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梁庭贤试着给家里打了几次电话,妻子王桂英一听是丈夫的声音,啥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了。

梁庭贤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来到了家门口,按了几下门铃,女儿梁颖洁来开门了,可妻子王桂英跑过来一把拉开了女儿。她对着梁庭贤说了一句“丢脸的东西”就啪一下把女儿打开的防盗门里边的木门关上了。

梁庭贤只觉着天旋地转,他坚持没有让自己倒下去,他扶着冰凉凉的防盗门,仰天长叹了一声,眼泪唰唰唰流了下来……世界上有什么样的事比亲人不理你还大呢?梁庭贤这才感觉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有家难回、有国难投”这两句话的真正内涵。

“梁总,我们走吧。”不知啥时候,罗辑田来到了他的身后。对门的邻居也不知道是啥时候打开了门,这时候突然“啪”一声关上了门。梁庭贤愣怔怔地盯着邻居家关上的铁门,心里似翻江倒海一般。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似开了闸一般,流个不停。他突然一把甩开了罗辑田:“辑田,你,你,你走,快离开我!”

罗辑田啥话不说,强行把梁庭贤推下了楼,又把他塞进了他亲自驾驶的一辆轿车里。梁庭贤斜倒在车后座上,无声的、冤屈的泪水还在流着……

此时此刻,梁庭贤妻子、女儿也在相抱痛哭……

到青岭中医院性病专科的病房里时,司机王永杰早就离开了,他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是:“梁总,对不起,我必须得离开你。否则,我家里人连门都不让我进了对不起。王永杰。即日。”梁庭贤手拿着纸条,悲愤的屈辱的情绪笼罩着他的全身。此时的梁庭贤已经流干了眼泪,他感到自己的双腿一点劲儿也没有了,他倒下了。

罗辑田忙大喊了一声“护士”,就往**抱梁庭贤。护士来了帮罗辑田把梁庭贤弄到了**。

罗辑田大声说:“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派专人在这里值班!”护士说:“先生,值班没问题。可你得交钱呀,现在你们已经欠医院治疗费三万多元了。”

“欠这么多呀?”罗辑田吃了一惊,“不是交了五万元吗?”

“那点钱够啥呀,为了治他的病,我们用的针剂全是进口的,一支三千多块呢!这一天打8支,你算算,这已经三天了……”

“好好好!我马上去取钱,你们一定要按我说的办。一小时后,我给你们医院交100万元,怎么样?这下够了吧?”

见护士点了点头,他才看梁庭贤,梁庭贤目光呆滞,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梁总,你可要挺住呀,我去去就来。”罗辑田匆匆出门,上车、点火、起动,小轿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射进了黑暗中的马路……

1小时13分钟后,罗辑田拉着矿财务的同志,背着100万元人民币来到了青岭中医院性病专科,可是,梁庭贤却不见了。

梁庭贤失踪了。

那护士拿着一沓单子要罗辑田交费,罗辑田大叫道,“交什么费?如果找不到人你们要负全部责任!”

罗辑田发动原八道岭矿的干部职工找梁庭贤,结果是一无所获。罗辑田知道,梁庭贤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他罗辑田的过错。他错在不该瞒着梁庭贤带人去省里上访,上访的结果就是,虽然省责成市里对此成立了调査组对干部职工反映的问题进行调査。可是,付出的代价是何等的惨重呀!说老实话,不论是八道岭矿、还是新组建的股份公司,如果没有梁庭贤,谁也玩不转。就连他罗辑田也玩不转。

虽然,梁庭贤的成功中有罗辑田的一份,可你真要让罗辑田挑头干,别说罗辑田不愿意,就是愿意他也干不好。因为,拿罗辑田的话来说那就是他姓罗的天生就是当副职的料,就像诸葛亮天生是当军师的料一样。

