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佑之在农村组织开展农民运动时,李筱文根据宜宾县委安排决定,留在县城开展工作。
在除夕前夜,李筱文组织县城的党团员和进步青年秘密开会,决定在除夕之夜,配合乡村农民运动抗击苛捐杂税,搞一次大规模的突击宣传活动,以打击反动派的嚣张气焰。
研究部署之后,李筱文组织安排人员,买来红绿纸张,在武庙街郑则龙家里赶写标语。
深夜,李筱文组织宜宾城里的党团员行动,拿起标语,带上糨糊,悄悄地向大街进发。在冬夜的寒风中用糨糊将标语牢牢地贴在各大街的醒目处,落款都是“中共宜宾特支”。
春节早晨,宜宾城里老百姓起来后,看到满街上贴的标语,心情异常激动,仿佛看到了新年的光明和希望。反动派见此情形却如临大敌,组织出动大批军警和人马,上街撕摘标语、清查可疑分子。
李家勋之前在农村组织开展农民运动,过年前被郑佑之调回宜宾,准备接替李筱文在城区的秘密联络工作。李家勋接到通知后,毫不犹豫,连家人也未告别就起程了。
在赴宜宾城的途中,李家勋给妹妹匆匆写了一信:“你们在家要好好做事,空时多写字、多读书,多想你们自己的事怎样做,要怎样才能解决。其余要习惯劳动,要养成自己独立的能力,不要专想依靠别人。好生努力,将来才有好处。”
李家勋安全到了宜宾城后,立即向郑佑之报告。郑就安排此时在城里工作的李筱文同李家勋“交接工作”,随后李筱文将转移到双龙镇陶家山,会同当地的同志开展农民运动。
李筱文在去双龙镇的那天上午,回家收拾行装做好准备后,就同妻子商谈家务事。
除夕在宜宾城内“贴标语”的事,引起了宜宾城防司令覃筱楼的高度警觉。覃通过“手段”获悉,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是李筱文。因此,覃就派出“侦探队”四处密探,搜寻李的踪影。
当李筱文回到城区的住处时,正好被密探发现了,立马报告覃司令。旋即,覃司令就派出了几个侦探员,到李筱文的住处逮捕缉拿。
当一路侦探员迅速追到李筱文的住处时,一个守候在此的密探立即上前报告:“李筱文就在里面!”
“冲——”几个侦探冲进李筱文住处,当即抓捕了李。
李筱文被捕带走时对妻子说:“我走了,你好好带着孩子,等太阳出来了,日子就好了。”
宜宾城防司令部逮捕李筱文之后,覃筱楼立即亲自审问:“李筱文,在除夕晚上,你干的好事,让我们忙活了几天,都没有收拾干净。”
覃筱楼审问李筱文办了哪些刊物,组织了多少人,“左派”是哪些?
李筱文横眉冷对,带着自豪而又嘲讽的口吻回答:“人很多,异己分子也不少!”接着他列举大量事实,当面痛骂覃筱楼一伙勾结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欺压百姓的桩桩罪行。
坐在旁边的军队法官露出一脸奸笑,对李筱文说:“覃司令对带头的青年,相当爱惜,对李先生别无二意。”李筱文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不理睬这条走狗。
覃筱楼一筹莫展,只得拿出几张除夕夜贴在街上的标语,要李筱文当场写几个字,查对笔迹。
李筱文毫不犹豫地抓起笔写了几个字,写完将笔一扔,大声喝道:“是我领头干的,我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是不怕死的,是杀不尽的!我没有什么话说了,要杀就杀我一个!”
宜宾城防司令部在屠杀李筱文之前,在城里张贴出《处决李筱文的布告》激起了宜宾人民极大的义愤。在敌人将李筱文押赴刑场的同时,一批曾在他启发引导下觉醒起来,已走上革命道路的青年学生、工人店员,在下北街集合了200多人,准备了长短枪20余支,打算抢劫刑场,营救李筱文。
当时,敌我力量太悬殊,刑场又在城市中心,如果动起手来,也许要殃及群众,会有更多的同志牺牲。经郑佑之他们研究决定,取消放弃了营救李筱文的行动。
3月17日下午,李筱文被反动派捆绑着押往刑场。他昂起头,挺起胸,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不停地高呼打倒军阀!打倒贪官污吏!中国共产党万岁!
敌人把李筱文押到了设在大十字的刑场,一个刽子手举起枪,叭——罪恶的子弹射向了李筱文,英雄的身影倒下了,鲜血映红了天空……
在李筱文被敌人杀害的当天下午,李家勋走在宜宾街上时,看见有人围着墙上看一张城防司令部贴出的布告,他也走近一看:是一张处决李筱文的布告。他顿感身躯如锯齿在拉锯,内心像万箭射击五脏六腑……
正在这时,曾被李家勋在乡下赶跑的收税员卞斌臣,从两只如狼的毒眼射出寒森森的冷光,盯在了李家勋的身上:卞认出了李,立即唤人去城防司令报告。
赓即,敌人侦缉队火速奔来,抓捕了正在街上行走的李家勋。敌人抓到李家勋后如获至宝,覃司令又亲自参加审讯。在审讯中,覃筱楼慕其才识过人,一再向李示好,只要李稍有让步,即可解脱,并委以重任。
第二天,宜宾县县长、县参议长、团防局长又伙同劝降,许以高官厚禄,李家勋对反动派的诡计不予理睬。敌人劝降骗局遭到破产,遂以死相威胁。
李家勋面不改色,严词斥责敌人:“共产党人不怕死,怕死就不是共产党人!要杀要宰随你们,可是你们作恶多端,最终必将自食其果,逃不脱人民的审判。”
敌人的诡计未得逞,决定杀害李家勋。最后,覃筱楼问李家勋有何遗言,李十分冷静地回答:你就答应我两件事,一是赴刑场不用捆绑;二是临刑前我要演讲,以免被人误以为我是一个匪盗。
覃筱楼为李家勋的凛然正气所震慑,当场答应了李的要求。
入夜,李家勋自知死期将至,思绪万千,提笔为亲友写下两封告别遗书。他写道:“诸事多蒙关爱,竟无一点答酬,心常歉怅!我自首无他,且满腔郁愤,固不敢自命为杀身成仁。至望你们勿以我为念,今后善养身体,望你们珍重!珍重!”
