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池源海离开,陈安立马将汽车发动起来,想着要跟去看看,试图寻找那一线之机。
其实他很清楚,像池源海这样出入大酒店之类高级场合的人,很难让人寻到下手机会,但陈安仍试图寻找那个万一。
他自己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就像撵山设置诱饵陷阱一样,引猎物上钩。
池源海不是在寻找铜鼓、铜牛、铜虎、铜龙吗,现在铜虎到手,铜牛他已经两次让人去盘龙湾瞎搞,直接撇开董秋玲,说明池源海已经将铜牛视为囊中之物,觉得董秋玲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若是告诉池源海一个消息,比如铜鼓被发现在什么地方出现,他肯定也会想办法弄到手,引去偏远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本来寻找西王宝藏就是件极其隐秘的事情,他自己肯定也不会想着让更多人知道,毕竟,这种事情一旦暴露出来,想来争食的会很多,尤其是让公家知道了,哪怕他是一个港商,也绝不会有机会。
那得是多大一笔财富,岂能轻易落入他人之手,即使他得到了,想要安全带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陈安将车子开动起来,还未拐上正路,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他赶忙一脚急刹,将车子停了下来,定睛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前方道路上,池源海开着的桑塔纳和一辆横穿马路的人力三轮撞上,三轮被撞得翻滚在路上,车主身手倒是灵敏,及时从车上跳了下来。
现在,锦城的出租车极少,无轨公交车线路也少,在街头、电影院、商场门口,停放的最多的是三轮车。
早几年,听从锦城回去的苏同远说过,人力三轮是锦城最主要的短途交通工具,锦城人出行,多半是步行,然后是骑自行车,坐三轮都算是比较奢侈的一件事情,一般有急事才坐一盘。
但看现在,改革开放这几年之后,变化不小,出门坐三轮似乎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
就连三轮车车型,也由前两年陈安第一次到锦城看到的可收缩敞篷车,变成了交通管理局要求的标准车型,有号牌,还喷涂有青羊、武侯等字样。
要坐车的锦城人都习惯叫声:“三轮,走不走!”
当然了,这时候的锦城也不算大,百多平方公里,大多数地方,骑自行车,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距离。
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自行车作为出行工具,街边密密匝匝停放的飞鸽、解放、凤凰牌等被蜀地人称之为洋马儿的自行车,碰到早晚上下班的时候,那就是一道道穿插在大街小巷的洪流。
那三轮车车主,也不是一个善茬,在池源海开着的桑塔纳停下的时候,他立马冲了过去,一把将车门打开,把池源海给拉了出来,一时间争吵不休,很快也引来一众人的围观。
估计池源海说了难听的话,立马有不少蹬三轮的人吵吵嚷嚷着围了上去,乱成一片,还动起了手脚。
鹤鸣茶社在公园里边,是市民往来比较多的一个地儿,在这里拉人的人力三轮可不少,加上那些围观者,有几十个人。
宏山见此情形,偏头看向陈安:“要不要过去看看?”
陈安没有动,只是努了努嘴。
宏山顺着陈安的示意看过去,见还站在茶社门口的董秋玲也在看着那边。
刚被甩了一巴掌的董秋玲,哪还有之前恼怒,反而是一脸的笑意,一身黄裙在微风中摇摆。
街上吵闹的人群里,突然有一人撞破人群冲了出来,陈安眼尖,看到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个皮质公文包,正是池源海的。
那人一路狂奔,几下就窜进街边的巷道。
池源海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让宏山和陈安惊诧的是,跑出来的池源海捂着胸口正在冒血,那身白色的西装上,在快速被血红浸染,异常的显眼。
他没跑出几步,就踉跄倒地。
“杀人了……”
人群像是炸了锅一样,有人大声喊叫出来,人群立马四散开来,一个个神色慌张地离开,哪还有看热闹的心情,都不想跟这种事情有牵连。
应该就在刚刚,有人趁乱,朝着池源海递了刀子。
看着池源海在马路上手脚一阵踢蹬抽搐,身体一下子挺直,然后就不动了。
陈安和宏山都看得有些发懵,反应过来后,只能暗叹这江湖水深。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是陈安和宏山都不敢想的,只能说这世上,狠人是真多。
陈安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扯上联系,正准备开着车子离开,却见董秋玲朝着池源海跑了过去,大声喊叫着,让周围的人帮忙报案、叫救护车。
陈安没有停留,只想远离这是非。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的时候,宏山忽然笑了起来:“如果池源海死了,倒是省了不少事?狗娃子,你说会是啥子人干嘞?”
陈安神色凝重:“不晓得!”
“董秋玲倒是胆大,别人生怕离得越远越好,她倒好,还敢跑过去!”