而梁庭贤呢,你只要跟着他干,你会特别的心情舒畅,特别的无牵无挂。一句话,在梁庭贤手下干活是一种享受。他这个人你不必要防着他什么,别说是害人,背后连一句损人的话都不说。你有毛病了,他会当面给你指出来,你做错事儿了,他也许会骂你个狗血喷头。但他从来都不抓辫子,不记后仇,说过就过,从来不婆婆妈妈。

还有一点,梁庭贤这人能勇于承担责任,留给别人的永远都是信任感。他也特别能听取别人的意见,一旦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不但会找你承认错误,而且还会对自己的错误造成的后果承担相应的责任。谈工作时,梁庭贤简明扼要,几句话说清楚问题后,会拍拍你的肩膀说:“干就要干好,干出个样子来!不干就让位子,回家抱孩子去!”

就这么普通的几句话,会让他的部下拼着性命去干。罗辑田能在他的手下干得如此出色,凭的就是这几句话。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不容易的。可对于梁庭贤来说,这句话中信任、鼓励、希望、诚信……全在里边。

他们在梁庭贤的手下,干出了名堂,短短的8年时间,把八道岭煤矿搞的红红火火了。如今,上面就凭着一纸文件,唱着“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高调,就把这个矿给收去了。把若千个矿联合起来,组建集团公司、联合舰队。

参与国际市场竞争,这一点都没有错,就别说是加入WT0的需要了,、这样做的本身就有利于企业的发展。罗辑田认为,改革就要把不利于企业发展的东西改掉,把有利于企业发展的机制引进去。

可新组建的集团公司倒好,把八道岭矿的财务收走了。收走了财务的直接变化就是,大家的工资下降了,奖金没有了。职工心情本来就不是太好,可你不该把八道岭煤矿职工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无原则地发给那些亏损矿的人呀。这些人拿着八道岭煤矿员工的血汙钱,唱着“还是社会主义好的口号照样打麻将、照样吃喝玩乐、照样损公肥私。

当然了,八道岭煤矿的员工还是愿意为真正下岗的职工做贡献的,因为他们的觉悟境界都在相当高的层次上。关键是,他们认为集团公司这样做是拉郎配、是鞭打快牛。你干的好的应该支援干的不好的,而干的不好的也不想办法往好里干,还在继续甩扑克、画胡字、赌钱。这叫啥改革呀,这不是奖懒罚勤,这不又回到吃大锅饭的年代了吗?

照这样下去,别说这些亏损矿扭不了亏增不了盈,就是八道岭矿也会被彻底拖垮的。

怎么办?八道岭矿的千部职工都面临着何去何从怎么办的问题。还有,财务权被集团收走之后,大家还在认真地干,大不了花钱时向集团公司打个报告嘛,虽然钱是比过去少了许多,可是八道岭的员工们还是能顾全大局的。可后来的事确确实实让八道岭的员工们受不了了。

煤业集团居然又下令把销售权也收走了。集团的销售公司还是按八道岭矿的销售合同往外销煤。可是用户有意见了,上海方面提出要终止合同,原因是煤质出了问题;杭州方面也提出来要终止合同,他们的理由是本月矿上发煤的时间整整晚了三天,违反了合同不说还影响了他们的生产……面对这种形势,集团的董事长、总经理于涛慌了,立即召开了董事长办公会。

在会上,于涛要求集团副总经理梁庭贤顾全大局,出面做好这些客户的工作。因为这些客户多年来已和你八道岭矿结下了深厚的交情。集团党委书记也说你梁庭贤同志可是个老党员了,你的所做所为一定要按照党的要求去做,你要知道,你这样做是在为银岭矿区二十多万职工在作贡献!……

梁庭贤这时候把手机的耳机塞在了耳朵里,因为副矿长罗辑田打进了电话。八道岭矿党委书记、矿长梁庭贤同志按下了OK键,罗辑田的声音传进了耳膜:“梁矿长,一定要提出成立股份公司的要求,否则,我们不去做这些客户的工作。你老哥同意了也不行,我和1800名矿工不会听你的。”

