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开口就要那么多,陈安也未曾听说过一次罚那么多钱的情况。
当然了,这都临近年边了,不排除有人借机搞钱的可能。
尽管如此,这也是妥妥的狮子大开口。
是觉得司机赚钱容易,才有这么大胃口?
这一年半的时间,见到穿制服的,都怕,陈文志也不例外,他拿捏不准,只能被人拿捏。
却听陈文志接着说道:“我这趟跑锦城,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其它的地段还好,半夜的时候开着车子从广元过来,半道上被人把身上的钱和车上的东西抢完了,开着车子出来没多远,又被人把车子扣下,我都不晓得该啷个办了。”
陈安微微皱眉:“你啷个想起来跑锦城哦,那么远的地方,自己又不熟,沿途太容易出事了,不晓得那边出的事情多蛮?”
“我这也不是没想到的嘛,你刚走第二天,就有个在县城做生意的来找我,让我帮忙到锦城去拉一批衣服、鞋袜之类的东西过来,那里有人专门从广东那边拉东西过来搞批发。
过年前不是都想着换身新衣的嘛,东西好卖撒,他准备趁着这机会狠狠赚上一笔,那也是堵上全部身家去搞的一车货。
本来我是不愿意去嘞,只是他一直缠着我,而且给的价位非常好,我被说动了,来回跑这一趟,就是四百块钱,中间要在锦城呆上两天等他,一路供吃喝住。
四百块啊,够我在县城周边干上七八天了……就拉上他跑了这一趟。
原本是不经过广元嘞,只是他有一部分东西,要放在广元给他兄弟卖,这才绕往广元。
我哪里会想得到,去的时候好好嘞,回来就碰到这种事嘛。
几十个人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我车子不敢停,那些人可不管那么多,有七八个追上车子,跑到车上割断绳子,钻进车厢里边,就把东西不要命地往路上扔,其他人在路上捡,我拿枪黑,跟他们讲道理都不起作用。”
“这就坏规矩了……碰到这种情况,直接开枪打撒!”
路霸有黑话,司机也有规矩。
正所谓,盗亦有道。
遇到拦路抢劫的,通常是司机给多少拿多少,过了就得砍手。
双方都得给彼此一条活路。
遇到这种几十个人围着哄抢的情况,一般就是一个村子的出动了,司机往往先朝天放一枪将人吓住,说明情况,若是还要继续打洗劫一空的主意,太过分了,直接开枪要命没话说。
出了人命,他们在这风口浪尖上也不敢报警,报警的话,那就是一个村的都得赔进去。
“我倒是想开枪直接打人,但是对方也有火枪啊,我啷个对付得了嘛,还有就是那个做生意嘞,一点义气都没有,车子被那些人逼得停下来,立马下车给老子爬起来就跑没影了。
东西被抢光,我特么身上的钱,带着的猎枪都被人抢了,好不容易开车离开,走了没多远,又被人把车扣下。
麻批,半夜三更,我只能找了个破窑洞挨了一晚上,第二天搭车回到县城,前脚刚下车,那找我拉货的龟儿后脚就找上来,逼着我赔钱。
气得老子抬脚就给龟儿几脚,把他打跑了,他又不是不晓得是啥子情况,老子遭了那么大的罪,连命都差点丢了,还敢来找我麻烦。
我这是连滚带爬地才回来的,跟我老汉、我阿公他们说了,也没得啥子用,还反过来怪我不听劝,说我非要跳出车队去单干……我能找到帮忙的,只有你了!”
陈安略微想了下:“还是得想办法,把东西能追回来的都追回来,那龟儿肯定到处乱说,在县城开车闯下的口碑,就没得了,这些摆摊的赚钱啊,以后怕是找我们拉货的人就少了。”
碰到这种事儿,哪怕换作陈安,也难应对,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都有家伙。
“你这是答应了?”陈文志一脸期盼地看着陈安。
陈安拍了拍他肩膀:“这两年,你帮了我不少忙,又帮我在车子的事情上担了不少风险,我啷个能不帮你嘛,都是兄弟伙。你莫急,现在时间晚了,就在我家里边待上一晚上,明天我陪你跑一趟!”
顿了一下,陈安看向宏山和甄应全:“蛋子哥,甄叔,有没得兴趣出去耍耍?”
两人相视一眼,宏山说道:“这个雪估计一时半会也下不下来,我也没得啥子机会去县城,正好去见识见识,顺带把年货给办了……要不要把猎枪带上?”
甄应全笑道:“那是吃饭的家伙,当然得带上,没听说对方也有火枪蛮!”
陈安点点头,不无安慰地冲着陈文志说道:“到了县城,顺便去找一哈骆祥文,这种大指标,他应该很感兴趣,干上一回,都能超额完成指标任务了!”
陈子谦在一旁半眯着眼睛抽烟,一直默默地听着,没说什么。
耿玉莲却是听得心惊:“你们这样搞,要是闹出人命啷个办?”
