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不过你。”方晟轩喝了口威士忌,有些郁闷的盯着林芊羽,不再到处看。

这儿本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与过往年少记忆中那些交际场合一般,冰冷冷的,华丽的房子里,亮如白昼的灯,所有人都在假笑,所有人都带有目的,仅有的几个单纯的,诸如许鸽子方百川之类,纯粹也是来发泄浴望的。

当然了,今日里的许鸽子是有正经任务的。

她靠在“七彩头”的旁边,帮他倒满酒,看着他咕嘟嘟灌水一样喝下去,说,“有烦心事吗,喝这么快。”

“七彩头”深呼吸,放出酒气,抓抓长毛,“不是你让我喝的吗?”

“……我没让你喝这么快啊!”

七彩头:“……”一脸茫然。

许鸽子笑,“东哥,你不常来这种地方的吧?”

七彩头:“胡说,少爷我都快把这儿当家啦!”

许鸽子说,“志同道合,志同道合,还来点酒不?”

七彩头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来…来一杯吧——别那么苦辣的。”

“好说好说。”许鸽子给他调了一杯带甜味儿的鸡尾酒。

——林芊羽看到这儿,不由得笑了。

方晟轩只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没看到画面,只说,“他们……”

“像两个高中生,头回来夜场的高中生。”林芊羽说,“鸡冠头看起来嘚瑟招摇,其实没鸽子成熟呢,甚至还有点紧张。”

“两人看起来一般大,为什么许鸽子那么熟门熟路?”方晟轩想起那晚,他差点误以为许鸽子就是北海的“内部服务人员”,没想到她是林芊羽的人。

林芊羽道,“许董说,鸽子上大一的时候,就把本市所有的大小夜场,逛遍了……”

“怪不得。”方晟轩懒得抬头,又道,“那你是怎么收服这混丫头的?”

林芊羽干净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汪淼收的,两人脾性相投,都挺跳脱,加上许董托我,就自然而然。”

“许董挺精,自己的闺女舍不得教训,送到你这儿打秋风。”方晟轩说,“这姑娘不好掌控,许鸽子的口风不严。”

林芊羽笑了笑,用谈生意那种冷漠却充满自信的语气,“所以许鸽子负责引,俞点儿负责探。”

“她们彼此会交流吗?”方晟轩仔细看着她的神情。

“俞点儿话少,口风严实。”林芊羽说着,在大厅一边望到了慢慢走路的俞点儿,两人眼神相撞,很快就如陌生人一般分开,仿若素不相识。

“所以都是许鸽子在说,俞点儿在听。”方晟轩无奈一笑,伸手敲了敲林芊羽的手背,“你以后,不要再安排这种人手了。”

林芊羽:“?”

“这样不好。”方晟轩说。

“是不好,来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都带有危险性,可她们是自愿。”林芊羽说这话时,薄薄的眼皮一抬,显得分外寡情无心。

方晟轩道,“我不是说你狠心,会利用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不要做出一副冷血薄情的样子。”方晟轩道,“我的意思是,你面对她们的时候,坦诚一点,你是温柔的人,不要总把冷漠的一面故意露给信任你的人看——俞点儿和许鸽子每晚都有人保护,有人接送,我观察的不错吧?”

林芊羽一怔,却有些懊恼的没反驳,大口喝完几滴酒,一招手,服务员又按着她的手势上了一杯。

方晟轩按着她要一饮而尽的手,温声道,“我能看得出,旁人却不能,你的谋划安排都很好,没人比你做的更好,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别人把你想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寡情薄情之人。”

离心者,都会很孤单,他总有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有小姑娘陪着她,她会开心的。

林芊羽愣了愣,看着他温柔的眼睛,古怪的情绪果真一下子消散如烟。

——莫建宁看似已经成为她生命中已经渐渐消退的黑点,但这黑点与她连着血缘,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不是她骨子里遗传了父亲的寡情冷性,而是她害怕,害怕像母亲一般默默付出,待人温柔倾尽付出,却只能让无情的人践踏。

不知什么时候,提醒自己淡漠寡情为人处世淡如水不深交的种子,已经在林芊羽的心间种下了,并且逐渐生长为树——她这些年也没什么朋友,都不奇怪,即便是有,也都流于表面。

只有属下和生意伙伴喜欢她,明明是个光鲜美丽的女人,却总能把所有的事处理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生意场上的事,这种杀伐果断的性子最好。

至于其他人,更是互惠互利,毫无私下瓜葛。

直到方晟轩的出现,在逐渐打破她的保护层。明明他表面也是冷清冷性的寡淡之人,却总是倾尽一切似的努力的填补给自己以温柔,这感受很微妙,被人捧在手心里时时刻刻宠着,在意她在意的,在意她内心深处在意却不言说的,比在乎自己还要更甚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比小时候住在棉花糖房子的愿望成真的感觉还要好。

林芊羽微微低头,说,“知道啦,我会改的。”

“也不用改,做你自己就好。”方晟轩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林芊羽一躲,翻了个白眼,“别揉乱了,扎丸子头很麻烦。”

方晟轩道,“你不会梳,我知道。”

“我会!”

“那今天出门的时候怎么是阿姨帮你梳头?”方晟轩毫不留情的揭穿。

林芊羽:“…当时手酸,阿姨又在,就让代劳了。”

方晟轩抬手,笑眯眯的又在她脑袋上大揉特揉。

“!你要死吗!”林芊羽亲眼看着自己的发丝散落,怒的要砸人。

方晟轩道:“忍不住,不好意思,反正你也会梳,走,我陪你去卫生间整理。”

“……”

林芊羽的呼吸不均匀,坐着不动。

方晟轩就这么用漂亮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约莫过了三分钟,林芊羽才憋屈的承认,“我梳头总歪。”

“那就散下来吧。”方晟轩抬手要拆她的发绳。

她再次拦住他,双眼睁的很大,“别动!拆开会很蓬,难看的要命!”

“ 没事儿。”方晟轩无所谓道。

“我有事儿!”林芊羽的秀眉扬起,“金毛狮王你知道吗?那多恐怖!”

“要不……”方晟轩也挑起眉,细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我帮你梳梳看?”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