梁庭贤听到这里笑了,他心想罗辑田这小子,不听我的话这话说了有十来年了,哪一次没有听话?罗辑田接着说:“只有成立了股份公司,按《公司法》,集团就没有理由抓住我们的财务权、销售权不放了。只有这样,八道岭矿才能保住!千万千万……”

梁庭贤没有完全按罗辑田的意思发言,他在发言中只是把组建股份公司的事在最后提了出来。

梁庭贤说:“我还是那句老话,干就要干出个样子来,不干就让位子!我这人很直,请各位见谅。我觉得我们干的还是可以的。如果是我干的不好,我可以让位子。集团公司没让我让位子,还给了我一个集团的副总。我会顾全大局的。但是,出面做工作是可以的,能不能做得通,我不敢保证。”

于涛把梁庭贤字里行间的意思听了个一清二楚,看来柯英明、穆五元把这个梁庭贤是摸透了,这家伙是不肯出力做工作的。这也难怪,人家栽的树,到摘桃子时,我们大家都来了。按理说,这摘桃的队伍中,人家要排在第一位,现在是你于涛排在第一位,同时,有严重亏损的矿务局、矿管会的头头们全排在了这支摘桃大军中,你想想,梁庭贤能没有想法吗?

于涛在内心里为梁庭贤开脱,可说出口来的话却是另外—种样子:“梁副总你要搞清楚,这八道岭矿是银岭市的国营煤矿。既然是国家的矿,我们就必须无条件地执行省里的决定!”

“我没有不执行决定。”梁庭贤的说:“我只是觉得奇怪,这团公司收走財务、销售权,难道也是省里的决定?”

“我说梁副总呀,你口口声声自己是个老党员,咋连这么个概念都不清楚呢?”集团党委书记面无表情地说:“集团是省政府批准的。集团的一切决策自然是按省政府的要求出台的。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没有等梁庭贤说话,在座的十几位副总、党委副书记们都七嘴八舌地声讨起梁庭贤了。他们的意思很清楚:大家吃的是国家的,不是你梁庭贤的;既然不是你个人的,你就得服从集团公司这个大局。这些人的级别大多是正地、副地级,而他们曾经领导的矿、局、委全都是亏损的。说实话,他们现在在吃大户,而这个大户,实际上就是八道岭煤矿。

“看来梁庭贤同志对省上的决定还有抵触情绪嘛,这些年你八道岭矿富了,现在是该让大家共同富裕的时候了……”

“你这个同志就是不知好歹,你想想看,你的矿长、党委书记是谁给的?包括八道岭煤矿,是谁的?职务、荣誉全是党给的,对不对?企业又是国家的,对不对?你不能老是躺在功劳簿上嘛……”“对呀,你这么能,为啥自己不去开个矿呢?”

梁庭贤的无名之火快要压不下去了,他准备拍案而起,骂这些无耻之辈、无能之辈一个狗血喷头:为什么你们的矿不挣钱,反而陪钱?为什么国家给你们投资了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上了那么多漂亮的生产线反让这些宝贝在那里躺着?

梁庭贤想把这些无耻之辈、包括于涛于无能的所做所为全指出来,然后告诉他们:八道岭煤矿是国家的,可是国家未给投—分钱,我们的生产线完全是靠我们自力更生、艰苦创业挣来的!你们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大言不惭?你们说说,国家的钱究竟上哪里去了?

可是,梁庭贤的火最终还是压下去了。罗辑田及时提醒说义别跟这帮小人一般见识,更不能发脾气,你发了也没有用,只能降低咱们的身份。我们要想方设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于无能是希望梁庭贤发火的,他就是想让集团班子的全体成员反对他,最终让他滚蛋。他见梁庭贤最终未发起火来,就打断了大家的议论:“你们别说了!梁庭贤同志干的就是比你们好,这一点,我在省领导那里也是这样说的。好了,不说了。梁副总呀,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去解铃。同时,你有什么想法,今天可以提出来。只要有利于银岭煤业集团发展,我全力支持!”