陈安抬头看着他:“老妈,我要是会乱来,就不去找骆祥文了!”
陈子谦也瞥了耿玉莲一眼:“你莫管这些事情,幺儿自己有分寸,你管住自己的嘴巴就行了,他也是跑车的人,有些事情不好好处理哈,只会越来越严重。”
耿玉莲见陈子谦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当天晚上,几人在陈安家里吃了晚饭,又聊了些细节后,宏山和甄应全各自回家休息。
陈安见陈文志在壁炉边烤火的时候,呵欠连天,知道他这两天被折腾得够呛,也就早早铺了床铺,安排他在家里住下。
冯丽荣晚上闲聊的时候,也听了事情的经过,她并不阻止陈安去掺和这事儿,只是叮嘱出去后要小心。
第二天一早,她起得很早,到厨房给陈安他们准备早点。
这年头的机器最让人诟病的就是一到天冷,不折腾半天,都打不起火来。
陈文志也起得早,到外面帮忙。
和陈安一起,又是用炭火烤,又是用热水烫,轮换着用长长的摇柄,手动发动车子,折腾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能让车子点着火。
直到宏山和甄应全挎着猎枪,在天光微亮的时候来到盘龙湾。
陈安和陈文志摇手柄都摇得没脾气了,换宏山这大力气上去猛摇了一阵,才突突突地发动起来。
几人吃过早点,纷纷上了车子,陈安开着车出了院门,准备去关门的时候,看到几条猎狗也跟着跑到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种事情,带上猎狗会更稳妥,至少能防止被人放黑枪,也就将招财它们六条猎狗给抱进车厢,让坐在车厢里的宏山和甄应全照管着。
拉上篷布后,陈安开着车子,一路赶往县城。
不再是当初的新手,陈安这一年多下来,早也如陈文志那样熟练,把车子开得飞快,还未到中午,就到了县城。
带来的猎枪都放在驾驶室坐垫下的铁箱里,他让陈文志领着宏山和甄应全去了巴适火锅店,而他自己,则是去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的时候,陈安找人问了下,骆祥文刚刚出去,往邮电所去发电报,应该会很快回来。
于是,他就在派出所大门边等着。
倒也没多长时间,就见骆祥文骑着自行车返回,突然看到陈安,他立马一捏刹车,抬脚从自行车上下来,开玩笑地说道:“兄弟伙,你这是晓得要吃中午饭了,专门叫我去吃饭的蛮?”
两人早已经熟络,没有了当初的戒备。
陈安冲着他咧嘴笑道:“你还真说对了,就是来请你吃饭嘞,另外,还有一份礼要送你。”
听到这话,骆祥文反而被吓了一跳,连忙四下看看,见没有旁人听到,这才松了口气:“莫乱说……是有啥子事蛮?”
“是来请你帮忙拿人的……”
陈安将骆祥文拉到一旁,把陈文志的遭遇说了一遍。
骆祥文略微思考一下,问道:“你是啷个想嘞?”
“先去把车子拿回来,这个事情,请你去,是想让你做个见证,如果真是车管所的人,那找车管所说事,如果不是,而是吃黑饭的,我、蛋子哥和甄叔都来了,只是两个人的话,应该也能拿下。
把这个事情办完了,我们一起去探探抢东西的那些人,事情拿实了再作打算……如果有必要拿人,到时候也要靠你协调!这些事情一办,你今年的指标就有着落了。”
派出所里人手增添了一些,但还是力量不足,尤其是抢货物的那些人,人数太多了,那就不是一两个人能搞定的,说不定得动用武警。
陈安可没那么大能量,只能找骆祥文协调。
关键是,事情得摸清楚了才行。
骆祥文听到这话,这微微笑了起来:“你等着,我去打声招呼,换身便衣。”
他推着自行车就往所里走。
陈安在外面等了没多长时间,换了一身板正常服的骆祥文就走了出来,和陈安一起前往巴适火锅店。
作为民警,他算是县城里最早知道风声的一批人,这两年,他早已经收敛,变得稳重起来,再没有看到过他穿喇叭裤、戴蛤蟆镜外出。
两人到了巴适火锅店,陈安找冯学恩上了麻辣锅底和七八样配菜,几人围坐在桌旁边烫边吃,主要是骆祥文在问陈文志,了解事情的详细经过。
在知道整个过程以后,以他的经验判断,也觉得那两人并不是什么车管所的。
吃过饭后,他还专门叫上陈安他们,去了车管所一趟,找负责的人问了,了解到半年前,所里有工作人员家里被偷过,被偷走的还有制服。
这让几人越发断定,那两人是假冒的了。
几人立马上了车子,由陈安开着,陈文志指路,朝着广元方向赶。
让陈安都没想到的是,他开着车子,还没到陈文志所说的破厂,路上的时候,自己先被人给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