“池源海开的车子是她嘞,她避不了嫌疑,何况刚刚还在茶社门口当众被抽了一耳屎……她又是让人报案,又是叫人叫救护车,这未尝不是一种洗清嫌疑的法子,本来只是一场小小的事故,都没有伤到人,现在池源海突然被重创,不知死活,随身带着的皮包还被人抢了,怕是早有预谋的一场算计……”
陈安很有种旁观者清的感觉,心里冒出种种猜测。
宏山也是一脸凝重,小声问道:“你说是孟奎松下的死手还是董秋玲?”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都有可能!”
陈安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将插在腰间的手枪重新包裹起来,藏在车头,然后继续开着车子。
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出现凶杀,影响非常严重,怕是少不了一通严查。
自己的车子在茶社附近停留过,说不定就会有人找来,枪不能带在身上,得藏严实了。
陈安开着车子去的地方,是锦城的青年路。
那里可是一条地地道道的商业街,锦城最先有人摆摊的地方,如今已经是各种铺面林立之地,也是各种物资集中转运的地方。
青年路街道两旁,整天都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白天,锦城人喜欢跑到东大街精挑细选,买一块布料然后到青年路找裁缝店量身定做衣服。
到了晚上,街道两旁全是用一张油布摆地摊的商贩。
还有个夜光市场,顾名思义,夜光就是在夜晚路灯下做交易的市场,好一点的摊贩用两根木凳和一块木板搭成桌子,售卖商品,从店铺里面直接拉电线接上灯泡,把整个市场照得通亮,犹如白昼。
其实这个时候,只有少部分摊贩是白天留下来的生意人,但更多的是只有夜晚才会来到这里销售的小贩,从傍晚开始一直到九点左右才会陆续收市。
夏季还会持续到深夜。
还有大部分商贩卖的是旧书籍,包括名家的小说集和教材类书籍,还有一些商贩卖军用品,比如老美空军夹克、军靴、军腰带等,都是最流行的款式,深受青年学生们的追捧。
青年路的自由市场向来以“物美价廉”闻名著称因此,每日的人流量只增不减是当时最热闹繁华的商业街道。
陈安将车子开到青年路,选了入口处的地方停下,找来纸板和粉笔,写了拉货字样,标明是广元、南江方向,然后就和宏山一起逛了一遍青年路,再一起去吃了中午饭,这才又回到车边守着。
到下午点的时候,还真有好几个做生意的找上来,不过都因为陈安要价太高而没能谈妥。
宏山知道,陈安是故意要的高价,事情都还没办完,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离开,不然,那些生意人给出的价格都让他眼红。
这地儿,是做生意最热闹的地方,前两天刚听方友梅说杨百万在七八年的时候摆摊就能日入三百了,不难想象,这些店铺、摊位的主人,随便拉出一个,都可能是万元户,甚至几十万上百万,也不在话下,倒让宏山狠狠涨了一番见识。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胆气和眼光还是太小了。
于是,在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各色衣衫招展,看着摊位上那些随眼可见的数钱的手,他小声地冲着陈安说道:“狗娃子,我觉得,我们的养鸡场太小了些,那么大面积,才养一千只鸡,有些浪费了,事情能做得更大些。”
陈安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眼热了?”
宏山笑笑:“确实眼热,没来锦城之前,办个养鸡场,在小镇上,就已经让人觉得是个很大的事情咯,现在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城里边有钱的人是真多啊,我现在是完全相信你的话,只怕养不出那么多来,不怕卖不出去,也在想着,以后黄羊养殖场、黑猪养殖场,都可以搞大些!”
“我也晓得,那么大个养鸡场才养一千多只鸡是太小了,但是,干任何事情,都不是能一步登天嘞,散养那么三五只,是简单,但是数量多了,就容易出问题,你我都需要经验。
等到明年开春,那些母鸡开始下蛋,找好鸡蛋、鸡肉的销路,一通走下来,经验就差不多了,到那个时候,再扩大规模就行。
再说了,到时候鸡仔,都可以自己孵咯,没得必要去花更多的钱到处去买,我们走稳一点,不是坏事,钱又赚不完,也赚不够,差不多就行了。
等鸡场稳定,再考虑养猪或者是养羊,民以食为天嘛,会越来越好嘞。”
陈安深深吸了口气:“也不用羡慕这些当老板嘞,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难处,做点我们擅长的就行了,贸然来做这些摆摊的事情,没得门路,又审不清形势,也很容易亏本。”
宏山微微点了点头。
在青年路这边呆了两天,倒是一直不见有人找过来,见事情似乎也没闹出多大的浪花,陈安叫上宏山,再次去了一趟鹤鸣茶社。
却没想到,在一边喝茶嗑葵花籽,一边听茶客摆龙门阵说前两天凶案的热门话题时,忽然听到有人走到桌边:“耶,兄弟,远远看着有些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嗦!”
陈安微微怔了一下,看清来人,连忙起身,拉了一把椅子:“甘哥,快请坐!”
来人正是甘正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