于是乎,梁庭贤这才把组建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的设想提了出来。梁庭贤知道,于涛于无能一定会反对的,可是,这一次,又让罗辑田那小子给说准了。早在开会前两小时与罗辑田说话时,罗辑田就断言:你不提人家肯定不主动提出来,你一定要先提出来,于涛不但会同意,而且还会提出这个股份公司要以煤业集团为主组建。以谁为主不要紧,关键是一定要组建这个公司。还有,于无能还会做工作争取股份公司的董事长,可是这一点省里是不会同意的。同时,也不符合《公司法》的要求。

后来,梁庭贤问罗辑田:“你咋知遒于涛会同意组建股份公司?”

“那还不明白?于无能的狗头军师是柯一平和穆五元,这改组集团、培育股份上市是柯一平的主要工作,也是省委省政府首先考虑的大问题。另外……”

“另外什么?”梁庭贤追问道。

“这另外嘛,”罗辑田苦笑了一下,“于涛把瓜皮乘势打给我们,你跑成了,成绩是人家的;你跑不成,吃苦受累是我的。同时,这个苦差事除了你让我罗辑田干,还有谁干?”

事情果真就像罗辑田断言和分析的那样发展着。令于充能想不到的是,梁庭贤、罗辑田们跑了才两三个月,龙江省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就成立了。还令于无能想不到的是,省上否决了由他兼任股份公司董事长的提议。

可是,好景不长,股份公司是成立了,可股份公司的财务经销权于无能紧紧抓住不放。于无能还是于无能,他虽然管理企业无能,扭亏增盈无能,可他收拾人、捉弄人、整人、诬陷好人的本事确是绰绰有余的。

好呀,既然你姓梁的当董事长了,那好吧,我表面上仍然是关心你、支持你股份公司的发展。你煤电股份的大会小会我参加、大事小事我过问,让人感觉到在煤电股份,我于无能无处不在,也高高在上。你不是股份公司的一把手吗?那好呀,你花钱找我姓于的批来,至于批多少,是我姓于的说了算,大事小事你来请示我,我同意了你做,不同意了,对不起,你先等t会儿,至于这一等要等多久藤就不是我于无能的事儿了。

不仅如此,连八道岭煤矿过去签的好些合同都无法进行。如与龙江食品集团公司签署的联合在银岭设立分公司的合同,与龙江大学签署的己经执行了一年的联合办学协议;与国外签的引进培训MBA高级管理人员的协议,等等等等。

最为要命的是,与德国签订的引进煤炭深加工生产线的协议不能如约首付30%的订金,对方扬言要把银岭煤电股份公司告上法庭。而类似的扬言要上法庭的合作伙伴还有许多呢!

这一切罗辑田是心知肚明的。可对1800名职工来说,这一切似乎与他们太遥远。他们中大多数人关心的是他们的工资长了没有?奖金增了没有?令八道岭煤矿的员工想不通的是他们的工资一降再降,平均工资由过去的三千多元降到了今天的一千多元,还不能如数足额发放。奖金由过去的一千多元降到了后来的两百多元,现在连这两百多元都拿不到手了。

利益受到了损害,工人们才感觉到危机正一步步向他们靠近。他们也关心起公司的命运了,什么不能执行合同的事啦、违约被人家告上法庭的事啦,等等等等事儿都放在了心里,就连集团公司老总、副总们的种种劣迹也有人开始收集了。

于是乎,一呼而百应,群起而攻之,他们本来要全体出动上省撼去群访,可罗辑田再三说“不可以,不可以,事儿闹大了,梁总是不会饶过我的。”就这样选出了180位代表,代表全矿1800位千部职工到了省政府。这上访的结果就是梁总莫名其妙地患上了艾滋病,又突然地失踪了。你说说,这些麻烦是不是他罗辑田给梁庭贤造成的?

