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跑得极快,撞得枝叶噼里啪啦。

雷选运显然跟不上,他就不是干撵山这一行当的人,加之这一两年,帮着孟奎松收麻钱,赚了不少,吃得油肚都出来了,哪里还跑得动,顺着山坡斜着往上追不上两百米,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反观陈安他们,是横里往山坡上跑,本就速度快,也远没有爬坡费劲,等到雷选运追到差不多齐平的地方,根本连陈安他们的人影都看不到。

跟着他身后的撵山人,手脚倒是麻利,脸不红气不喘,可这种事情,有必要出头?所以,他也只是跟着。

“这几个人是干啥子的哦?”撵山人看着陈安他们消失的方向问道。

雷选运大喘着气:“我啷个晓得,鬼鬼祟祟嘞,不晓得是干些啥子……”

他回头看了眼那几个广东人:“有可能是冲着他们来嘞……掌眼让我接待这几个广东佬,正在谈生意,可不能出事了。”

说完后,他深深地看了眼陈安他们离开的方向,转身往回走。

其实,他自己也不敢往下追,这些年,和不少人结过梁子,他担心自己被针对。

陈安他们一口气跑出两里地,三人这才停了下来,回望身后。

见身后没了动静,陈安又看看同样转身回望着身后的招财,见它也没异常反应,冲着宏山和甄应全说道:“应该没有追来,歇哈!”

一顿疾跑,也就甄应全有些大喘气。

至于宏山和陈安,两人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招财虽然瘸了一条后腿,落在狗帮后面,但速度依旧不比陈安他们慢,那剩下的后腿,是越来越壮了,后腿内侧能看到喷张的筋脉。

甄应全也不管地面潮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狗娃子,你说的抛个钩子是啥子意思?”

“抛钩,当然是为了钓鱼!”

宏山这钓鱼佬倒是明白得很快:“饵料就是金香玉。”

“还是蛋子哥懂我!”

陈安笑了笑:“我跟你们说过,前面一段时间,我和师傅到汉中钟楼饭店卖金香玉的事情撒。你们也晓得,那是南北客商汇集的地方,里面也有不少广东人收麻钱。你们想,雷选运、孟奎松是干啥子的?孟奎松是掌眼,负责那些古董出售,雷选运是他手底下收麻钱的人,也是偷尸贼……”

“哦,我晓得了!”

甄应全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雷选运他们肯定没少跟那些广东人接触,肯定也就晓得你们在钟楼饭店出售金香玉的事情,知道这东西值钱,你故意提到金香玉,就是为了引雷选运上钩?”

陈安点头道:“大概是这意思!”

“麻批,只要狗日勒敢来,老子无论如何要弄死他!”

那次车祸,三人中受伤最重,离死亡最近的,就是甄应全,他心里怎能不恼火,只是,毕竟是闯**过的,年纪大些,经历得也多,知道事情得慢慢谋算,求个稳妥,没有宏山那么冲动。

陈安则是微微叹了口气:“他会不会上钩,我其实也没得把握,只是试一下,就看这雷选运,够不够贪,他如果也眼馋金香玉,很有可能还会来找我们。我觉得,以他们几千块都能对人下死手的做法,金香玉那么值钱的东西,找来的可能性很大。”

“那接下来啷个办?”

宏山问道:“要不要跟?”

陈安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跟过去意义不大,他们人多,不好办,风险也大,这种事情,还是在山里解决好,还不如在山里边等他来,如果他不来,以后还可以再寻别的机会,反正他经常出入汉中,总能找到机会……

我们继续找金香玉,接下来一定要多加注意,如果他们来了,看情况再作打算!”

对付雷选运不比当初对付封正虎那么简单。

敲冯丽荣闷棍的封正虎只能算是一个山野糙汉,没什么根脚,陈安弄死他,若是没有吕明良那档子事遮掩,都差点暴露,更何况是雷选运。

他手底下有一帮子人,看翻车事件的处理,估计跟汉中的公安关系匪浅,加之刚才有撵山人跟随,还有那么几个有钱的广东佬在场,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一点也不简单。

尽管现在的公安人手严重不足,他也不敢有丝毫小瞧他们的想法。

这其中,可是有不少退伍的侦察兵,真计较起来,可不那么容易遮掩。

还有,和顾兴元两口子有过照面,猴爪之下救下孩子的事情,他们出于感激,说不定逢人就说,若有人走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很容易知道三人的地址……

落脚的山坳,距离这竹寮,太近了。

否则,陈安又何尝不想在看到雷选运出现在竹寮的时候,如宏山一般,抬起枪直接要他的命,然后遁走。

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真的只能看情况而定。

三人稍作休息后,起身继续朝铁船山走。

剩下的路走了不到半小时,三人到了铁船山脚下的山沟,看着那层叠的山峰,还有**的不少石层,陈安当即领头,从最靠近的那一片从下往上搜寻。

阴雨天气,温度估计只有十多度,这种时候,很难通过气味的逸散寻找到金香玉的所在。

三人只有一个笨办法,各自从兜里拿出石匠锤,一路敲打那些可疑的石头,查看那些石层缝隙,从颜色和新鲜断口上来甄别。

当然,陈安也期盼猎狗们的嗅觉够灵敏,表层**的金香玉,可能经过常年风化逸散,早没了气味,但稍微深层一些的地方会有,还有出现断口的地方,也很有可能有气味逸散。

所以,陈安还是将兜里那块指甲大小的金香玉温热后,让几条猎狗都好好嗅了嗅,然后冲它们发出搜寻指令。

几条猎狗立时散开,四处嗅着,随三人往高处攀行。

而三人则是一路找着石头敲敲打打。

不多时,宏山那边就叫了起来:“狗娃子,你快过来看一哈,这个是不是!”

