格更不菲的仿珍珠项链。

裙子是大蔓菁自己换上的,项链是罗胖子帮她戴上的,戴上的同时罗胖子说了一句话,“菁菁,你真美。”

瞬间击垮大蔓菁的不是罗胖子夸她美,而是他菁菁两个字。

金三也隔三差五的开着他那辆跑车去学校找大蔓菁,可大蔓菁就是讨厌他,因为他张口闭口叫她大蔓菁,金三不知道,大蔓菁已经讨厌自己的名字了,原因是罗胖子叫过她菁菁后。

金三可不是省油的灯,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比我们坡城穷人家拴狗的链子都粗,胳膊上是左青龙右白虎,学生们看见他都像猪见了大蔓菁的爹穆老二似的贴着墙根走。

最让大蔓菁感到不可饶恕的是,金三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竟然邀了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在她宿舍楼下点了九百九十九只蜡烛,买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向她表白,“大蔓菁,我爱你。大蔓菁,我爱你。”

金三以为那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表白了,可大蔓菁却觉得金三那是在侮辱她的人格,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喊她大蔓菁。表白的结果是大蔓菁一口起跑上五楼,泼了金三满身凉水。金三应该感到庆幸,大蔓菁泼的不是滚烫的开水,不然他就变成穆老二褪光毛的猪了。

姜还是老的辣,就金三那点小伎俩和罗胖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罗胖子玩的是战术,对症下药投其所好,润物细无声。

如果金三知道大蔓菁是在罗胖子住的宾馆里换的那件裙子,会做何感想。

为了把大蔓菁发展成小情人,罗胖子可谓做足了文章,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流涌动,甭说不会游泳的大蔓菁了,就算黄河边上经验丰富的老船工也难逃厄运。

罗胖子不是莽撞的金三,做事风风火火的,像梁山好汉要去闯九州似的。罗胖子有分寸,火候掌握的恰倒好处。每次都会给大蔓菁带去惊喜,却不至于把她吓着。

穆老二的心思都放到了老婆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失去了保护的大蔓菁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金三在明,罗胖子在暗。明的理直气壮光明正大,暗的久经沙场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