其实,罗辑田一点都没有错,就连省政府的工作人员也赞扬说,他们派代表来上访是对的。如果群访,那是非常错误的。可是,此时的罗辑田不这么认为。他感觉到,是他害了梁庭贤,是他把梁总推向了绝境。

俗话说的好,狗急了是要上墙的。实实在在说,梁总的事完完全全逼急了罗辑田。我是一个普通干部,我如果做出过激的事儿来,这一是于无能逼的,这二嘛,不仅仅是为了梁庭贤,还完完全全是为了八道岭煤矿和1800名职工呀,当然了,也是为了新组建的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的八万名职工呀!

罗辑田知道他这样做是违反原则的。可是不这样做又能怎么样?上次上访后,市里虽成立了工作组,可是工作组到银岭矿区后,事情非但没有朝好的方向转化,而且是越来越糟。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呀,希望梁大哥能理解我!

罗辑田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在银岭矿区捅个马蜂窝,他要在老天的屁门上捅个洞,他要在老虎的嘴里拔牙,他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他要把这个所谓的煤业集团折腾个天翻地覆。

就这样惊动省委省政府高层的特大事件发生了……

9

罗辑田给省委书记的汇报(一)

辑田同志,想请你谈谈八道岭煤矿从你和庭贤同志来,省委书记于波冷峻的表情令透着随意,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盯着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副总经理罗辑田。

于书记,我真想给你说说哩,我们梁总到八道岭煤矿八年来,可是受尽了苦呀,连我这个副矿长也一样,要不是梁总,我早就远走高飞了。可是,于书记,你这么忙,我怕耽误你的时间呀!

没事儿,我今天下午就专门来听你谈谈的,和你的谈话,这是我这个省委书记这次下来调研的主要内容。银岭矿区很大哟,煤炭的储量全省第一,再开采个100来年没问题。煤炭的质量在西部地区来讲也是首屈一指的,过去,省里头疏忽了这块风水宝地,没有很好地在这块国有的矿区多做文章。现在好了,你们这个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还有银煤集团,已经正式纳入了我国企改革、资本改造、资本运营的轨道。要想保住这一块国有资产,选一个带头人尤其重要。庭贤同志怎么样,你这个同志怎么样,这是组织部门考查的问题,你只许具体地谈谈这样一个问題,八年前,这个矿是个亏损矿,近1000名职工没事儿干,工资那一年只发了四个月。你和庭贤同志是怎么把这个矿管好的?就这方面的问题。

好的,于书记,我可开始说了。

请谈谈吧。省委书记调整了一下坐姿,舒服地躺在了沙发里,他闭上了双眼。陈秘书见状,示意罗辑田快讲,他自己也翻开了笔记本,开始做记录。

我们被迫离开五道岭煤矿是那一年冬天的事情。

我们虽然也是国有煤矿,可是梁总这个人你可能是不知道的,他没有向国家要过一分钱的投资,这资金全是靠我们自己自力更生、自我积累发展起来的。我也不怕你这个省委书记给我穿小鞋,我也是豁出去了,我就直说吧,你那个弟弟于涛,他也先后当过两个矿的矿长,可人家是祿呀?国家的投资和银行的贷款不知投进了多少,可这个敗家子,愣是把煤矿给干倒灶了。他把公家的钱装进腰包里多少,这我没有证据,我不能随便乱说,可他肯定是装了的,要不然,他拿啥给银岭地区还有省经贸委的那些官老爷们送礼?他要没有送礼的钱,为什么搞垮了煤矿没有人追究责任,还升任了矿管会的主任。他要不是强行收走了五道岭煤矿,今天的五道岭煤矿能垮台吗?人家叫他于无能,我看这个绰号叫的对极了。