陈安闻言,立马朝着左边的宏山靠了过去,右边的甄应全也随着快步走了过来。

两人到了宏山身边,见他面前放着一块米黄色的石头,是他从一块支棱着的山石上敲下来的碎块。

陈安凑近看了下,笑了起来:“这不是金香玉,是咱们川北的米黄大理石。”

“不是,那你笑啥子?”宏山看出陈安笑得有些古怪。

陈安看了他一眼:“我在笑,如果我们这一趟能找到金香玉,应该就在这片山里边咯!”

“为啥子?”甄应全也有些摸头不着脑了。

陈安解释道:“金香玉就是跟大理石混生在一起嘞,都找到大理石了,很可能里边就有金香玉。”

记忆中,他记得那玉石开采公司,也开采大理石。

这只是陈安一种模糊的想法和直觉。

但这直觉没错。

他上辈子了解得不多,如果细致了解的话,他就会知道,大理石主要是由方解石、石灰石、蛇纹石和白云石等组成。纯白的大理石,也被叫做汉白玉。

而金香玉,其实就是带有香味的蛇纹石,嵌杂在石头中,呈带状或是团状。

听到这话,宏山和甄应全都喜上眉梢。

“最简单的法子,拿起来搓一哈,搓热了有香味,就金香玉了,颜色越深,香味越浓,就证明金香玉的品质越好!”

陈安将在钟楼饭店听来的说辞,一并告诉两人。

这下子,两人找得更加起劲了。

可事情没有想象中顺利,三人花了三个多小时,翻了三条有石层显露的山沟,依然一无所获,几条猎狗也没什么反应。

折腾了不少时间,三人都有些疲乏了,加上肚子也饿,下到山脚的时候,找来柴火,拢了一堆火,烤火烧馍的时候,顺便也烤一下一早上濛濛细雨浸染得潮湿的衣服和滴水的头发。

没多长时间,三人身上热气腾腾。

宏山伸手给陈安看:“瞧瞧,手巴掌都磨破皮咯!”

陈安瞟了一眼,见宏山的指头、手掌发红,不由笑道:“你该不会是随便遇到块石头都用手搓吧?”

“我看着都像……”宏山咧嘴说道。

陈安苦笑:“你不会拿在别的石头上搓蛮?”

宏山猛地一愣:“你不早说!”

陈安看到甄应全也在看自己的手掌,估计他也是靠手搓,不由微微摇摇头,将兜里那小块金香玉摸出来:“再好好看看,到底是啥子样嘞,明眼可分辨的东西,也就没得必要搓了撒!”

宏山接过去,细细地分辨着,甄应全也凑了过去。

两人传看了好一会儿,将那块金香玉递了回来。

火烧馍各自吃了三四个,每条猎狗喂了两个,三人继续行动,临搜寻之际,陈安回望了来时的山沟,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还不见雷选运有动静。

直到下午两个小时过去,又翻找了两条山沟,寻到第三条山沟侧面的山体半坡时,元宝忽然吠叫起来。

三人在寻找金香玉的时候,可没忘记提防有可能到来的雷选运,此时听到招财突然吠叫,三人的第一反应是立马将挎着的猎枪取下来,转身看着山脚下方的山沟和对面的山坡。

结果一番扫视后,全没动静。

而招财却在这时候,朝着陈安跑来,昂着头冲着他吠叫两声,然后转身跑出一段,回头望着陈安。

一看招财这样,陈安就知道这是要让自己跟着它走。

难道,招财找到金香玉了?

他立刻跟着招财往上边的山沟走了一小段,然后拐向侧面断崖脚底,石崖底部有一堆乱石。

招财到了地方,就不再走了,而是试图从两块山石缝隙中往里面钻,钻不进去,就用双脚刨山石下面的缝隙,显得很是急切。

陈安蹲下去偏头朝着山石缝隙中看,见里面有条石缝,中间有脑袋大小的一个洞。

他伸手揉了揉招财脑袋,让它坐到一旁,伸手在乱石上扒拉几下,见石头有些松动,当即将带来的短撬棍取出来,将石头撬动,翻滚到一旁。

那几块晃动的石头一拿掉,洞口立时扩大不少。

陈安侧身钻了进去,打开手电筒往石洞里照了下,这一照,立马变得狂喜。

只见石洞下边右侧的洞壁上,有一条棕黄色的带状。

就那色泽,不用闻他也知道,这就是金香玉。

他立马退了出来,伸手一把将招财搂到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下:“招财,你果然是我的福狗,当真招财!”

然后,他站起来冲着还在石头间敲敲打打的宏山和甄应全喊道:“蛋子哥、甄叔,赶紧过来!”

两人闻声,快步朝着陈安走来,到了乱石旁边,看着地上翻刨过的痕迹,还有陈安那抑制不住的笑,宏山忍不住问道:“别告诉我被你找到了!”

陈安笑笑,将手电筒递给他:“自己看!”

宏山也如陈安一样,趴下后,凑到洞口边朝洞里张望,那石洞不深,他当即从扩开的洞口钻了进去,拿着锤子敲了几下,拿着敲下的碎块钻了出来,神情也是相当激动:“甄叔,真的找到了,你闻,这石头真嘞是香的。”

甄应全接过那碎块,凑在鼻子边闻了闻,笑着看向陈安:“狗娃子,还是你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招财厉害,它找到嘞!”陈安挠着招财后背的皮毛说道。

甄应全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招财厉害,晚上好肉,紧它吃个饱,要好好犒劳犒劳一哈它!”

陈安伸手接过那碎块,细细一看后,见色泽棕黄,他神情越发兴奋:“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是一块顶好的金香玉!”