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小泉赶到青湖刘虹倩的住处时,天快亮了。

刘虹倩给汤小泉煮了一碗葱肉土豆馅的饺子。

和汤小泉通完电话后,她就开始洗菜、切肉,给他包饺子。她跟汤小泉一块生活时,他最爱吃两样吃食:盐水面和葱肉土豆馅饺子。两样都是跟学强妈学的,可是盐水面她做不好。她掌握不好盐和水的比例,要么盐重了,面下进锅里缩成了钢绳面;要么盐轻了,面条根本捞不到碗里。学了半天没有学会,她索性放弃了:“面吃多了容易发胖,不吃也罢!”

她包的饺子很好吃,汤小泉说比他妈做得好,香。刘虹倩受到了鼓舞很高兴,但嘴巴上还是不饶人,她说:“土豆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淀粉含量高!吃多了对身体有害。”汤小泉不爱听这话:“我们西部的农民祖祖辈辈就是靠土豆养活的,我认为土豆好吃!”两口子打一阵嘴仗,饺子也就好了……

刘虹倩嘴上老是拿土豆说汤小泉土气、档次低,可行动上跟丈夫的胃口还是一致的。在一些重大节日和需要犒劳丈夫的时候,她就包这种饺子让丈夫吃。他见到这种饺子,眼睛都亮了,保证比平常能多吃一碗。她挖苦他时,他总是那一句话:“没办法,生下的土豆肚子”……

她还知道汤小泉一个重要的特点,凡遇到重大事件时,汤小泉总是埋头吃饭,等饭吃完了,他的主意也就拿定了。所以,汤小泉进门后,她没有急于说孩子失踪的事,而是端来了她亲手做的葱肉土豆馅饺子。汤小泉毫不客气地把一盘饺子几口就吃完了。

刘虹倩问:“再吃点?”

汤小泉点头:“再吃一盘。”

刘虹倩麻利地进了厨房,下饺子去了。汤小泉参观了一下刘虹倩的房子,他想知道,有没有男人跟她住在一起。大客厅里没有男人穿的拖鞋之类的东西,甚至连烟灰缸都没有。除沙发、茶几、矮柜外,还有一部台式电脑,旁边还有打印机、复印机、扫描仪之类的办公用品。两个卧室的门都敞开着,姑娘的那间单人床、写字台、书柜,一看就知道是学生的房子。刘虹倩的卧室里大双人床占去了大半间房子。**一床被子、一个枕头,看样子也是刘虹倩一个人在住。

刘虹倩端着饺子出来了:“吃饭吧。”

汤小泉二话不说,接过盘子就吃。

“怎么是一个人?”

“一个人不可以吗?”

“我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你以为女人离了男人就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不找个人?”

“不为什么,不想找。”

“你应该找个人。”

“你找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我想,你会回来的。”

“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是感觉。”

刘虹倩见汤小泉吃完了,汤也喝完了,就起身收拾盘子、碗筷,被汤小泉拦住了:“等会儿,说说强倩的情况吧。”

刘虹倩的双眼早就哭肿了,现在仍然是红红的一条缝:“下午5点,我班上没事,就急着回家了,回家一看孩子没有来。我想去学校找,可是我发现了这个字条。”

汤小泉接过纸条,见上面是打印的几句话:

汤小泉:你的女儿在我们手上,要想让你的女儿囫囵回家,请在“2?6”火灾案子上高抬贵手!否则,鱼死网破,我们都没有好处!不准报案!要是报了案,就给你的女儿收尸吧!

你在篮河的对头

X月X日于青湖

“报案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也感觉孩子不在青湖。”

……

“是王迪书干的!”

“是他?”刘虹倩惊讶过后摇头:“不,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汤小泉盯着垂泪的刘虹倩说:“你想想,还有谁知道你住在青湖市的这里呢?”

刘虹倩听到这话愣怔了半天,她实在没有办法把孩子的失踪跟王迪书联系起来。但是,前夫的话说得也有道理啊!篮河的人,除了王迪书谁又能知道她住在这里呢?事情发生后,她当然首先想到的就是把这一切告诉王迪书,可是,她不敢给王迪书打电话呀!因为,王迪书告诉她,“2?6”大火烧起来后,有人想整他,说他是这场大火的罪魁祸首!所以,他让刘虹倩千万别打电话给他,别让那些整他的人抓住什么把柄。如果需要,他会打电话给她的。

没有办法和王迪书联系,她才想到了前夫汤小泉。她想,汤小泉一定会帮她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父亲啊!