按理说五道岭是国有煤矿,收编进矿管会这本身也没有错。可是,他不该把各矿的财权、人事权、销售权全收走啊!你不收走,你的矿管会就吃管理费也吃不完呀。可是,于涛他没有这样做。

就在这种情况下,梁总被排挤出了五道岭煤矿。说实在话,我是有地方去的,有人给我高价让我离开梁总,年薪高到啥程度了,说出来会吓你一跳——五十万呐!按当时我的工资标准,我千三十年也未必挣到五十万呀。

梁总走了,我也就跟着走了。于涛派人找到了我,让我别跟着梁庭贤去八道岭煤矿他说八道岭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你去了吃什么喝什么?你要是留在五道岭矿上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当矿长。

我说,那个无职无权的矿长我是不会去当的。他说,我让你有职有权,你留下吧。我说,有职有权我也不干他问为什么?

我说,宁给好汉子牵马坠蹬,……不给孬种出谋定计……于涛接上了我的后半句话。

我笑笑说,于主任真聪明。就转身走了。

于涛冲我的背影说,这梁庭贤手下的人咋就这种德性!我气呼呼回了他一句:你先看看你那个德性吧!

可真让于涛给说准了,他说八道岭这地方是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我跟着梁总转了一圈,也觉他这话是对的。

梁总拍拍我的肩头说“兄弟,别泄气,我们如果能干到过完年,这种状况就改变了。”

改什么改,矿工都半年多没发工资了,他们能去下井干活呀?就说他们下井了,要机器没机器,要设备没设备。

谁说没机器设备呀?

梁总生气了,我们刚看了采煤四队的库房,他那个库里那么多的电钻,那么多的炸药,那不是机器设备呀?

咋?还让我们的矿工兄弟去打眼放炮落煤呀?我的梁总,你就实际一些吧,现在都啥年代了,我们五道岭煤矿都电脑操作采煤了,你让八道岭还手工作业呀?

手工作业怎么了,我刚进矿山时,还用振镐落过煤呢,《五道岭的明天》这本书你是副主编,你不知道手工挖煤呀?不可能吧?况且我们有电钻和炸药,这说也比手工挖强了不知有多少倍呀!

好!好!好!我的梁矿长,我去给你打眼放炮去你去?真是开呙笑!你给我仍然负责铕售,马上给我。

我在思考这问题时,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出了八道岭煤矿,正在往五道岭方向的公路上走呢。

我说,矿长,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呀?这黑灯瞎火的,去干什么呀?

去取钱。

取钱?取什么钱?

我愣住了。

正说着,一辆进口小汽车停在了我们的身边。

有人叫了声梁矿长,我才发现走下车来的是乡镇煤矿的矿长,冉大德。冉大德紧握着梁矿长的手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走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我这是去找你的,八道岭矿的人说,你们还没有到呢。我这才折回来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

梁矿长说:我正要去找你哩,你到先找上我了。找我干什么?我现在可是一无权二无钱,找我也白找。

你看看,辑田,这梁老哥有毛病了吧?你无权无钱了就不能找我?说实话,我们三道岭煤矿如杲没有你梁矿长的帮助,哪有我冉大德的今天?从今往后呐,你们俩我三道岭矿养着!要不,就到我们三道岭来干,怎么样?梁矿长,你的月工资我发10万,辑田发1万,怎么样?

别瞎扯了!梁矿长打断了冉大德的夸夸其谈:休想!快说说,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钱?

冉大德:啼?用钱呀?只要不超过100万,你尽管开口吧!

这么大方呀?梁矿长笑了:这么说,我们这些年还支持了个好朋友呀!100万多了,用不了。就算1000人吧,1000人一月的工资是40万,先发两个月吧,哟,还就得100万。我说冉矿长,你就借我100万吧,三月期限,我打个借条,丑话我可说在前头,不付利息!

