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噗嗤笑了,看着林芊羽的侧脸,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林总……”

“嗯?”林芊羽扭头看她。

“没什么。”白叶笑了。

“傻。”林芊羽笑骂了一句,抬手关了电视,伸了个懒腰,“咱出去逛街吧。”

“别……”白叶说,“万一让人看见,我就没法去方大川身边待了。”

“……唉,没人会时刻盯着我们,带个墨镜换身衣服,保准谁也认不出,走,去楼上换衣服!”

十分钟后,两人穿着剪裁利落干净的衣服下楼,林芊羽带棒球帽,白叶带墨镜,两人靠在一起走路时,如同一对普通闲适的姐妹,又像是夏季里的两颗修竹,干净充满生意。

林芊羽将车子开的四平八稳,走的国道也没有停车的地方,总之,让白叶找不到下车的机会。

她是打定了主意,今天什么也不做,就带着白叶放松。

汽车在商场停车场停下来,林芊羽刚要推门下车,这时电话却响起来,白叶很识趣的先下车,自己溜达去。

林芊羽接过电话,方晟轩的声音听筒里清晰的传出,像是燥热夏天一剂清凉剂,抚慰躁动, “起来了吗?”

“这都快中午了,怎可能还没醒?”林芊羽无奈的答。

“我想你昨天精神受了不小涤**,算了,你不要去回忆,今天不要来公司了,我买了两张演唱会的票,晚上看看,换换心情。”

林芊羽道, “我已经出门来了,和白叶逛街, 谁的演唱会,你这个年纪还有喜欢的明星?”

“……我这个年纪,我老吗?”方晟轩的声音有点受伤。

林芊羽笑了,“不是……你先告诉我谁的演唱会?”

方晟轩懒懒道,“费玉清。”

“……是告别演唱会吧。”

“嗯,往后就不唱了。”

林芊羽:“老公……”

方晟轩:“嗯?”

“别难受,人都得学着告别,晚上我去陪你看就是了。”林芊羽安慰道。

方晟轩在电话另一端笑起来,笑声清脆,好像夏季校园里的下课铃声,开启快乐和欢笑的预兆。

“知道啦,爱你,晚上我来接你。”方晟轩挂了电话。

林芊羽从车上安心的下来,唇角微微的上扬着,步子也轻快,瞥见白叶躲在消防门后,她上前碰了碰她肩膀,一句“怎么了”还未来得及说的出口,白叶便一手按住她肩膀,拉着她一起弯身伏在门后。

“……”

白叶的视线紧紧落在不远处的停车位旁,那是一个身量修长,五官端正,年过半载仍俊朗的男人,他的臂弯被一个年轻女人挽着,年轻女人很美,是江南女子的柔婉,美中带着娇弱,男人走路时都将她护在里面,看着也是一片温柔爱意。

那男人林芊羽只见过两面,其中一次只是他年轻时的照片,第二次的印象是他臭着脸,求自家丈夫办事时的倚老卖老的乖张样子。

——是段正源。

他搂着年轻女人走的很慢,闲适无比,像是要把他们独处的时候无限的拉长,走快一步的敷衍,都是对着时光的亵渎。

林芊羽皱眉低声说,“真巧,碰上他了。”

白叶的视线一刻也不敢偏离,紧盯着段正源的背影,喉咙发紧,声音随之沙哑,“跟着他吧,他这次出来没有带保镖司机,想来和我们一样,就是单纯的出来逛街,没什么防备。”

林芊羽道:“便是逛街,也不会接触公事,没必要跟着,查不到什么。”她的声音平淡有力,手攥起白叶的手将她拉起来,“白叶,你该休息。”

白叶的眼突然布满寒意,几近怒视林芊羽,“难道你要我装作没看见段正源吗?”

林芊羽依然平静,说,“看见了,人家走人家的阳关道,咱逛咱的街,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不要没事找事,累得慌。”

“这不是没事找事——我等不及了,待在方大川身边根本是徒劳浪费时间,你又不愿意让我接近方志国,我不能等,再等下去,他们这种恶心的人,没等到警察来抓,没等到报应,就把自己玩死了怎么办?死在温柔乡里,死在他们创建的变态乐园里,那么想一想,他们死的安息顺意,我都会头皮发麻,恨不得现在就绑着炸药将他们一起炸死!”

“我答应过,小果…答应过我爸,一定要让这些恶心的人,付出代价的,无论机会有多细微渺茫,我也得做。”

白叶的声音趋于无力的哽咽,眼神却越发清晰坚定。

林芊羽看着白叶,她从未见过一个女孩眼里能有那么浓烈的杀意,那是一种赤红的,坦然的,宁愿自己破碎也要面对的恨意,若不为,毋宁死——

林芊羽突然想到纵楼而跃的,自己的母亲,那时窗户上的风呼呼的吹着,白色的窗帘明洁干净,而她的母亲却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直直坠落下去,她甚至没有勇气过去抓住她的手臂——是一切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反应吗?

明明也是夏季,可热气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就变成了冰碴,冷的刺骨钻心,那时的自己除了极端的恐惧,自心底生根发芽的,还有无尽的,悔。

醍醐灌顶,林芊羽苍白的嘴唇张合,说,“那就,随你的意吧。”

“那个女人很眼熟,好像也是从北海出来的,我想看看他们接下来会去哪儿——葳蕤的地一天不批下来,我觉得段正源不会这么悠然的无所事事,他既然出得北海酒店,就是要做点什么的。”白叶的声音很笃定。

林芊羽勉强笑了笑,“白叶,你比我要聪明,坚定,有勇气。”

白叶被猛地这么一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眼里的怒意消退了些,和林芊羽慢慢跟着前面的人,轻声道,“小果和爸爸走了以后,这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我知道我不能倒,所以很强硬,甚至睡觉也在思考,噩梦接连,习惯了,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怪物——冰冷的机器怪物,无情无欲,当然坚定勇敢。”

林芊羽一愣,没有说话,抬手轻轻摸了摸白叶的头。

白叶鼻子一酸,“以前,我也喜欢摸小果的脑袋,谢谢你林总,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能体会到小果对我这个姐姐的感受。”

“什么感受?”林芊羽问。

“有个姐姐,真的好烦,好无奈,好啰嗦,但是,又好幸福啊。”白叶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