果然不出她所料,汤小泉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和汤小泉通过话后,她就很感动,汤小泉居然答应了她的请求,放下手头的工作连夜赶往青湖。他为什么会这么急着连夜赶到青湖呢?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她?肯定是因为孩子了!要不是孩子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急着赶来的。别看他吃饺子时,没有问孩子的情况,但是他心里一定急得在冒火呢!他这点个性,她是了解的,遇到大事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吃饱肚子,不论好赖的食品,他的胃口总是很好,就像今天吃饺子一样。等吃完了,他把问题也思考得差不多了。

刘虹倩不愿意把孩子失踪的事跟王迪书联系起来,因为这对于她来说是特别残酷的一件事。当初跟汤小泉离婚,是因为王迪书;她抛开优厚的工作,离开亲人朋友,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青湖市,也是为了王迪书。为了王迪书,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付出了!可以这么说,除了孩子,她什么也没有了。如果说,这事儿跟王迪书有联系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坚决地说:“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我告诉你几件事儿,你也许就能相信我的话。”汤小泉看着刘虹倩红红的眼睛说:“声明一点,绝对不是挑拨!”

“你说吧。”

汤小泉不想说这些痛心的事,可是面对善良、无助的前妻,他又不得不说。如果刘虹倩还对王迪书抱有幻想的话,不但不利于解救被绑架的孩子,而且也不利于王迪书问题的解决。所以,他把刘虹倩不知道或疑惑不清的几件事告诉了她。

“文革”中,王迪书讨街要饭来到了他的老家唐家堡。是继父唐卫中,也就是现在莲蓬山西天雷音寺主持一唐大师,和学强母亲收留了王迪书。王迪书恩将仇报,挖掉了汤小泉《语录》上毛泽东主席相片上的眼睛,嫁祸于他,由此牵涉到他继父唐卫中,继父因此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险些被红卫兵活活打死……

为了整他,王迪书在他为银池县山湾村农民伸冤办案的时候,设圈套把他媳妇刘虹倩勾引到手,害得他几乎家破人亡……为此,他丢掉了市委副书记的职务。

……

汤小泉历数了七八件王迪书的恶行,刘虹倩一直在垂泪。最后,刘虹倩居然听不进去了。她说:“别说了,还是救孩子要紧呀!”

汤小泉说:“我在车上睡了一阵,现在让司机在车上少睡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去篮河。”

“我也去?”

“当然。”

“住哪?”

“你的房子一直空着。你走后,我就搬到母亲那里去了。”

“……也行,我跟你去。”

“你不要对王迪书抱什么幻想了,他的位置决定了他不可能离婚,他也不会娶你的。另外,孩子绑架的事,肯定是他干的!”

“我不信!”刘虹倩又哭了起来:“强倩都叫他爸爸了,他不会的!打死我我也不信!”

“你说什么?强倩都叫他……天哪!”汤小泉终于验证了一个事实:这些年来,她仍然和王迪书在一起……

汤小泉痛苦地问:“这怎么可能呢?他一直在篮河上着班呢!”

“是一直都上着班。有时隔一个星期来一次,有时每个星期来一次,周五晚上来,周一早晨就走了。”

汤小泉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天哪!你……你……”

刘虹倩忙上前来拉了他几下:“我对不起你,你别气坏了身体,……我……我错了。看在我们过去相爱的分上,救救孩子吧!”

汤小泉冷静了下来:“她也是我的女儿呀!放心吧。……不过,你得听我的!”

“行!”刘虹倩泪眼婆娑地说:“只要能救出强倩。”

“你必须离开王迪书!”

“嗯。”

“彻底离开他!”

“我答应你。”

“好!”汤小泉望着前妻坚定地说:“我这就给领导汇报,然后调动公安人员搜索篮河市,一定把强倩找回来!”

“谢谢!”刘虹倩又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