没问题!冉大德仍然是夸夸其谈的口气:你要打条子就到别处借去,我这里不借。想当年,我白手起家时你支援了我们多少号钻和炸药呀,少说也有几百万吧,你让我打条子了吗?

我们不是上自动化生产线了吗?那些东西也用不上了,不给你们就得放在库房里,那些东西放着也麻烦,说不定还会引起什么事故呢!再说了,支援乡镇企业,也是我们的责任嘛。

冉欠德:不管咋说,梁矿长,没有你,就没有我们三道岭煤矿。这100万,就算我冉大德送你梁矿长的。

那可不行!我是县级千部,收你的钱就是受贿,你也别害我,就是借。有借有还有来有往嘛,你要再胡说八道,我们的交情就算到头了。

别别别!再大雉急了梁矿长,就算你借的,这总行了吧。

对对对,这我们仍然是朋友…

就这样说笑着,我们到了三道岭乡镇煤矿。冉大德把我们请进矿上餐厅。梁矿长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别弄复杂了,越简单越好,最好一碗面,上菜什么的免了。

冉大德也不客气,点了四个素菜,什么香椿、乌鸡头、香菇什么的,全是山上天然的野菜,又点了两个荤菜,羊肉和鸡肉面条是应有尽有,什么荞面面条啦、揪面片啦、土立面啦等等。

梁矿长心情不错,吃了不少菜,还吃了两碗面条。吃完饭,再大德要我们喝酒。梁矿长说免了,免了,你拿上钱,送我们一程吧。

这么急呀?冉大德问:不至于晚上发工资吧?

梁矿长说“你说对了,连夜发,明天就要干活了,我不希望矿工兄弟们饿着肚子下井。

那好。冉大德用手机给财务打了个电话,让马上准备100万钞票……

回到八道岭煤矿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矿工们有不少都早早睡觉了。等全体矿工被集合到破旧的大礼堂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过一刻了。听说,要不是发工资,这些矿工是决不会在半夜里来开会的。

八道岭矿党委副书记赵红卫是一位憨厚、敦实的汉子。他宣布会议开始,首先他宣读了银岭地区关于梁庭贤任职的红头文件。

那个是谁?在干什么?

我发现一名矿工在礼堂的墙角里小便,便大声喊道:你给我过来!

那个矿工急忙溜进了后边的人群中。

我走下了主席台,把那个矿工叫到了前边的一侧:你太不像话了,我是新来的副矿长罗辑田,我现在罚你一个月的工资!等会后发工资时当场兑现!

我回到了主席台上,我仍然大声说道:从现在开始,再发现随地大小便、随地吐痰者,和这位同志一样,将受到严厉处罚。

梁矿长开始讲话了。他说,罗辑田同志这样做是对的。我完全同意他对这位矿工兄弟的处罚。今晚,我们每人补发两个月的工资,不论是下井工人还是矿级领导,一视同仁!每人每月400元,两月发800元!

台下的黑哥们全体起立了,没有人喊起立,这是他们由衷地对新来的矿长表示敬意。过了一会,有人家然鼓起了掌,随后,札堂里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开会的矿工中,已经有一半人揭不开锅了。

梁矿长继续说:刚才随地小便的这位兄弟,你今天晚上只能领到一个月的工资,400元!另外400元被扣掉了。为啥呢?你是一名矿山的工人,你的行为代表着我们整个八道岭矿的形象。大家再看看自己穿的衣服有多少天没有洗了,再看看你们的身体,有多少个月没有洗澡了?这一点不怪大家,据说我们的洗澡堂因为管子坏了,喷头不出水了,管理员发不上工资了等等原因,早已关闭了。从明天开始上班,上班时我们要检查,你洗澡了没有?衣服洗了没有?具体的办法就在今天晚上,由我们罗副矿长罗辑田同志给大家宣布!