另一封是李家勋写给家人的信——
大哥:家庭不幸,生我逆子。今日如此结果,可无须痛急,且急亦无益。万望转告祖母、母亲、嫂妹等宽怀。我内省不疚,亦觉无稍愧祚。虽非杀身成仁,精神尚感快然。惟所欠者,父亲四年无信,家事十分艰窘,我丝毫未尽人子之责。今后只至诚祝哥善重身体,善应社会,谨将家事支持。祖母、母亲善待,嫂妹善待,子侄善教。我身后事,可以不照。我瞑眼矣!外借杉君毫洋四角,请照数付还。
3月19日午后,李家勋被押赴刑场。他从容自若地走着,频频向众乡亲挥手示别。他一边走一边和押送他的两个士兵交谈,利用生命的最后一瞬时光,为革命进行宣传。
李家勋被押送到宜宾城内大什字街口,行刑的士兵将簇拥而来的群众隔开,圈成一个阴森的刑场,地上铺着一块乡亲们为他准备的大红毯。李家勋大义凛然地踏上了红毯,环顾四周群众,开始了就义前的讲演。渐渐地,李的演讲吸引打动了许多路人,在十字路的四个街口,被围观听讲的人流阻断刑场四周人山人海,鸦雀无声。
郑佑之也挤在人群中,看见自己的亲密战友,即将英勇就义的李家勋高昂着头,正在**演讲……他的心像被疯狗咬扯,热血喷洒浑身。
李家勋铿锵地向围观送行的人们讲道:“亲爱的同胞们,你们为什么受苦呢?就是因为有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军阀的残酷欺压,只有砸烂这黑暗腐朽的社会,把它改造为人民的天下,你们才能过上美好幸福的日子!中国人民的出路何在?要改造这个万恶的社会,离不开共产党。在这里,两天前李筱文被反动派残酷杀害,今天又要杀我李家勋,反动派企图用屠刀来吓唬共产党。但是共产党人是杀不尽的,灭不绝的,共产主义事业是谁也阻拦不了的!因为共产党是为亿万人民服务,代表着亿万人民的利益。”
听着,听着,有些本来是看热闹的群众,神情骤变。有的人低下头来,有的人望天叹息,有的人垂泪落地,就连持枪压阵的士兵,有的也控制不住自己暗暗落泪。
郑佑之浑身僵硬地挺立在人群之中,双手紧握拳头,牙齿格格地响,双眼冒出烈光,聆听李家勋慷慨激昂,滔滔不绝的演讲。李足足讲了两个小时他的演讲,似江河奔腾,**,冲击黑暗的社会;他的演说,如雷霆万钧,响彻天空,惊醒黑夜里的魂魄……
郑佑之看见李家勋,深深地向现场的乡亲们鞠躬致礼后,跳下方桌昂扬站立在红毯中央,表情从容、面带微笑,然后盘腿坐下,伸直手掌向刽子手喊道:“来吧——”
听演讲听得入神的刽子手李疯子还在发愣,督斩官大声吼叫:“李疯子快动手呀!”李疯子才回过神来,揉揉眼睛,搓搓手掌,走到李家勋面前,举起钢刀……
“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李家勋在高声呼喊中,鲜红的热血喷洒在刽子手的身上,染红了大十字街。
人们为李家勋视死如归,英雄就义而感动。郑佑之更为自己战友的赤子之心,死而后已感慨骄傲,崇敬共产党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献身精神!
在李家勋伟大的形象面前,那些气势汹汹的反动派,也不能不低头折服。就连下令杀害李家勋的刽子手覃筱楼,事后也曾在他的幕僚中议论说:“李家勋这个共产党人,他的骨头像是铁打的坚硬,想来古时的文天祥也不过如此!”
李筱文、李家勋两位英雄牺牲后,中共宜宾特支号召各支部召开悼念会。郑佑之代表党组织分别为他们两人写了挽联——
李君鲜血长流,洒遍川南一带。
同志英勇奋斗,震动叙府两河。
君为革命牺牲,在黑暗无天开辟了光明道路;
党是工农掌握,举红旗遍地消灭这反动政权。
李家勋殉难后,宜宾特支、双石铺农协会和郑佑之均作了挽联,以示深切哀悼。双石铺农协会的挽联是——
率双石铺农民起抗捐,掀万丈革命**,满腔热血洒遍戎城,只身奋勇当先,不愧无产阶级战士;
办八弓丘学校留成绩,开一页光荣历史,全副精神宣扬共产,到死容颜不改,誓为共产主义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