大家也许会说:上班后,我们就下井了,在丼下,我们是黑子了,洗不洗衣服有什么关系呢?我说,我的黑哥们。

梁矿长叫了一声亲切的黑哥们,台下又是一片掌声。

梁矿长继续说:谢谢大家给我的掌声。这衣服不但要洗还要经常洗。下井了,我们变黑了,上井时必须要洗澡,洗不干净要罚款。上井后,我们要变白,我们要让银岭矿区的二十多万兄弟姐妹们看看,从明天起,我们八道岭煤矿的黑哥们是全矿区最白最干净的矿工!

梁矿长的话讲完后,财务人员照花名册当场发放了两个月的工资紧接着,我又宣布了劳动生产纪律。最后,各采煤队又连夜开会,排班的排班,收拾工具的收拾工具,检查机器设备的技术人员、采煤工人等等也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一夜之间,人道岭煤矿气象更新了,热情和笑脸又洋溢到了近1000名矿工和他们的家属脸上……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绝不是一帆风顺的。

从此后,先进和落后的生产管理产生了分歧,随着一次次的碰撞,新旧观念的冲突,甚至斗争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10

整理过的艾滋病患者交待材料(二)

学校的学习生活是美好的,卢小凤在紧张和愉快中学习生活着。过了没有两个星期,她的烦恼就来了。同班有个叫张小元的男生,入校前是五道岭矿八采区的工人,这之前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他也是劳模的儿子,所以这次矿上也让他来煤校学习,正好和卢小凤分到了一个班里。其实卢小凤根本就看不上这个二流子,可张小元整天在卢小凤身边转来转去的,缠着要和卢小凤交朋友。开始,卢小凤不理他。他又是情书又是送小礼物的,骚扰得卢小凤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学习,这天是个星期天,张小元早早来到女生宿舍来找卢小凤。同室同学往外轰张小元,张小元大声说,我有事儿要找她,你们赶我不算数!

此时的小凤正在套被套,她想也该跟这个王八蛋谈谈了,要不然,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影响她学习不说,还会在学校里闹的风言风语的她要明确地告诉他,我卢小凤有对象了,生是刘小刚的人,死是刘小刚的鬼,刘小刚是矿长的侄子,量他张小元也不敢再欺负她了。主意拿定后,她对姐妹们说:“放他进来吧。”

张小元死皮赖脸地走过来说:“我说嘛,就跟你谈最后一次,你不答应也就算了,别这么凶呀。再说了,当着她们,我们怎么谈?”

“好!你说吧,去那里,我跟你去!但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

“去外头吧。”张小元像个孙子似的。

“那好,我们走。”卢小凤二话不说,噔噔噔噔走出了校门:“往哪里去?”

“那里我姑妈家。”

张小元指的那里,是学校后边农家的一排排居民房。她想,到人家里去也好,相对安全一些。其实,张小元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那里哪有他什么姑妈呀,他在那里花五十元一月租了一间房子。张小元早就知道了这个农家居民点的秘密学校的那些;年级男生女生一对一对的,都在埤里租房子同居。所谓同居,就是在课余时间、星期节假日到租的房子里做饭、生活,像夫妻似的。平时,学校的规定很严格,晚上自习后是不能出校门的。

张小元虽生活在普通矿工之家,可由于父亲张林是矿上的劳模,补贴奖金也多一些。所以,家庭经济状况相对是好一些。再加上他们都是带着工资上学,因此,对于张小元来讲,每月拿出五十元租个房子偶尔住那么几次,应该是没有问題的。关键是要有个女伴,先在一块儿同居,能结婚上完学就结婚,不能结婚了到将来一脚蹬掉再找一个。

张小元的岁数不小了,在同班同学中算大哥哥了。早在矿上上班时,他就有过几次睡女人的经历,所以,他学习之外那过剩的精力必须得找个女人来发泄,才不枉了上一趟学。同时,学校高年级那些考进来的没有工资收入的男女已经给他们做好榜样了,他张小元能不照着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